韓風一步步的走來,在行走的過程中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壓力重壓著,膝蓋一直都在彎曲,不受控製的要跪在地上似的。


    然而韓風挺住了,雙腿如同灌了鉛一樣,每向前一步都是那樣的困難,可是韓風一直在挪動步子,不斷向前,走在猩紅的地毯上,如同馬上就要進入地獄。


    周圍的血族戰士全部默不作聲,對於這個組長,他們心裏的敬畏如同高山仰止,甚至連原本幸災樂禍的鋼骨都表情嚴肅地站在韓風身後,他無數次地想要從後麵給韓風一槍托,可每一次在快要出手的時候都停止了,因為心中的恐懼。


    終於,韓風走過了殿堂的門,站在黑暗近前。


    “尊敬的上位者,我韓風在此。”


    “我的好女兒,你本可以用劍殺死在場的所有人,為什麽沒有那樣做呢,反而束手待斃?”


    “我相信,上位者您是會聽到我的衷心的。”


    “你毀掉了我們血族唯一的墳場,那是供奉英雄的地方,這樣的行為是否太膽大包天了?當我在遙遠的城堡出手阻攔你的時候,你毫不猶豫的向我揮劍,這樣的行為是否太滅絕人性了?當執行組的組員們包圍了你的時候,你不顧一切的出劍擊退了所有的人,也泯滅了墳場裏的所有屍骨,雖然最後負荊請罪而來,可我的憤怒你能夠承受嗎。”


    “尊敬的上位者,我追擊死靈法師到了血族的墳場,在那裏與死靈法師決戰,不將墳地裏的所有骸骨全部泯滅,死靈法師就永遠難以徹底殺死,他對約克城的影響就會一直持續,約克城就會陷入永恆的暴亂,不斷承受異能者的衝擊。我的行事確實魯莽,但這樣做都是為了約克城的未來,請求您的諒解。”


    “你殺死死靈法師了嗎?”


    “我不確定。”


    “為了不確定的事情就毀掉了血族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墳場,你這樣做是否大逆不道。”


    “我韓風,請求您的寬恕。”言畢,韓風單膝跪地,跪倒在黑暗近前,果然能夠讓她下跪的隻有她自己。


    黑暗之中傳來了一聲冰冷的笑聲,上位者的目光毫無顧忌地落在韓風身上,像黏糊糊的舌頭一樣在韓風身上舔舐,讓韓風覺得很不舒服,卻也隻能低著頭接受處罰。


    長久的沉默令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包括鋼骨在內,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上位者和韓風之間那微妙到無法形容的關係,他們根本不敢介入,因為誰都知道,韓風拔劍的時候有多麽的恐怖。


    鋼骨心裏麵這個恨啊,恨不得就著這個機會將韓風拉下馬,可是他的身體卻完全不受控製,甚至不敢做出任何稍稍無禮的舉動,這份畏懼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隻能沉默的等著上位者的決定。


    “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最高的代價是死亡,你是我的女兒,城堡永遠有你的位置,那麽隻能家法伺候了。”


    “韓風領罰。”


    上位者笑了,他明明深處黑暗中,但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感受到上位者的笑意,鋼骨的心因此開心了很多。


    “吊起來吧。”上位者的聲音充斥著無可奈何和不忍心,然而韓風知道,這是他虛偽狡詐的遮掩。


    兩根木頭柱子立起來了,柱子的頭尾兩端各穿著一根手臂粗的鐵鏈,鐵鏈將韓風的四肢牢牢捆住,讓韓風隨著木柱的立起而成大字型被懸吊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殿堂的高處垂下了一根繩子,這是一條尼龍繩,在末梢出打了一個繩套,繩套掛進韓風的脖子,讓她不僅四肢成大字型分開,脖子也必須抬起,眼睛再也不能自由地左右看東西了。


    鋼骨笑了,終於走到了黑暗近前問道:“……”


    然而上位者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開口道:“一百二十鞭,你來行刑。”轉而對韓風說道:“我的好女兒,你知道規矩的,如果鋼骨行刑的時候,你使用妖力或者任何方式進行抵擋,那麽鞭數重新計算。”


    “我了解,來吧。”


    這一刻,這個明媚少女義無反顧的表情,震撼了在場的所有人,感覺那瘦弱的身軀之中,仿佛擁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是不可被壓垮的,是一座一眼不可望其盡頭的高山。


    “取鞭子來。”鋼骨的命令居然沒有人迴應,他氣急了,又怒吼了一次,“取鞭子來,快去!”


    血族的戰士們這才走出殿堂,從塵封已久的兵器庫裏,拿出了執行家法的鞭子。金屬拖拽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那是隻有沉重的金屬鏈條劃過堅硬的大理石地麵,才會出現的聲音。


    等到血族的戰士走上紅毯的時候,鞭子才被他們扛在肩膀上,隻是扛著,已經氣喘籲籲了。當他們邁著沉重的步伐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的時候,那條負責行刑的鞭子也出現在了大家的眼前。


    那是一條長有十米的鞭子,用龍的筋穿過了一塊塊兩公分長的錐形金屬,黑色的握把是由特殊材料製成的,保證揮鞭者能夠甩動鞭子,並且不會被鋒利的鞭節碰傷。


    這條鞭子就是城堡裏麵用來執行家法的鞭子,從小到大,韓風每次犯錯都要在這條鞭子下麵走上一遭,過去也就是一鞭兩鞭,今次卻是120鞭,上位者這是要下死手啊。


    聽到鞭節不經意間摩擦產生的聲音,韓風的心沉入穀底,然而她咬著牙一言不發。


    鋼骨笑了,從血族戰士那裏結果鞭子的握把,右手手臂灌注力量用力一揮,十米長的鞭子就像神獸白虎的尾巴那樣飛揚了起來,亮閃閃的鞭節每一塊都在散發著寒光。


    鋼骨極為陰險的笑了,他穿著一件長過推的防風服,左眼上麵帶著黑色的眼罩,剛毅的臉逐漸變得扭曲。他偷偷往鞭節裏麵注入了妖力,這樣鞭子落下的威力就會強大十倍。


    “開始吧。”上位者幽幽的說,他怎會看不出鋼骨的心思,可是默認了,上位者默認了,韓風就也隻能默認了。


    鋼骨笑道:“韓組長,對不住了。”


    “啪。”


    第一鞭。


    “嘶。”韓風咬著牙,美麗的身體隨著鞭子落下的軌跡而抽動,在接受鞭刑的時候,她甚至連五感都不能封閉,隻能任由鞭子落在身上。


    “韓風,一百二十鞭你受不住的,不如……”西亞的聲音在識海之中傳來。


    “不要做任何事!看著就好。”韓風默默地對她說。


    “啪!”


    第二鞭。


    “嘶。”


    “啪!”


    第三鞭。


    三鞭過後,韓風後背已經皮開肉綻,血肉橫飛,黑色的皮衣全都爛了,深可見骨的傷口顯露,殷紅的血汩汩流出。


    “一百二十鞭是不是太多了,我的好女兒?”上位者的聲音幽幽的傳來,如同蛇在吐信。


    “我受的住。”韓風咬著牙說道。


    “這就是我欣賞你的理由。”上位者笑了,他的笑容給了鋼骨力量,讓他將更多妖力灌注到鞭子裏麵。


    “啪。”


    第四鞭。


    “啪。”


    第五鞭。


    “啪。”


    第六鞭。


    昏暗的光將鞭子揚起的影子映照在殿堂的內牆上,就如同一條白虎的尾巴弓起蓄力,然後猛然向著前方揮落。


    與那十米長的鐵鞭比起來,韓風瘦小的身體弱的不像樣子,然而十鞭過後,她竟然一聲不吭。血族的戰士們曆經戰場的洗禮,在此刻甚至不忍心看。


    這一百二十鞭,如果是他們來受的話,一定死定了吧,還不如直接殺了。


    “啪。”


    第十一鞭。


    “啪。”


    第十二鞭。


    “啪。”


    第十三鞭。


    “啪。”


    第十四鞭。


    “啪。”


    第十五鞭。


    “啪。”


    第十六鞭。


    這一鞭落下的時候,韓風身體的抽搐停止了,她的頭明明被繩子拴住,但是無限的下沉了,周圍的空氣仿佛在此刻凝固,所有人的唿吸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不能自由的完成了。


    身邊的立場變了,黑暗向後收縮,像是在歡喜,又像在戒備。


    鋼骨知道,韓風已經痛的暈過去了,但是不知為什麽,他卻又感覺到,有一個比韓風兇殘百倍的存在,在韓風暈倒的時候醒來了。


    每一個人,殿堂裏的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本能的危險,不自覺的向後退,他們是戰士,後退是可恥的,可是本能驅使他們這樣做。


    短暫的瞬間卻像是永恆那麽長,當韓風無限低垂的脖子準備重新抬起的時候,上位者忽然在黑暗中說道:“鋼骨,你如果再在鞭子裏麵融合妖力的話,我就將你的另外一隻眼睛也弄瞎了,再把贈送給你的力量收迴來。”


    上位者一句話,就讓鋼骨大汗淋漓,瞬間汗如雨下。


    “第十七鞭。”


    往後的鞭子落在韓風身上,再也沒有激起任何波瀾,因為韓風已經暈過去了,她陷入了死一般的昏迷,這昏迷是本不應該出現的,在那光與影交織的地帶,本應有一個不屬於這裏的強大存在蘇醒,卻因為未知的原因沒有醒來,反而讓韓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睡。


    直到第一百二十鞭打完的時候,韓風才從五花大綁的刑場上迴到地麵上,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韓風愈合的速度之快,令人難以置信。到最後,韓風新生的肉芽仿佛要將鋼骨揮來的鞭子咬住似的,要將鞭子成為身體的一部分。


    血族的戰士們見到如此強橫的韓風都驚呆了,她雖然昏迷了過去,但是體內的超強愈合能力卻在發揮作用。


    無人知曉的是,韓風其實並沒有真的昏迷,她一直都能感受到切膚的痛苦。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意識仿佛進入到靜湖之中,被困在靜湖下麵,承受撕心裂肺的痛苦的同時,又不能唿喊一個字,隻能不斷在水中溺湧,冰冷的湖水不斷灌入她的體內,她拍打著湖麵,一次又一次,可是不能離開這裏。能夠感受到的這是鞭子揮落的時候那鑽心般的強烈刺痛。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韓風望著月亮上的西亞,隔著靜湖的湖麵,西亞仿佛距離自己更遙遠了,西亞像是在和誰對話,在自己的識海中,有誰能夠和西亞對話呢。


    一百二十鞭讓韓風體無完膚,也讓韓風的意識無限墜入靜湖的深處,仿佛被無限黑暗拉扯和包裹,仿佛再也無法離開。韓風瞪大了眼睛,注視著唯一的光,那光來自靜湖上麵的月亮,然而卻有一雙腳踩在了那裏,將光亮掐斷。


    韓風絕望地捂住脖子,兩隻腳在水下無規則的蹬踹,她是受過水精靈祝福的,在水下本應該可以自由的唿吸,然而卻無法做到,崩潰的韓風仿佛快要死掉一樣。當她就要徹底墜入湖底的時候,踩住光的那雙腳卻挪開了,光照射下來,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張熟悉的麵容,那張臉居然是她自己的,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交換的時刻就要來了。”那張臉的主人在獰笑。


    “唿。”溺水的韓風醒來了,在睡夢中,她險些被溺斃,艾瑪坐在窗前照顧她。


    “我睡了多久?”


    “七天七夜。”艾瑪坐在床邊上,她的妝容和服侍和完全不同,無限趨近於普通的血族戰士,“鋼骨給了你整整一百二十鞭。起初你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後來你的愈合能力越來越強,到最後新生的肉芽甚至像牙齒那樣咬住了揮過來的鐵鞭,這一幕把周圍的人都嚇壞了。但經曆了那恐怖的刑罰,你的氣息變得很弱很弱,侍女們將你帶離了刑場,我來照顧你。”


    “上位者呢。”


    “上位者責罵了鋼骨。”


    “沒了?”


    “沒了。”


    韓風掙紮著掀開被子,想要起身,然而身體很快就傾斜了,因此栽倒在地上,幸好被艾瑪扶住了。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麽,但是先養好身體再說。”艾瑪搖響了鈴鐺,仆人從門外走進來,“來一杯人血。”艾瑪冷冰冰地說,她冰冷的語氣讓人覺得陌生,“知道血族的戰士們怎麽說嗎?他們說,組長是個怪物!”


    “哈哈。”


    “你嚇到他們了,真的。你雖然受了一百二十鞭,但是獲得了他們的尊敬,鋼骨恰恰相反。”艾瑪美麗的臉上不知何時多了兩分堅毅,皮膚也變黑了,泛著古銅色的光,“這件事情已經傳開了,墳場在上位者的授意下重建完畢,死者得到安息,但是沒有發現死靈法師的餘燼,可能已經死了,可能還在苟延殘喘,誰都不知道。”


    “艾蘭怎樣了?”


    “她過得很好,不用惦記。”艾瑪接過了仆人遞過來的杯子,那杯子裏麵裝著新鮮的血液,如同昂貴的紅酒,對於血族來說,有什麽比人類的血液更有營養的呢,“你再安心養兩天,徹底好了再去見上位者,上位者一定想要見你。”


    “這些天你一直陪著我?”


    “不必說謝。”


    “蘭達呢?”


    “在外麵出任務吧,或者是花天酒地,誰知道。”


    “你真的徹底放下蘭達了?”


    “蘭達是艾蘭的父親,是我的丈夫。”


    “看來是真的放下了。”


    “快點好起來吧韓風,城堡需要你。”


    韓風猶豫了一下,將杯子裏的血液一飲而盡,然後就躺下了,用被子蓋住身體,閉上了眼睛。


    一些情景在腦海中快速的閃過,韓風的眼前不斷出現著靜湖下麵的那些場景,出現著那陌生到可怕的自己的臉,她知道,距離那個存在的出現已經越來越近了。


    三天後,韓風在黑暗近前單膝跪地,黑暗中的上位者難得的流露出一絲柔情:“我的好女兒,你醒了,不會責怪我吧。”


    “尊敬的上位者,您的處罰是對我最溫暖的疼愛,我隻會因此感謝您的恩典,不會有其他非分的想法。”


    “真的嗎。”


    “絕無任何虛掩。”


    “那麽好,繼續去完成你的任務吧,管理好約克城,控製城市裏那些不安的因素。你仍舊是執行組的組長,是執行組唯一的組長,城堡裏的所有有生力量都在你的調配之中,鋼骨和蘭達是我給你配的兩個副組長。”


    “我會完成使命的,尊敬的上位者。”


    “挨了一百鞭子很痛吧?”


    “是的,很痛。”


    “知道為什麽下手這麽狠嗎?”


    “因為我破壞了血族的墳場。”


    “因為你忤逆了我!如果再有下次的話,後果將非常嚴重,即便你是我最欣賞的孩子。”


    “絕不會有下一次的,尊敬的上位者。”


    “韓風,你永遠記住,在這個城堡,在這個莊園,在這座城市裏麵,隻有唯一的永恆的一個手執權柄的存在,而那個存在就是我,任何人任何生物,包括你在內,膽敢質疑我的決定和命令,那麽結果都隻有死路一條。”


    “絕不會有下一次了,尊敬的上位者。”


    “去吧。我的好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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