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風走過去近距離地觀察她,歲月的影響出現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可是韓風卻不能觸及分毫,她和女人明明麵對麵,可是自己看的到對方,而對方卻完全看不到自己。


    太真實了,影像真的太真實了,仿佛是過去的情景重現,仿佛真人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在自己眼前。


    聽了女人的話韓風才知道精心編製的籃子裏麵,裝的不是吃的,也不是喝的,而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孩子大概是剛吃完奶,所以睡的特別香,特別安穩,在這燥熱的環境下也沒有醒來。


    韓風看不清那個孩子的臉,孩子和女人身上都被一些黑暗的迷霧籠罩,那不是他們身上固有的,而是影響被某種不知名的外力遮擋住了,擋住了你的視線和輪廓,讓你看不見他們樣子,是有人不願意當年的事情被戳穿嗎?是誰有這樣的能力將過去的影響遮擋住!


    肯定不會是藍迪塞爾,也不可能是曼斯洛托夫,那就隻能是人類英雄了,他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嗎,他的血脈至今還活著嗎,蘭達會不會就是他的血脈呢,否則為什麽長得那麽像,而且擁有名為天誅的神劍,雖然蘭達手中的劍和人類英雄正在打造的劍完全不同。


    “你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嗎!”話是這樣說,但人類英雄的聲音明顯緩和下來,他也知道女人想丈夫,孩子想父親。算算時間,他應該是在女人正在懷孕的時候就鑽入地洞打造絕世好劍的,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在哪裏得到的鑄劍材料,實在想不通。


    “放心吧,前一陣子羅刹族的精銳們剛剛狩獵過,一時半刻不會再來了,至於曼斯洛托夫大人,它盤踞在紫月亮上睡著了,每到這個時候它就會登上紫月戀安眠,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暫時也不會發現此地。”女人的聲音是柔和的,柔和而好聽,像是悅耳的鳥叫。


    “不要再做這樣危險的事情,稍微的疏忽都可能造成前功盡棄的結果。”可是男人還是嚴厲地訓斥她,沒辦法,這把劍的鑄造真的太重要了,關係到阿卡薩世界的人類能否擺脫羅刹族的控製。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意願,族人們也擔心你,畢竟你已經走了兩年了,大家都不知道你是否仍舊安好。”原來,女人下到洞穴之中不是她一個人的意思,也是整個人類族群的意思,男人一走兩年,在這深不見底的洞穴中做著鑄劍的事情,這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食物都是熏好的臘肉,水源則是從地底滲出來的,男人自給自足,外麵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死活,都很擔心他。


    “告訴他們耐心等待,絕世神劍的出鞘不會是輕而易舉的,需要時間和毅力。”男人歎了口氣,望著火爐上的神劍,臉上流露出些許的疲憊,他早就料到練劍是個困難的過程,但絕沒有想到如此困難,每天將鮮血潑灑在劍上,每天都在耗費他的精力。實際上,人類英雄為了鍛造神劍準備了很多的血液,那些血液來自於遭受羅刹族襲擊的族人們,很快就用完了,無奈之下隻能用自己的血,令人類英雄沒想到的是,自己的血液居然能夠滿足神劍的胃口,不需要太多,就能讓它乖乖聽話接受鍛造,這是一個神奇的發現。


    “它看起來挺邪門的。”女人的聲音有些顫抖,也充斥著試探,人類英雄手中的劍有著人類的五官,劍身之上戾氣深沉,距離很遠已能感受到它的暴力之氣。


    “不夠邪門又怎麽能夠打開阿卡薩世界呢,這是咱們唯一的希望,否則就隻能一輩子住在這個地方,遭受羅刹族的無度捕殺,像是被圈養的羊。”


    “可是我擔心……”


    “沒什麽可擔心的,耐心等待就好,我會將一切解決妥當的。”


    “還需要多久啊,你的食物還夠嗎。”


    “食物是足夠的,至於還需要多少時間,我也說不準。”有一件事情人類英雄沒有說出來,但是韓風注意到了,就是這一段時間,實際上人類英雄對於食物的渴望越來越低了,他孜孜不倦地鑄造神劍,仿佛能從其中獲得能量的補給,這是一個很詭異的過程,爐子裏的幽冥之火以神劍中的強大魂靈為燃料,人類英雄用自己的血液和力量供給神劍,而神劍則以某種不可見的形式反饋給他力量,使得他幾乎不需要吃食物,不需要喝水。


    一切都是以神劍為起源的,一切都在圍著它旋轉,而它本身的力量仿佛沒有窮盡,仿佛早就算計好了一切,韓風真想知道幽冥之火到底來自何處,韓風也真想問問,人類英雄從哪裏找到的這節詭異的脊骨。


    韓風有些忍不住了,走上前穿過了女人的虛影,再走迴來,那影子是虛幻的任由她隨意穿過,韓風走來走去,不能影響到她,卻膽大妄為的開口發問:“喂,你們聽得見嗎,聽得見我說話嗎!”


    韓風本以為自己的呐喊不會得到迴應,然而事實上她錯了,女人仿佛聽到了她的聲音,身體一顫,向著韓風所在的地方望過來:“那裏……那裏是不是有人!”


    “你不要疑神疑鬼了,這裏除了我,哪裏會有別人!”可是人類英雄聽不到韓風的聲音,也感知不到韓風的存在,能夠感知到韓風存在的隻有女人,韓風很像看看女人的樣子,可是女人臉上的黑幕無論如何都不能被摘下,都縈繞在那裏,擋住她的麵容,韓風唯一能夠辨認的是女人的身材,近乎完美的身材,玲瓏剔透,凹凸有致,絲毫不像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


    韓風伸出手去,她真的很想將女人臉上的黑霧撕破,可是無能為力,無奈之下隻能將手縮了迴來,奇怪的是,韓風觸碰女人的時候對方沒反應,可是韓風說話的時候女人卻能聽到,或者說有反應。


    韓風試著又說了一句話,女人好像真的聽到了,在洞穴裏四處尋找,引起人類英雄的不滿:“你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快出去吧,不要疑神疑鬼了,你打擾了我的進度。”


    “聽我說,聽我說,真的,我真的聽到人的聲音,相信我。”


    “我在這裏工作了兩年,都沒有見到任何人,你來就見鬼了?你是不是剛剛被嚇到了。”


    “我真的聽到了。”


    “不要再說了。”


    “算了,你不信就算了。”女人低下了頭,在自己丈夫麵前她有什麽理由堅持下去呢,“來看看孩子吧,這是我們的親生骨肉。”


    “不,我不要見他,見到孩子會降低我的鬥誌,我已經一個人居住了兩年零三個月,我的肩上是族人們的期待,我不能半途而廢!”


    “可是……孩子想你,我……我也想你。”


    “忍耐,作為王的女人你必須忍耐,我要做的是關係族群的大事,這把劍隻要能夠成功打造出來,咱們就能離開阿卡薩世界,再也不會受到羅刹族的侵擾。”


    “可是……”


    “帶著孩子走吧,不要再來打擾我了,告訴族人們耐心等待我的出現,神劍出關之日,就是人類反擊之時。”


    “真的能夠做到嗎,羅刹族的精英們,一個個都那麽強!”


    “能夠做到的,這把劍非同小可,我能夠感受到其中的力量,我甚至覺得是它在指引我,教導我,將神劍鍛造成形的方法。”


    “它在教導你?指引你!”女人望向神劍,那劍柄上的人臉是那樣的醜陋而猙獰,像是死去已久腐爛到骨頭的幹屍,“這詭異的東西在指引你?我們不會被它導入歧途吧。”


    “就算如此又能如何呢,隻要有力量,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在所不惜,我們一族已經不能再被羅刹族狩獵了,我們這一輩可以,但是我們的孩子絕對不行,我不能讓孩子整天擔驚受怕的活著,像是沒出欄的牲畜那樣。”


    “哎,可悲的宿命,可惡的羅刹族,他們的出現讓我們寢食難安。”


    “不,罪魁禍首不是羅刹族,而是高高在上的曼斯洛托夫,它縱容羅刹族狩獵我們,並以此為樂。”


    “可是,你確定外麵存在更廣闊的世界嗎,你真的確定嗎。”


    “一定有,相信我!隻有去了那裏,我們才能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真的嗎。”


    “真的!這裏的世界叫做阿卡薩,是曼斯洛托夫創造出來的,外麵的世界才是曼斯洛托夫原本居住的地方,那裏同樣存在人類和妖怪,我們去到那邊,可以將在阿卡薩世界學到的知識交給當地的人類,以此武裝他們,聯合他們來對付妖怪。”


    “這是真的嗎。”


    “相信我!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這把劍已經將一切告訴我了。”


    “它說的話真的能夠相信嗎。”


    “隻能選擇相信,否則我們無法擺脫食物的命運。”


    聽了兩人的對話,韓風才知道原來關於外麵世界的一切都是這節脊骨告訴人類英雄的,難怪他能夠知曉打破阿卡薩世界的方法,難怪他能夠知曉阿卡薩世界的外麵還有世界,難怪他能夠知曉那個世界裏同樣存在妖怪和人類。如此說來,很有可能鍛造神劍的方法也是這節脊骨告訴他的,可能脊骨是主動要求人類英雄鍛造自己的,以此獲得屠神的力量。


    那麽問題來了,這詭異的脊骨為什麽會出現在阿卡薩世界中呢,人類英雄是從哪裏找到的它呢。


    韓風想不明白,按理說阿卡薩世界裏的一切都在曼斯洛托夫的掌控之下,為什麽這詭異的脊骨能夠逃脫曼斯洛托夫的掌握呢,逃脫了掌握也就罷了,脊骨為什麽選擇人類英雄打造自己呢,人類英雄有何特別之處呢。


    一個謎題被解開了,但更多的謎題沒有得到解釋,脊骨的來曆,人類英雄的來曆,兩者為何會碰麵,又為何能夠逃脫曼斯洛托夫的視線,仍舊是未解之謎。


    在韓風沉思的時候,女人已經走到了人類英雄的身邊,將籃子裏的孩子放在地上,從後麵抱住了人類英雄,雙手交叉扣緊他的胸膛。


    終於,人類英雄終於停止了手中的動作,轉過身注視女子,兩人四目相對,最終親吻在一起,那一吻中包含著分別已久的深情。


    這個時候,在人類英雄和他的妻子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一縷白色的煙氣偷偷地從劍上的人麵中飄了出來,煙氣像是有靈魂的,雞賊的躲過了兩人的注視,偷偷鑽入繈褓中孩子的體內,從他的嘴巴和鼻孔鑽進去,拚命地往裏鑽,很快就融入其中。而在他融進去後,孩子的整張臉都改變了顏色,雖然隻有一瞬間,但是非常明顯,像是整個人都被某種不可抗拒的外力占據了。在此之後快速恢複常態,恢複平靜,像是一切都沒發生。這詭異的一幕隻有韓風看到了,她走上前注視繈褓中的孩子,發現他的眼神再也不是純淨無暇的,而是詭異邪魅的,緊攥的兩隻小手鬆開了,咧開嘴對著韓風邪魅一笑。


    “他能看到自己?”韓風居然被一個孩子嚇得連連後退,而她的聲音也又一次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女人和人類英雄分開了,快速走到繈褓中孩子的身邊,將他重新抱起,而此時孩子已經閉上了眼睛,重新陷入沉睡之中,隻有韓風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裝的,孩子已經不是人類英雄和女人的結晶,他的靈魂已經被占據了,被脊骨之中儲藏的一縷靈魂占據了,就此成為傀儡。


    “我走了!”女人低著頭離開,再也不看人類英雄一眼,擔心自己控製不住留下來的念頭,眼淚從女人的眼中流下,像是一連串晶瑩剔透的項鏈。


    當洞穴重新安靜下來,當洞外的光不能照入,人類英雄並沒有繼續自己的鑄劍事業,他找個地方坐下,深深地歎息了一聲,這一聲歎息不應該是從一個英雄嘴裏發出來的,因為其中夾雜了太多的無奈與悲觀。然而韓風卻一點都沒有因此輕視於他,她理解男人,理解他身上的擔子,一個人為了族群的興旺孤身一人在暗無天日的地下鑄劍,單這份毅力,單這份決心就不是其他人能夠比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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