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明姝墜馬死了,神不知鬼不覺。崔承嗣再氣,到時候也無可奈何了。


    *


    這日,明姝伺候老太太用過早膳,便迴到寢屋更衣。


    透過雕花窗,忽見崔承嗣立在迴廊處,似乎正往這邊眺望。但她迴眸,他又似在看院子裏的花木。


    明姝好奇他怎麽迴來了,可岑雪衣那兒正要帶她去馬場,她思量了會,還是決定不去迎合他的冷臉。


    崔承嗣弓馬嫻熟,眸如鷹隼,視力極佳。


    院子前倒垂的柳樹枝條搖曳,卻遮不住雕花窗下明姝的倩影。她裊裊娜娜地褪下外鮫綃大袖,張開纖纖雙臂,采苓和綠衣便及時替她罩上翻領襴衫。革帶一係,勾勒出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身。整個過程宛如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崔承嗣凝神看了會,才繼續向前走。


    這幾日,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麽,一番琢磨才發現,明姝許久沒有叨擾他。


    但他想,他是為了款待昭國使臣才迴的府,而不是應了她的話,迴來陪陪她。宴席結束後,他或可繞到廂房和她敘兩句話,再把那破衣裳還她,周全周全漢人的夫妻之禮,希望她不要浮想聯翩。


    她臨走時沒有拿走衣裳,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等他送迴來,好再和他拉拉扯扯。


    她竟如此狡猾?


    明姝換好便宜騎馬的胡服,岑雪衣已在門外候著了。兩人說說笑笑,如驚鴻仙子從崔承嗣的書房掠過。


    但崔承嗣抬眸時,隻看到簷下兩盞風燈搖曳,一條五色地錦從葡萄藤上墜下。


    他忽而煩躁,在宣紙上筆走龍蛇半天,寫不出半個字。


    第16章


    接風宴已設好,崔承嗣最終擱筆,戴上麵甲,去往頌梧堂。


    領兵出戰時,他常覆麵甲,遮住自己原本的麵貌。崔執殳先始奇怪,後來卻任之由之。但今日不是戰時,他亦覆麵甲。


    堂屋前,王管事打起竹簾,崔承嗣邁步而入,正中一名著褐色錦緞圓領長袍的宦官,坐在太師椅上,怡然啜飲碧螺春茶。


    昭國立國依賴宦官,宦官與宰輔之臣勾結威脅王室,為了平衡他們的勢力,君主大量啟用胡人將領。胡人無所依憑,唯能依賴軍功與衷心。


    崔執殳也是藉此機會,收崔承嗣為義子,允他領兵作戰。


    崔承嗣對閹人沒有好惡,邊境亦常依賴從異國進貢的宦官維繫兩地關係,他時常覺得,自己的身份與他們沒有什麽不同,一樣飽受爭議,一樣無法融入世俗。


    「崔太尉。」宦官使臣放下茶盞,笑著對他行了禮。


    崔承嗣冷冷坐下,請王管事上茶點,雖不答話,亦算迴應了。實際上,他有點心不在焉。論理接待來使一事無需後院婦人染指,但他一路走來,都沒看到明姝的影子。


    她怎麽不似往常,為他接風?


    使臣從曷薩那倉皇而來,事出突然。


    上個月曷薩那蘇合可汗嫡長子阿日鬆暴斃,由阿日鬆的小叔賽罕牽頭,曷薩那內部爆發了一場小規模的汗位之爭。兩邊正喊打喊殺,西戎霸主吡羅部突然鑽了空子,伺機吞併曷薩那,曷薩那危急,不得不請使向昭國求援。


    使臣的意思是,如今西戎動亂不安,若讓吡羅吞併曷薩那,吡羅獨大,會對中原構成威脅。他們不能對曷薩那的請援坐視不理。


    崔承嗣請纓出征的信還沒有寫完,聽得使臣的話,眸色幽深,指尖在桌上不自覺叩響。


    崔老頭曾對他說,「遠交近攻,合縱連橫」,是外交常用策略。


    就算他個人再不喜歡,應做的還是要做。


    *


    宴席結束已是晌午,崔承嗣差人送走使臣,迴書房取了襴衫,才至廂房找明姝。


    他邊走邊忖,若待會她發現這襴衫的裂口被人用蹩腳的針線縫好了,他便說是府中管事的婆子做的,他軍務繁忙,無暇顧及些許瑣事。


    行至廂房迴廊處,隻見兩個雙髻丫鬟坐在那兒編花繩。


    崔承嗣握拳咳嗽兩聲,王管事便替他問道:「殿下可在屋裏?」


    「殿下一早和岑姑娘出去了,說是去學騎馬。」


    「騎馬?」


    「是呢,準備好些日子了。」那丫鬟又笑道,「好像是為大人學的,想讓大人高興。」


    所以她這些日子不找他,是為了他學騎馬?崔承嗣攥緊襴衫,眉頭舒展又皺起——


    「胡鬧。」


    她手無縛雞之力,不知岑雪衣心腸。怪他最近過於縱容,不知道要惹出什麽亂子。


    *


    瀚海軍營附近是處開闊的跑馬場,馬廄中各色馬種應有盡有。


    明姝隨岑雪衣下馬車,舉目便覺艷陽紮眼,西北的風沙唿嘯,颳得人臉疼。岑雪衣的膚色稍暗,兩頰酡紅,想是被風沙吹奏多日之故。


    穿上丹紅胡服,挎著弓箭刀刃,英姿颯爽。


    明姝柔荑掀起帷帽的紗幔,不禁想起自己曾經快意江湖,馳騁西域的往事。若非身上的弦月彎刀還在,她幾乎要忘卻了。


    岑雪衣為她牽來匹雪色的南詔馬,南詔馬出了名的烈性,但馴服後便是匹千裏良駒,高山深穀、大漠長河,來去如履平地。


    ……如此烈馬,明姝如何馴服?


    何況此馬還是岑元深精挑細選,烈馬中最烈的那匹,普通男子也未必能駕馭。


    岑雪衣眼底陰笑細碎,等明姝上馬,她便飛顆小石子打馬屁股,讓馬兒撒開蹄子狂奔。她真想看看明姝哭喊亂叫,形象全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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