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瑾迴到竹屋,少年正蹲在地上,一隻手拿著一根樹枝,在泥土上繪畫。


    陸修瑾原先的衣袍早已損壞不能穿,他現在穿的是顧平的衣裳,袖筒與褲管略微短緊,但粗布麻衣穿在身,頗有種灑拓之意。


    他身姿挺拔,站在少年身側,能見到他左右晃動的腦袋與雙手,他有意與少年交談,「我叫顧謹,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沒有理會,專心致誌地在地上用樹枝劃動,左手畫圓,右手畫方,常常一隻手畫完,另一隻手還未能畫成,他便用手抹掉痕跡,再度重複。他沉湎其中,咬唇擰眉,似乎不同時畫好便不罷休。


    小桃源人煙稀少,物資短缺,他又智力堪比稚童,活潑貪玩,這約莫是顧平給他出的玩法。


    陸修瑾撿過一旁的樹枝,折成兩截,在少年的旁邊左右兩手同時動作,一氣嗬成地畫好。


    「你居然練成了爹爹說的左右互搏!」少年大吃一驚。


    陸修瑾右手傷勢頗重,平日用手都已十分艱難,方才看起來輕巧的動作,熟不知他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握緊樹枝。


    他接過少年的話,「你的招式都有名字,叫左右互搏,那你自己又叫什麽名字?」


    「爹娘叫我野兒,姐姐叫我小野。」


    「你還有娘親和姐姐?為什麽不見她們?」小桃源攏共就十來人,他都見過。


    「嗯,我有兩個姐姐,她們都死了。爹爹說,她們都是被人害死的。」顧野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平靜,仿佛根本不理解生死的概念。


    小桃源道路閉塞,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儼然一個桃花源,哪裏會有人將顧平的妻女害死?唯有一種解釋,顧平是為了躲避戕害,才到此避世隱居。


    陸修瑾識人極準,顧平身上淡然出世的氣度他不會看錯,顧平不可能是犯下重罪的逃犯,惟有逃難一說。


    顧野越過陸修瑾的肩膀,望向他身後的雙眸一亮,「素馨姐姐。」


    素馨走過來,掏出自己縫製的巾帕給顧野擦掉手上的泥巴灰塵。


    陸修瑾的視線落在那塊布料粗陋但做工精巧的巾帕。如若他們隻是尋常人家,又何必在物資短缺的小桃源,特意縫製巾帕而非使用碎布將就擦手,做些高門大戶的講究做派?


    素馨擦完後,用雙手比劃,嘴裏吚吚嗚嗚,竟是個啞巴。


    「素馨姐姐,我知道了,下次弄髒了手還來找你擦。」


    素馨笑容無奈。


    顧野拉住她,另一隻手指向陸修瑾,「素馨姐姐就是他學會了爹爹教我的左右互搏,可我還沒能學會呢。」


    陸修瑾初來乍到,曾遠遠見過這名叫素馨的女子,彼時她在屋子前縫製衣裳並未發現自己。


    素馨赫然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樣貌,仿佛跟見了什麽吃人夜叉一樣,瞳孔緊縮,麵上的血色一下子褪盡,雙唇顫抖地說著含糊不清的詞語。


    她雙膝軟如柳枝,一下子跌在地上,顧野蹲下身,「素馨姐姐你怎麽了?是想和我一起玩泥巴嗎?」


    「你見過我?」陸修瑾鳳目眯起,直視她。


    素馨驚懼地往後縮,嘴裏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音,眼角淌出淚水,整個人都開始神誌不清。陸修瑾絲毫不懷疑如若他再逼近一步,素馨會駭得肝膽俱裂。他起身往後走,不再逼迫。


    陸修瑾迴到竹屋,支開軒窗,山腳下素馨還癱軟在地,未幾,有人從山上奔來將她和顧野一起帶走。清秀的麵上還殘留著驚恐不安。


    指尖在窗台上敲打,陸修瑾確信無疑,素馨一定是見過他,並且她是在一種極為震悚的場景下見到他,讓她生出揮之不去的恐懼陰影。


    可到底是在何時何地呢?


    素馨望見他的一剎那,雙唇翕動,唇形仿佛在說「雲中王」。他有許多年的時間,未曾聽聞過別人稱唿自己雲中王了。他的封邑還在雲中,但今時不同往日,他是大瀚的大司馬,代陛下執掌朝政的攝政王。


    玉長的手指停住敲打動作,覆在眼前的迷霧似乎被撥開。


    陸修瑾正欲合上窗牖,忽地一片灰影掠至,棲在窗外。白喙赤足,正是他與陳元捷用來傳信的信鴿。


    他撕扯一塊衣袂,用樹枝燒成炭,寫信綁到信鴿腿上,信鴿灰翅振動,朝群山外飛去。


    五日後,「轟隆」一聲恍若天塌地陷,整個山峰都隨之一震,小桃源的人都聚從屋舍裏跑出來懼怕地聚在江邊。


    未幾,封山大石碎了,狹窄的山道被炸開,一隊披堅執銳的士兵進入小桃源。為首的男子一身匪氣,他走上前,朝著麵前布衣之人屈膝道:「拜見王爺。」


    陸修瑾將激動不已的陳元捷扶起,輕拍他的雙肩。


    陳元捷眼眶微紅,王爺還活著,他終於尋到王爺了。半個月前,他率領廣陵軍在山崖搜索,一無所獲,崖底的霜林湖水麵寬廣,支流眾多,他順著河流一條條尋找也不要尋到猴年馬月。


    他福至心靈,便將所有信鴿放飛,上百隻信鴿飛行的距離正好能覆蓋霜林湖流經的區域。未想,其中一隻信鴿真的帶迴來王爺的消息。


    他順著王爺給的指引來到小桃源,用火藥炸開擋路的山石,終於得以重新見到王爺。


    小桃源的人皆戰戰兢兢地看著森然士兵,驚恐懼怕,人群中惟有兩個人,一中年一少年能安然若素。


    陳元捷知曉若無小桃源,他必然見不到王爺。他對小桃源心生感謝,但相比之下更擔憂王爺的傷勢,「王爺,你先與屬下迴去,屬下會代替你好好報答此處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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