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的素芬止住唿喚,目光呆滯地望向自己的孩子。


    妞妞抓著陸修瑾的衣擺道:「娘親,爹爹,爹爹找到了。」


    素芬依舊呆若木雞,還是被衙役攙扶起的妞妞奶奶道:「妞妞,那不是你爹爹,快鬆手不要衝撞到貴人。」


    稚幼的妞妞聽不懂什麽是貴人,但聽懂了他不是爹爹,扁嘴哭嚎起來:「娘親,我爹爹在哪裏?」


    母子連心,素芬似乎感受到妞妞的難過,起了反應,但還是癡癡呆呆地呢喃:「京口江……」


    妞妞抽抽搭搭道:「爹爹在江裏麵?」


    「第八座……石埭……」


    妞妞不懂什麽是石埭,抓住第一個字問:「爹爹在石頭裏?娘親,爹爹到底在哪裏?爹爹不要妞妞了嗎?」


    素芬不停重複道:「石埭、石埭……」


    衙役不忍這番悽慘景狀,將堅持要起身給陸修瑾等人道謝的老婦人扶迴床榻,這才對他們道:「我代妞妞的奶奶給諸位道謝了,多謝諸位將妞妞帶迴家,諸位也看見了,就不送諸位了。」


    「公子走吧。」陳元捷道。


    他們都看清了,哪裏有什麽蹊蹺,素芬儼然是一副不相信丈夫去世而瘋癲癡傻的模樣。


    但陸修瑾卻不那麽認為,他立在荒草及膝的院子,門口的招魂幡,屋頂上素芬的唿喊呢喃,每喊三迴周強的名字就會停頓,再次開口唿喊,往復循環。


    這分明是一個簡易的招魂儀式,但素芬已神誌不清,老婦人終日癱臥在病床,也不是知曉內情的模樣。


    臨走前,陸修瑾解下腰側的荷包裏麵裝滿的金葉子,一半給衙役,委託他照顧妞妞一家,另一半足夠保障妞妞一家的生活。


    陸修瑾也不知怎的,他明明可以將孩子送到郡守府便繼續前往江南,但或許是身在其位,亦或是因為心底的那個人……如果她還在必定不會這樣倉促了事吧。


    陸修瑾對周強的失蹤已經有了猜測,但還需要佐證,他讓陳元捷去探聽消息,這迴費了許多周折,直至夜半陳元捷才辦妥,氣喘籲籲地會來稟報:「迴王爺,王爺料事如神,京口江每一座石埭建成之前都有人失蹤,失蹤的日子也都一樣,都在建成之前的第三日。」


    【??作者有話說】


    碼字上頭了沒收住,下一章應該會重逢。


    第46章 江南


    ◎那個孩子與王爺長得十分相似◎


    陳元捷帶迴來的消息無疑為佐證了他的猜想, 陸修瑾其實氣勢勃勃登上郡守府衙。


    衙役拔刀製止,一塊烏金麟符落在地上,當他看清上麵蟠龍鑲邊, 正中一個燙金陸字的紋樣時, 大驚失色, 立刻跪倒在地。


    陸修瑾不看一眼,逕自走向府衙。


    廣陵郡守正在靜室批閱卷宗,忽然門扉被衙役猛地推開,他尚來不及動怒,就聽衙役道:「大人,宮裏來人了。」


    宮裏來人?什麽人?為何而來?接連幾個疑問砸在廣陵郡守頭上,將他砸得頭暈眼花,顧不上衙役的粗魯無禮, 他讓衙役將人請到正廳, 不想衙役卻說宮裏的來貴人在正堂等他了。


    正堂是郡守辦案審判之地, 森嚴肅穆,堂上高高掛著明鏡高懸的匾額。廣陵郡守神色匆匆趕來,臨踏入正堂時猛然想起, 他尚不知來者身份,若是下屬把魚目當珍珠, 他如此急忙趕來不是自貶身份?他為一地郡守,掌管治安維護、官吏選舉、稅收徵收、斷案審判等多項重要職務,甚至上聽中央、下達地方, 若宮裏來的是貴人,他焉能不知?


    想通後, 廣陵郡守便拿捏起郡守架子, 整理官袍, 清清嗓子,信步踱入堂內。


    正堂內已有三人,坐在暖閣主位的是一冷眉鋒銳的玄衣男子,左右兩側坐著的兩名男子無不卓爾不群。


    廣陵郡守麵色微變,他的暖閣豈是隨隨便便就能坐的?可他還來不及發作,右側青衫素衣的文弱男子便露出掌心的烏金麟符,郡守臉色大變。


    不久前,他方得知攝政王代天子巡視各地,莫非他就是……


    「大膽,見到攝政王還不跪下。」陳元捷喝道。


    攝政王?他便是當今朝廷的大司馬,攝政王!廣陵郡守登時軟了膝蓋,跪在堅硬的地麵,誠惶誠恐道:「臣不知攝政王賜顧,有失遠迎,還望攝政王恕罪。」


    陸修瑾不怒自威,「恕罪?你可知你放了何罪?」


    「臣兢兢業業,夙興夜寐不敢懈怠,護廣陵一方安康,為朝廷效犬馬之勞,但力有未逮之處,望攝政王攻瑕索垢。」廣陵郡守穩了穩心神,攝政王巡視地方無非是為了檢驗官員政績,他有信心讓攝政王找不出錯處。局勢多變,說話亦是千迴百轉。


    陸修瑾卻不願與他虛與委蛇,開門見山直擊要害,「孤要問你,興修京口江十四石埭真無過錯?」


    京口江石埭……廣陵郡守心跳驟失節律,咽了咽唾沫道:「京口江水道險阻,糧運艱難,臣便向朝廷上書,奏請廣陵修築十四石埭,以利運漕。臣不知有錯,倘若一定要說過錯便是臣修築速度怠慢,拖延了漕運……」


    「荒謬!你犯下滔天惡罪,竟還敢粉飾太平。」


    一片令簽丟下,砸在廣陵郡守額角,紅腫淤青,廣陵郡守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動手去揉,咬牙道:「臣不明白臣何罪之有?」


    見他死不認罪,陸修瑾怒從中來,「你以修築石埭之藉口戕害百姓,竟以平民做人樁求得平安,如此慘無人道之行徑,怎非滔天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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