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時節雨紛紛,烏篷船搖搖晃晃穿過拱橋,溪水默默流經,旁邊岸上的彎彎曲曲的羊腸小巷中坐落著數戶人家。玄色宅門前盆栽裏的一串紅叫雨打落滿地,細紅零落成為白牆灰甍裏的亮色。


    兩進兩出的小宅推開銅鋪銜環大門,門內邁出一個撐三潭映月油紙傘、身形纖穠合度的娘子。


    「梅娘!」


    瓊琚色的裙袂蕩漾,上邊的迴雲紋路似在流動,紙傘微抬,傘下的娘子雲髻峨峨,修眉聯娟。


    鄰居薑氏疾步行來,「你上次送來的櫻桃煎酸甜可口,好吃極了,恰巧碰見你出門我是來給你道聲謝的。」


    顧南枝抿唇笑了笑,「薑姐姐言重,鄰裏一家親,何須言謝。」


    一個月前,薑氏隔壁搬來一戶三口之家,縱使她不是第一次見顧南枝,但還是時不時被她的瑰姿艷逸所驚艷。再看她的夫君也是個芝蘭玉樹的清俊郎君,孩子嘴甜機靈,幸福甜蜜真是羨煞旁人。


    薑氏主動親近新鄰居,好在新鄰居也是個心善柔和之人,兩家日益親密,薑氏也漸漸得知她坎坷的境況。夫君死在戰場上,自己被趕出家門後發現懷有身孕。薑氏知曉後又心疼又憐惜,不遺餘力傾囊相助。


    「你現在是開茶坊的老闆娘了,店裏客似雲來,忙得腳不沾地,我以後想吃你親手做的點心可就難咯。」


    想在富庶的江南紮根,沒有一個合適的營生可不成。五年間,顧南枝練就一手好廚藝,便用手裏積攢下的餘錢,開了一間茶坊名喚「春飛燕」。


    「薑姐姐哪裏的話兒,沒有你搭把手找鋪麵,春飛燕也開不起來。凡兒忘記帶傘,我去接凡兒散學後就給你送些新鮮的茶點來。」


    薑氏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哪能麻煩你,快去吧,凡兒可是等急了。」


    顧南枝盈盈一欠身,轉身去往學堂。


    細雨斜傘,纖麗娘子行過鋪滿落紅的青石板街,身影婀娜襯著蕭蕭天幕,宛若一副上好的江南煙雨美人丹青。


    百裏之外,厚重的雲層低垂,空氣瀰漫濕意,一架玄蓬雕漆馬車正行駛在前往江南的官道上,大雨前的風捲起簾櫳,露出一雙銳利如星的眼眉。


    騎馬並行的陳元捷叩了叩車壁,低聲道:「王爺,再走七日就到江南了。」


    【??作者有話說】


    開始期待陸狗看見自己的孩子叫別人爹爹的場麵了,搓手手。


    第45章 廣陵


    ◎如果他的孩子還在,也該這麽大了。◎


    迴應陳元捷的是沉默, 但他明白王爺已然知曉。他仰頭看了看濃重得幾乎要墜下的烏雲,鳥群飛離山林,狂風亂作。


    馬車又行駛一裏路, 頃刻間大雨傾盆, 避免車輪陷進泥濘的土裏, 馬車停在一處破廟休整。


    陸修瑾立於廊簷之下,在他身後或坐或立著匪裏匪氣的少將軍陳元捷,青衫文雅的張希夷,還有一名車夫。


    陳元捷解開腰間的水囊,灌了一口,「你怎麽來了。」


    張希夷平靜的眉頭微微蹙起,「陛下讓我隨行攝政王,相助為理。你下次莫要在水囊裏裝酒了。」


    他將水囊裏的酒晃得叮噹響, 「你管不著。」


    張希夷一個文人與陳元捷並無多少共同語言, 一路行來兩人甚少交談。同樣, 陳元捷最是瞧不起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但細究起來,到底是對他多了幾分憐憫。


    宮亂那日, 若非他及時傳遞消息,他們也得頗費周折, 勝算又降一籌。亂局初盪,他也被王爺一手提攜,王爺賞他恩典, 他什麽都不要,唯獨要保定陶郡主, 後來又不惜以自身仕途為代價, 迎娶罪臣之女。可命運最喜捉弄人, 他成婚不過一年就做了鰥夫。


    「你可不懂,多情總被無情惱,唯有烈酒解千愁。」他陳元捷才不會被情情愛愛所擾,男子漢就該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張希夷無視陳元捷的打趣,見他不搭理陳元捷自討沒趣,兩人的視線便落在簷下佇立的人身上。


    銅錢大的雨點飄落,落在屋簷順著瓦縫編織成雨幕,挺拔的身影立在雨幕之後,目光落在嵐煙裊裊的幽遠山巒。


    自五年前長樂宮走水,王爺便走向了兩個極端。冷靜的時候沉默到可以一天埋首案牘,不說一句話,有時候又像變了一個人,行事作風雷厲風行,手腕鐵血,讓人震悚。顧太後的離去讓王爺變化頗大,更多的時候王爺都在滿目瘡痍的長樂宮傾頹。


    突如其來的猛烈雨勢減緩他們一行人的行程,來不及趕到下一個驛站,便就近取道廣陵,再入江南。


    夜晚驟雨初霽,玄蓬雕漆馬車趕在城門關閉的最後一刻進入廣陵。街道兩旁的坊市內橘黃的燭火驅散夜雨的冷寒,伴著聲聲敲響的打更的梆子聲。即將進入宵禁,街道幾乎無人。


    馬車飛快行駛,趕在宵禁前尋客棧落腳。


    陸修瑾肅正地坐在主位,即便閉目小憩也不肯鬆懈,忽然馬車劇烈顛簸,猛地停駐。


    張希夷一時不慎,額角撞到車壁,他揉動傷處掀開簾櫳道:「怎麽了?」


    車內的人乃是金貴玉體,車夫闖出大禍,被駭得支支吾吾,便聞孩童嚎啕的哭聲傳來。


    好在陳元捷接過話茬,「馬車拐彎遇見一個稚童。」


    就快宵禁,倦鳥歸巢,人要歸家,怎麽還有一個孩子出現在大街上遊蕩?


    陸修瑾撩開鴉灰色的簾櫳,那個黃髮垂髫的小女娃坐在濕潤的街道呱呱大哭,身上的衣裳沾滿泥水,濕漉不堪。他雖生性寒冷,卻不是欺淩幼小之人,更別說,如果他的孩子還在,也該像她這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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