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翊麟知道祖母是可信任的。


    這些年沒少在私下護著他們母子。


    所以他直白的說:“我娘要休夫。”


    老太太驚訝了下,接著失笑:“這倒是她能做得出來的事。”


    主意可能不是兒媳婦想的,但兒媳婦卻做得出來。


    江翊麟試著問:“您也支持嗎?”


    老太太溫和的笑著說:“能離開侯府,挺好的。”


    雖然要休的是她親兒子,但她卻沒什麽氣憤的感覺。


    反而覺得兒子是自作自受。


    她生下江冀安之後,那老東西就將兒子抱走自己去教養了。


    平常並不允許她插手兒子的事,更甚至一個月也見不上兩麵。


    兒子對她也不親近,見麵都很疏離。


    哪怕她曾經每個月都會親手給他做衣服和糕點,關心他的生活,可他卻還是一樣。


    所以她後來也冷了心,再也不做那些事,而是開始靜下心來吃齋念佛。


    因此她和唯一的兒子並不親近,感情也不深。


    反而兩個孫子很親近她,時常會主動來院子裏陪她,和她有著真正的祖孫情。


    江翊麟沒有放過祖母的神色,“那您想離開侯府嗎?”


    老太太怔了怔,“怎麽離開?”


    這裏就和牢籠一樣,困了她將近四十年,所以又怎麽會不想離開呢。


    江翊麟理所當然的道:“也一樣的休夫啊!”


    “那老東西這些年對你從來沒有好過,你就踹了他。”


    老太太苦笑,“我和你娘不一樣,她有底氣休夫,離開侯府之後也有人接納。”


    她歎了口氣,“我卻不知道要何去何從。”


    那老東西當年娶她,主要是因為她親娘去世,親爹不管,繼母掌家。


    她和繼母生的弟弟關係並不好,對方當家之後不會為她撐腰。


    所以才會那麽肆無忌憚。


    當年違背老東西的意思,強行將管家權交給兒媳婦,就被娘家人上門說過一通。


    當然,她懶得理會。


    現在兒媳婦休夫,有人撐腰做主。


    她要是休夫,娘家人不但不會幫她,肯定還會各種勸說,甚至諷刺和罵她。


    更不可能支持和接納她迴去的。


    江翊麟哪裏看不出來,她的想法和顧忌。


    他伸手握了握老太太的手,給她力量,“祖母,你還有我們呢。”


    “誰說休夫之後,就必須得迴娘家了?”


    “有我娘和我們幫你撐腰。”


    “我娘的意思,也是想你一起休夫,脫離侯府這臭水溝的。”


    “休了老東西之後,你可以搬去我買的別院住,你那娘家咱們才不稀罕迴去。”


    “以後我和我哥還能陪著你,多走走看看外麵。”


    他又強調,“你那娘家的人,要是敢說你半句不是,或者找茬,我就敢帶人打上門去。”


    他和他娘的性子有不少相似之處,比如囂張肆意這點就很像。


    他以前在京中還有一個“小霸王”的綽號,就是看誰不順眼就直接幹留下的。


    這幾年時間基本都去出海了,他才淡出大家的視線。


    這次他會待個一年半載再出海,也要讓大家知道,那個小霸王迴來了。


    老太太身子顫抖了下,眼圈一下紅了。


    心裏更是暖洋洋的。


    娘家勢力冷漠,丈夫冷待,兒子冷淡,可她這不是還有孫子撐腰嘛。


    至於兒媳婦,她並不是太好意思多麻煩。


    她深吸一口氣,做出了這輩子以來,最出格的決定,“好,我聽你的。”


    “我也休了那老東西。”


    她都這把年紀了,好像也沒什麽好怕的。


    休夫,想想就暢快啊!


    江翊麟一直都知道祖母是外柔內剛的性子,“祖母威武!”


    老太太輕笑,整個人也像是輕鬆了許多,“你啊!”


    江翊麟笑笑,然後問:“祖母,那老東西和二夫人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


    老太太又歎了口氣,才迴道:“他年輕的時候,想求娶水秋蘭的母親,隻是沒成。”


    “這些年一直沒有放下過。”


    “為了完成他心裏的遺憾,外加對方的暗示。”


    “他才搞出了兼祧兩房,讓你爹娶對方女兒的惡心事。”


    這是她都沒有想到的。


    當時,她還特意去找過兒子,勸說他別弄什麽二房出來,這樣會讓兒媳婦傷心的。


    但兒子顯然隻聽那個爹的話,說得遵循孝道,她也就沒法了。


    江翊麟並不是太意外,畢竟他之前就覺得老東西對二房太偏愛了點。


    這些年忙於出海,這才沒有來得及深究。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


    他沒忍住問:“祖母,你一直都知道這事?”


    老太太搖搖頭,“這倒是沒有。”


    “我嫁進侯府,那老東西就對我很冷淡,不會和我說這些。”


    “生了你爹之後,他更是很少踏足我的院子。”


    “要不是他被派出去打仗,管家權都不會交給我。”


    她頓了頓又道:“我也是你爹娶了二房,二房生的女兒抓周那天,才知道的。”


    “老東西那天晚上,突然來我的院子,難得和顏悅色的說了不少話。”


    “更高興的喝了很多酒。”


    “還說他孫女長得好,將來肯定很出眾,他要物色一個最好的孫女婿,比如皇子。”


    “我總覺得他不對勁,二房生個女兒,他至於那麽高興嗎?”


    “接著他喝醉了,走出門時摔了一跤,伺候他的人墊在地上,手杵折了。”


    “我就帶著人送他迴去,他不迴房間,非要去書房。”


    “我就送他迴書房,他醉得神誌不太清楚,沒有注意我。”


    “就從書房的一個暗格裏,拿出了一個錦盒抱著躺到了榻上。”


    “他一邊摸著錦盒,一邊嘴裏輕聲懷念的說她真像你。”


    “我平生少有的生出種好奇心。”


    “於是等他睡熟後,將錦盒抽出來打開。”


    “然後發現錦盒裏有幾幅畫,畫的都是一個女子。”


    “我出嫁前見過,就是水秋蘭的娘。”


    “除了畫之外,還有幾封那女人寫給他的書信。”


    “信裏倒是沒有明顯有私情的話,但卻諸多暗示。”


    “比如暗示老東西冷待我。”


    “比如讓老東西幫她夫家一些事,渡過難關。”


    “比如讓你爹娶她女兒。”


    “我這才知道,老東西為什麽會主動提親娶我,又那麽冷淡。”


    “為什麽非要讓你爹搞個兼祧兩房,還會對二房那麽偏寵。”


    “我也提醒過你娘,說讓她一定要抓住侯府的管家權,不能讓二房沾染。”


    “讓她防備著點二房,守好你們兄弟,對你爹也別太全身心付出了。”


    她抿抿唇,“我曾經更一直猶豫,要不要將這事告訴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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