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嘟嘟嘟嘟嘟嘟……”


    大寨內外搖得正嗨,一陣古怪的唿喝聲突然從野人身後響起。


    漫山遍野而來的野人停下搖擺身體,如潮水一般退去,鼓聲也隨著這聲唿喝戛然而止!


    不多時,山下再無一個野人的影子。


    “嗚嗚嗚……”


    空曠的戰場上,那些中箭倒地的野人一邊用力拍打著地麵,一邊號啕大哭,痛苦而又絕望。


    “就這?”


    甘寧搖了搖頭,哂笑著下了望樓。


    “去兩隊兄弟打掃一下戰場,把那些受傷的野人抬到營裏救治一下。”


    他邊走邊下達軍令:“天快黑了,抓緊埋鍋造飯!斥候上山,雙倍崗哨!”


    “諾!”


    “將軍,那些野人無緣無故攻打我們,我們為什麽還要救那些野人?”諸葛直問甘寧道。


    “你有所不知,依照少主的意思,這個地方將是我們海軍的重要基地。


    這些野人應該就是少主所說的山夷土著。他們雖然沒有什麽戰鬥力,但人數應該不少。


    若是結下死仇,日後也是個麻煩,先看看有沒有和解的可能吧!”


    甘寧邊走邊提點他道。


    “哦。”


    諸葛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中疑惑道:“將軍口中的少主是個什麽樣的人呢?他莫非來過此地?”


    一夜無事。


    第二天,甘寧派人從海路返迴會稽,傳訊給駐守東治的蘇飛和石韜,讓他們將大批工匠、醫者和各項補給物資運到基隆,準備開工建港。


    他正在帳中與眾將校商議軍事,忽然有士卒來報,數十個山夷人來到營外。


    山夷的戰鬥力昨日也都見識過了,用的都是竹槍木棍,連個鐵器甚至青銅武器都沒有,那些弓手射出來的也都是一些石鏃箭和骨鏃箭!


    甘寧與眾將校也不做防備,直接迎出了大寨。


    來的山夷人大都穿著斑紋獸皮衣裙,脖子上層層疊疊掛著許多骨串兒,也不知道是人骨還是獸骨。耳朵上還掛著青石耳墜,打磨得還算精細。


    這樣的穿著打扮,一看就是山夷中的頭麵人物。


    為首的一人見甘寧高大軒昂,又被眾人簇擁出營,知道他是漢人首領,忙彎腰行禮,嗚嗚啦啦說了一大堆土語。


    見甘寧兩眼迷茫,知道他沒聽明白,他趕忙叫後邊的族人抬上酒肉、水果、獸皮、鹿角等物,又對著甘寧連說帶比劃了一陣。


    甘寧等人皺眉看了半天,才大體猜出人家是打不過自己,特地帶了禮物,來表示和解之意的。


    他依稀記得少主曾說島上的夷人可數戰而服,卻未曾想一戰就被打服了!


    其實也可以理解,他們興師動眾而來,連毛兒都沒摸到一根就倒下了一大片!


    對這幫不知道多少輩子沒出過島,隻會拿著棍棒打架鬥毆的野人來說,如此懸殊的差距,直接震碎了三觀!


    能和解自然是好事。


    甘寧高興地將人迎進大寨,吩咐士卒擺酒設宴,款待山夷眾人。


    雙方語言不通,隻能連猜帶比劃。


    雞同鴨講了半天,雙方多少也能猜出點兒來。


    所幸軍中有好酒助興,雖然交流得很費勁,但也算上是其樂融融。


    是夜,山夷眾首領大醉,留宿大營之中。


    既是同醉一場,關係自然更進一步。


    第二日,甘寧招待眾首領用過早飯,眾首領便盛情邀請甘寧到部落中做客。


    甘寧費了半天勁才弄明白他們的意思,覺得這是個建立友好關係的好機會。


    他先吩咐眾將繼續探查港灣地形,然後叫諸葛直率領一隊士卒帶了許多禮物,跟著他去山夷部落。


    眾人在山林之中走了大半日,路過許多山夷村寨。


    寨中的男男女女、老人小孩兒都跑到山路旁邊,像看猴子一樣好奇地打量著這些奇怪的同類,一邊看還一邊議論紛紛,有的甚至逗引似的衝他們大唿小叫。


    甘寧等人不以為意,一幫啥戰鬥力也沒有的野猴子能有多少見識?


    那些首領見自己治下的百姓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覺得大失顏麵,遂大聲嗬罵,將他們統統趕走。


    一直在山中走到申時,他們才到了部落的中心。


    甘寧等人好奇地四下觀望,見此處占地甚廣,算得上是一處大寨。


    大寨之中有許多木柵竹欄圍成的院子,院子中間都有一座圓形的草屋,荊條編牆,茅草為頂,雖然簡陋,卻也很有特色。


    有的屋前立著木柱,木柱上邊掛著一些燈籠似的灰白的球。少的一個兩個,多的竟有數串!


    眾皆好奇,走近觀瞧,赫然發現那些灰白燈籠竟是一個個人頭骨!


    “這他娘的什麽玩意兒?”


    甘寧與眾人嚇了一跳!


    甘寧久居上位,倒是能佯裝鎮定,可士卒們卻害怕自己進了寨子就成了柱子上的一個,都不敢再往裏麵走了。


    雙方交往了一天多時間,彼此之間多少也有了一些了解。


    那為首的大頭領見眾人如此,也猜出了他們的想法,忙笑著連說帶比劃地解釋半天。


    經過大頭領的一番努力,甘寧等人才明白,這是山夷人展示戰功的一種習俗。


    木柱上掛的頭骨越多,說明戰功越大!


    “唿……”


    眾人長出了一口氣,這才放下心來。


    他們邊走邊說邊比劃,不多時,便來到了大頭領住的院子。


    這座院子在寨子的中心位置,與夷民的院子沒什麽不同——木柵為牆,圓且低矮的茅屋。


    隻是屋前足足立著五根木柱!


    木柱之上一串串人頭骨,就如同農家屋簷下懸掛的大號辮蒜一般,一時也數不清多少!


    饒是甘寧這個漢末有數的猛將也不免為之心顫,也不知道這位其貌不揚的大頭領是怎麽用木棍竹槍殺了這麽多人!


    他狐疑地看看那一串串骷髏頭,又轉目看看這個矮他近一頭的頭領,兩相對照,疑心更盛。


    那個子不高,黑且精瘦的大頭領見甘寧和他身後的眾人吃驚的模樣,不由驕傲地拍著胸脯哈哈大笑!


    甘寧與諸葛直看得頭皮發麻,又見大頭領那傲嬌的神色,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單論戰場殺敵,莫說幾十幾百,隻要有本事,殺幾千幾萬也能接受。


    但要是在自家院子裏麵一串兒一串兒地曬人頭,不要說甘寧,就算是張飛、典韋這些猛將也做不出這等勾當!


    沉默半晌,甘寧解下腰間的環首刀,“噌”地一聲,將刀從刀鞘中抽出,隨手一揮,那木柵瞬間被砍斷了一片!


    刀口整整齊齊,斷木掉了一地。


    “哈哈哈……呃!”


    大頭領的笑聲戛然而止!


    驕傲的神色化作滿眼的驚駭!


    在大頭領與眾夷人又驚又怕的目光中,甘寧把刀插迴鞘中,遞到大頭領麵前。


    大頭領見識了鋼刀鋒銳,一時之間弄不清甘寧是何意,嚇得連退數步。


    甘寧又連說帶比劃了半天,他才知道是寶刀贈英雄的意思。


    他大喜過望,珍之又珍地接過寶刀,對著甘寧連連躬身致謝。


    是夜,大寨空曠之處點起堆堆篝火,山夷男女紛至遝來,他們成群結隊,邊歌邊舞,歡迎遠來的客人。


    大頭領準備了豐盛的魚、肉和各種水果,又按山夷的習俗將美酒倒入大木槽中,每人一根竹管盡情吸飲。


    甘寧與諸葛直也入鄉隨俗,大口吃肉,大口吸酒,倒也快意!


    狂歡半夜,眾人在篝火邊席地而眠。


    第二日,甘寧等人用過早飯,與眾山夷首領拜別,大頭領直送到山下方才返迴。


    自此以後,雙方建立起兄弟一般的友好關係。


    因夷州氣候溫和,物產頗豐,大頭領常遣族人用糧蔬獸肉換取海軍的工具和兵器。


    有時候,甘寧也將軍中淘汰的兵甲贈送給山夷部落一些,助他們在與其他部落的征戰中連戰連捷。


    與此同時,山夷部落也在基隆港的建設中出了大力。


    每日都有成百上千的山夷青壯活躍在港口的工地上,更有成千上萬的木材在山中砍伐並運到海邊……


    後世的某位著名史學家在評價這段曆史時,曾動情說道:


    甘寧經略夷州,加快了山夷部落的文明進程,使漢、夷兩族結成了血濃於水的兄弟親情!


    甘寧經略夷州,極大地鞏固了祖國的東部海防,使夷州島從此成為大漢不可分割的固有領土。


    甘寧對夷州的經略,使大漢帝國雄霸世界的海洋戰略邁出了最堅實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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