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茶社。


    曲博閉著眼睛,盤腿坐在蒲團上,隨著手機裏播放的《心經》喃喃自語。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一曲終罷,他慢慢睜開眼睛,輕抿了一口茶水。


    “哎,我現在算是看透了,什麽奮鬥啊,價值啊,全都是特麽狗屁!”


    將手裏的茶杯重重地一放,曲博心底的鬱氣一掃而光。


    “有命花沒錢賺,那叫活該;有錢賺沒命花,那叫憋屈……從今往後,老子就周遊列國,環遊天下,山珍海味都嚐遍,各色美女都泡完!”


    “曲哥,帶上我唄!我給你跑腿拎包、扛行李,關鍵的時候呢,還能給你打掩護……”


    張雨鐸提起茶壺,笑嗬嗬地給曲博杯子裏倒茶,一副奴才相盡顯無疑。


    曲博眉宇間都是厭惡,他撇了撇嘴。


    “有你這大電燈泡站旁邊,再多的好事,都能被攪黃了!”


    “曲哥,話可不能這麽說呀!電影裏那些富家公子哥,出門不都是帶個小跟班嗎?”


    張雨鐸眉眼帶笑:“你就當我是個哈巴狗得了,高興時還能汪汪兩聲,汪汪汪……”


    他蹲在地上,就學起了狗叫,還自鳴得意地轉了個圈。


    曲博嗤之以鼻:“我有真狗圖圖,何必要你這個人模狗樣的假狗呢?”


    張雨鐸尷尬地撓了撓頭,還想再說什麽,身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媽,什麽事啊?”


    “鐸鐸,快迴家一趟吧,家裏麵進賊了,你姐都已經報警了!”


    一聽報警兩個字,張雨鐸舌頭都開始打顫。


    “報……報……報警?你們……怎麽……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啊?”


    他語無倫次,卻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說,隻得應付一句:“我……我馬上迴來!”


    張雨鐸站在地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沒有離開茶社半步。


    曲博抬起頭,臉上掛著一絲譏笑:“是不是你幹的?”


    “什麽……什麽我幹的?我都不知道……曲哥你在說什麽!”


    “是嗎?不是你幹的,那你哆嗦什麽?一報警就得立案,那可不是好玩的!哼哼……”


    曲博說完,便自顧自地玩起了手機。


    斜眼瞅著張雨鐸離開,曲博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爛泥扶不上牆的玩意……”


    ……


    幸福裏小區門口。


    張雨鴿帶著兩個民警就往家裏走,後麵緊跟著老男人和矮胖婦女。


    這種事情,怎麽能少了吃瓜群眾的參與?


    一大幫子老人小孩,街坊鄰居,全都烏泱泱地跟在後麵看熱鬧。


    “哎,你們都幹嘛去呀?”


    “你還不知道啊,聽說老張家被偷了,丟了不少錢,她女兒剛報的警……”


    “是嗎?這老兩口出了名的死摳搜,這一下恐怕棺材本都折沒了!”


    “可不咋滴!門口的小商店,看著塊兒八毛的不掙錢,一年到頭毛利至少也得七八萬吧……”


    “哎呦,你也忒外行了!我有個侄女開了家文具店,一年能掙十來萬呢!”


    “我的個媽呀,那這兩口子可得心疼死了……”


    吃瓜群眾你一言我一句,被風吹到了矮胖婦女的耳朵裏,讓她很不舒服。


    她緊扯了一把老男人的胳膊:“這個死妮子,我就嚇唬嚇唬她,她還真報警了……死老鬼,你說怎麽辦?”


    “報警了好,省得你懷疑這個懷疑那個,反正我沒拿,我不怕!”


    老男人挺直了腰杆,氣昂昂地往前走。


    矮胖婦女心裏發狠,你個死妮子,今天我就豁出去這張老臉不要了,也得把你這個小家賊扒出來!


    “家裏發生這麽大的事,雨鐸這孩子,咋還不迴來呢?”


    她心裏犯起了嘀咕,忍不住迴頭望了望。


    天呐,後麵咋這麽多人?


    跟看不要錢大戲似的,小媳婦,老太太、油膩漢子、還有跑來跑去的半大小孩……


    愛看看吧,反正丟的是老張家的臉,活該他那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兒出醜!


    進到家裏,大大小小的吃瓜群眾,都被擋在了樓道外麵。


    一個健壯的中年民警,拿出本子開始記錄:“先說說什麽情況。”


    “同誌是這樣……我早上收拾屋子的時候,發現放在衣櫃頂上的玩具車,被移了位置。以前是車頭朝正北,屁股朝正南,現在變成了偏北和偏南……”


    中年民警點了一下頭,示意旁邊的民警把玩具車位置拍下來。


    “是不是你記錯了,或者是看花眼了?”


    “絕對不會記錯,這車就是我自個放的,我心裏有數啊……”


    矮胖婦女突然一聲哀嚎:“就算記錯了位置,可車裏麵的存折,是真不見了呀!”


    “你別急,慢慢說……存折怎麽會在車裏?”


    “家裏就這麽大點地方,小偷都愛翻箱倒櫃嘛……我就把存折塞到車底下了,小偷不會連玩具都偷吧……可沒想到啊……嗚啊……”


    矮胖婦女大放悲聲,哭天抹淚得那叫一個淒慘。


    老男人遞給她一張餐巾紙,也被她一把甩到了地上。


    張雨鴿抱著胳膊,一言不發。


    民警將玩具車拿在了手裏,剛拆開底盤,一張紅色的存折就掉了下來。


    “是這張嗎?”


    矮胖婦女一把抓過存折:“這是活期的,還有張定期一年的……”


    “那能告訴我,丟了的那張上麵有多錢嗎?”


    “十二萬!”


    “十二萬?”


    兩個民警大吃一驚,三萬到十萬元以上,這可算是數額巨大了。


    兩人不敢麻痹大意,仔細地詢問起來:“發現丟了錢,除了報警,有沒有到銀行掛失?”


    “什麽掛失?我們不懂呀……”


    老男人急得搓著兩隻手,額頭上冷汗直冒。


    平時都是死老婆子管錢,一分一毫都斤斤計較,他真沒想到會丟這麽多錢。


    而一旁站立的張雨鴿,更是冷漠異常,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和自己沒半毛錢關係。


    中年民警神色冷峻:“家裏除了你們三個,還有什麽人來過?”


    老男人趕緊應聲:“我還有個兒子!”


    “他人呢?”中年民警皺起了眉,眼睛裏閃過一道寒光。


    “剛打了電話,馬上就來……”矮胖婦女嘟囔著。


    “人都別站門口!小李,把這個門先鎖上。”


    幾人站在客廳,中年民警盯著矮胖婦女:“你兒子是幹什麽的?他知道放存折的地方嗎?”


    “我兒子……平時就幫我們上上貨啥的,他不知道……存折會放在車裏……”


    一提到兒子,矮胖女人就像被抽了筋的蝦米,頓時軟了下來。


    “這個玩具車是誰的?”


    “哦,是我兒子六歲過生日,我給買的……”


    老男人抬手抹了一把額頭,腿肚子都在打顫。


    “你兒子平時靠啥生活?”


    “他……他沒有正經工作……不過我一般都會給他錢的……”


    矮胖女人連忙解釋,生怕兒子被警察懷疑。


    中年民警緊皺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哦,是這樣?”


    矮胖女人湊到跟前:“同誌,您為啥老問我兒子呢?我女兒也在這兒啊!”


    中年民警看了一眼張雨鴿:“她是報警人,沒必要問她。”


    “這……這不公平!”


    矮胖女人嚷嚷著,心有不甘。


    中年民警眼神淩厲:“不公平不代表不可疑,等你兒子來了,你再說這句話吧!”


    “民警同誌,我兒子絕對不會偷錢,我敢保證……”


    矮胖女人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樣子很滑稽。


    “進來吧,別偷聽了!”


    中年民警突然對著門外喊了一聲。


    張雨鐸怯怯地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麵色蒼白如紙,唿吸粗重,就像將死的老牛在做最後的喘息。


    “盜竊三萬到十萬以上,會被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中年民警聲音如重錘,字字都砸在張雨鐸不堪一擊的心上。


    張雨鐸雙膝一軟,就跪倒在地。


    他緊緊抱住女人的大腿,聲嘶力竭地哀嚎起來:“媽,錢是我拿的呀……”


    矮胖婦女如遭雷擊,她頭一仰,咕咚一聲就暈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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