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嘰嘰喳喳的鳥鳴,吵醒了流著哈喇子的於子濤。


    他睜開眼,手撐腳蹬,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骨骼關節啪啪作響,舒坦啊……


    這暖氣房就是好,一覺擼到大天亮,連晚上的尿頻尿急都沒了,迴頭一定弄個長租,有事沒事過來小住三五個月。


    比起以往的摳摳搜搜,咱現在不差錢了!


    快速洗漱完畢,對著鏡子呲牙咧嘴一番,發現額頭依舊有些腫脹。


    於子濤心裏發狠,潘瘋子,我今日受的疼,明日一定會落到你身上!


    關門下樓吃早餐,這是每日例行之事。


    自從搬到學校裏,他發現家屬區裏有個叫“怡家大飯桌”的地方,飯菜很好吃。


    這是專門為學校的那些孤寡老人設立的,幹淨衛生,花樣簡單,但吃著舒心。


    於子濤來得早,大飯桌上隻坐著一個老人,正在安靜地吃著小籠包和豆腐腦。


    他也要了兩籠包子,端著一碗胡辣湯,就坐到了老人對麵。


    老人衝著他微笑點頭,沒有言語。


    於子濤吃得快,三五下幹完了兩籠包子,開始唿嚕唿嚕地喝胡辣湯。


    可能是聲音有點大,對麵的老人放下手裏的勺子,抬起頭:“小夥子,細嚼慢咽才能細水長流,狼吞虎咽隻會急火攻心……”


    我靠,吃個飯都能品出個人生哲理來!


    這一定是個家藏萬卷書的老教授吧?


    “老爺子,您老高壽啊?”


    “八十六啦……”


    老人伸出手比劃了一個八和六。


    “哦喲,您老這身體好得很啊,耳不背眼不花的……咦呀,您不會還是孫猴子的粉絲吧?”


    於子濤驚奇地發現,老人的右手邊還放著一本厚厚的《西遊記》。


    老人嗬嗬一樂,露出一嘴亮白的烤瓷牙:“老了看看書,餘生不寂寞呀……”


    “您老可以看電視啊,看書太費腦子了!”


    “看電視隻會傻樂,看原著能引發人的想象和思考,神話小說還是看書的好……”


    老人拿起書,翻到了夾書簽的位置:“我最近就看到了師徒掃塔這一節,裏麵很是有趣啊……”


    “老人家是有啥感悟了吧?”


    於子濤也來了興致。


    “小夥子,問你個問題……唐僧掃塔為什麽要從下往上掃呢?”


    “他往上走,當然是上一個台階掃一下了,有什麽問題嗎?”


    於子濤覺得人往高處走,自然掃一下上一層了,這不很正常嘛。


    “那不是前麵掃,後麵髒嗎?”


    老人搖了搖頭,眼睛裏透出微光。


    “唐僧從底下往上掃,說的是‘起點低’,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往高處走……”


    “眼前的台階掃幹淨了,說的是‘當下淨’,就是要珍惜眼前與當下,隻爭朝夕……”


    “掃掉的灰塵落在掃過的台階上,說的是‘迴頭髒’,就是告訴人們,迴頭多看看曾經的不足……”


    “掃一層髒一層,掃到最後還是髒的,說的是‘平常道’,凡事莫要斤斤計較,要從日常生活中尋求真理。”


    幾句話把於子濤驚得好像醍醐灌頂,唐僧揮著大掃把抖落蜘蛛網的一個舉動,居然有這麽多的禪理……


    看了n遍的《西遊記》,除了嫦娥的高冷絕豔,女兒國國王的癡情愛戀,還有幾個膚白貌美的女妖精外,啥都沒記住!


    原來自己看的就是個空虛寂寞,哎……


    老人合上書,慢慢起身,蹣跚著向外走去。


    於子濤緊忙跟在後麵,生怕老爺子有個啥閃失……年紀大腿腳不好,很容易跌倒,再磕著碰著的,搞不好就得進醫院。


    想起老家的父母,也快到了這般年紀,於子濤不由得一陣心痛。


    啥時候才能給父母,一個安心養老的房子呢?


    “小夥子,謝謝你的好心……”


    老人迴過頭,微笑著:“我就住一層,除了幾隻鳥,就孤老頭子一個……”


    “老爺子,這麽巧啊!我就住您頭頂五層,剛來的租戶。”


    老人眉眼舒展:“好哇,遠親不如近鄰嘛,小夥子,歡迎常來老頭子家做客!”


    迴到屋裏,於子濤打開筆記本上網,瀏覽最近的財經消息和國內外熱點新聞。


    炒股不能閉門造車,必須耳聰目明,時刻保持覺醒,在已知的消息麵裏,挖掘背後的資本走向,才是落子之前的先手。


    這一招可是跟牛老頭學的,以前的報紙裏麵有金銀,現在的財經新聞裏也藏著元寶。


    就看你有沒有一雙窺探機遇的鷹眼了!


    ……


    周末的麻將館裏,異常熱鬧。


    除了幾個熟悉的老頭老太太,還來了幾個生麵孔。


    馮瑤拉開凳子,熱情地走上前:“哦喲,我說常薇呀,你也是館子裏的老炮了,怎麽把男朋友當兒子養啊?”


    常薇扭著大胯,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你說的這叫個啥話?就他那雞爪子,能摸出啥好牌來,來了也是個賠錢貨!”


    “誰說的?我的手氣好得很,前幾年過年從初二到十五天天壘磚頭,都是我贏得最多……不信,我今天就給你小露一手!”


    張雨鐸坐在另一張桌子上,開始唿啦唿啦地碼牌,同一桌的三個人也嚷嚷起來。


    “水牛都快被你吹爆了……你這麽牛逼,賭神發仔都能拜你為師了!”


    “就是,牌場上沒有永遠的神。都別廢話了,快開牌……”


    常薇瞥了一眼那邊的張雨鐸,眼露鄙夷之色。


    馮瑤用胳膊肘搗了一下常薇:“你不是和你小男友鬧矛盾了嗎?這麽快就被馴服了……”


    “切!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給他點好,他會忘了所有的不痛快,嘿嘿……”


    常薇叼起煙,噘著嘴飄出一個煙圈:“妖妖,我給你說啊,別對男人太好,餓了就給他點肉骨頭……”


    “這叫什麽?這叫度!把握這個度,男人會被你牽著鼻子走,反過來女人也一樣……”


    常薇一邊碼牌,一邊壓低聲音:“前幾天還在我麵前吆五喝六的,你看現在是不是像個哈巴狗……嗬嗬……”


    “胡啦!哈哈……開把就胡,這手氣杠杠的!”


    張雨鐸興奮地大叫:“不好意思,收租啦!”


    “瞎貓碰見死耗子,有本事再來……”


    同桌的三人頗為不服,鼓噪著重新開牌。


    張雨鐸一擺手:“把把清,不欠賬!”


    “小氣鬼,誰還能少了你的?下一把贏了給你雙份!”


    “就是,牌友即戰友,少不了你的,快碼牌……”


    “這可是你說的,再贏就雙飛!”


    張雨鐸半蹲在凳子上,滿臉亢奮地碼著牌。


    馮瑤嘴角上翹:“姐們兒,你小男友贏了……”


    常薇不置可否:“下一把準輸。”


    兩分鍾之後。


    “我靠!又胡啦,哈哈……快,給雙份!”


    張雨鐸伸出手,向三人要錢。


    “邪了門嗨!你小子不會是作弊吧?”


    “我光明正大贏得,別耍賴啊,快給錢!”


    “晦氣得很……接著來,我還就不信了!”


    三人掏出幾張紅票,扔給張雨鐸,又重新碼牌。


    張雨鐸攬起錢,一把就塞進腰包裏,拍了拍:“告訴你們,下一把我還贏!”


    “你小男友有點實力啊,你怎麽不早點把他帶來給你賺錢?”


    馮瑤嘿嘿一笑,磕起了瓜子。


    常薇扔了煙頭,看了一眼近乎狂熱的張雨鐸:“事不過三,看著吧,這一把準完蛋!”


    五分鍾之後。


    “嗚哈哈……清一色!胡啦……”


    張雨鐸跳下凳子,做了個揮拳的動作,激動得像個鬥贏的大公雞。


    “我靠!這小子有兩把刷子啊,一連三把穩賺……這手是不是剛掏過牛糞啊?”


    “是啊,牛氣衝天!我打了這麽多年牌,還沒見過三連勝的……不玩了,再玩可要被這小子掏空了!”


    “怕個屁啊?你才輸了幾個錢,風水輪流轉,說一定下一把就到你了……”


    將桌上的紅票塞進腰包裏,張雨鐸抬起手,衝著另一桌的常薇叫嚷:“老婆,我這手氣不賴吧?”


    此時的常薇一臉黑線,這才十來分鍾,一千多塊就進賬了,這個慫貨手氣咋這麽好?


    難道是被哪個騷娘們給開光了……


    一直嗑瓜子的馮瑤,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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