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被下人帶去洗漱一番,再換上王府下人的服飾後再出現在關江氏麵前時,她差點沒認出這是自己的兒子。


    “誠兒,誠兒......”


    關江氏伸出手,想再摸摸兒子的臉蛋兒,可她看到自己那雙皸裂粗糙的手,再看看眼前穿戴的煥然一新的兒子,此刻他們母子已被剛才那一紙文書分開了。


    從此,她的誠兒就將是這王府的下人,再也不能承歡膝下了。


    想到這裏,關江氏淚如雨下,不由得縮迴自己的雙手,捂著自己的臉抽泣。


    這時,多吉管家已吩咐賬房取來五兩碎銀,他將銀子遞給關江氏,說:


    “本來買一個小廝不用花五兩銀子,但我看在你家裏有病人的份兒上,特意多給你二兩,你這便拿著銀子走吧。”


    小男孩看著母親難過,心裏也不好受,但他咬緊了牙關沒有讓眼淚流下來,早已暗自打定了主意。


    “娘,你快拿著銀子找家客棧住下,然後趕緊給爹爹治病,您和爹爹不用牽掛我,我在王府會乖乖聽話的。”


    “來人,送這位大嫂出去。”多吉管家吩咐。


    關江氏一步三迴頭地離開了,小男孩站在庭院裏看著關江氏離開的地方,直到再也看不見人影了,這才轉頭對多吉管家跪著行了一個大禮。


    “多吉管家,我叫關忠誠,我一定會好好當差的,請您多多指教。”


    多吉看著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讚許的點點頭:


    “嗯,是個聰明的孩子,以後我就叫你小誠子吧,你是漢人,本來輪不到你貼身侍候大阿哥,但現在找不到更合適的,你就暫且先跟著大阿哥,我找個人先帶你熟悉兩天了再去大阿哥侍候。”


    多吉說完便對一旁站著的一個約莫十八歲的小廝說:


    “小山子,這幾天你帶著小誠子先熟悉王府的環境,學學規矩,等規矩學好了,再放到大阿哥身邊去。”


    “是,管家。”小山子恭敬的應了。


    “多謝管家,我一定會好好跟著小山哥學習的。”


    這一天,小山子帶著關忠誠在王府粗略走了一圈,走馬觀燈似的給他介紹了一下王府各個院子的情況,諸如哪個院子是王爺住的地方,哪個院子是王妃的,哪個院子住的是側妃,哪一片是下人住的,哪一片是阿哥們住的......


    因為王府太大,小山子給關忠誠介紹了一整天都還隻講了個大概。


    他以為關忠誠一定會頭暈腦漲,根本記不清楚,想當初他進府的時候,可是過了一個月才把這些弄清楚。


    但他很快便知道自己錯了,第二天,小山子邊帶他在王府裏行走,邊給他講做下人的規矩,關忠誠竟不像是一個才到王府第二天的下人,每到一個路口,他都能選擇正確的道路到達他們想要去的地方。


    “小誠子,你真是第一次來王府?”


    小山子覺得很奇怪,不由得低聲問關忠誠。


    “小山哥,你是親眼看著我被買進來的,難道這還有假嗎?”關忠誠反問小山子。


    “可、可這王府這麽多院子,這麽多條路,你今天怎麽不用問我就知道怎麽走?”


    “小山哥,因為我記憶力好啊。”關忠誠迴答得天真爛漫。


    多吉管家早注意到了關忠誠過目不忘的本領,在他到王府的第三天,大阿哥就催著多吉管家把關忠誠帶到了他跟前。


    “給大阿哥請安!”


    關忠誠到了大阿哥麵前便跪地行禮。


    “你叫什麽名字?”


    “迴大阿哥,奴才叫關忠誠,大家都叫我小誠子。”


    “關忠誠?你是漢人?”


    “迴大阿哥,奴才是漢人,但不影響奴才侍候您。”


    福爾泰早厭煩了以前身邊那些木訥的小廝,這時聽到關忠誠說話,不禁覺得既新鮮又好玩。


    “小誠子,從今天開始,你就跟在我身邊貼身侍候吧。”


    “是,大阿哥。”


    大阿哥福爾泰自從有了關忠誠相伴,每天去先生那裏上課便積極了很多,而且,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


    王妃最初還很擔心關忠誠侍候不好福爾泰,她在看到了福爾泰近期的變化後,便徹底放下了心。


    當然了,最開心的除了福爾泰,還有管家多吉。


    自從關忠誠跟在大阿哥身邊後,大阿哥再也沒有找他要過小廝,這讓他省心不少。


    在關忠誠進入王府一年後,王妃又生下了一個格格,取名福爾涵。


    光陰似箭,一晃十多年過去了。


    光緒三十四年,光緒帝駕崩,年僅三歲的溥儀被立為皇帝,朝野一片混亂。


    王府也跟當時的朝堂一樣,風雨飄搖,直至1912年溥儀宣布退位,民國元年到來,王府已不再如當年。


    這一天,王妃將關忠誠叫到跟前,她把年僅16歲的福爾涵交給關忠誠,然後對他說:


    “小誠子,你在王府多年,我相信你的為人,如今大清不複存在了,格格跟著我們恐怕最終會受到連累,你帶著她走吧,去你的老家,好好和她過日子......”


    王妃說著這話的時候滿眼是淚,福爾涵也哭著說:


    “額娘,我不想離開您......”


    “涵兒,額娘知道你舍不得離開我,可如今大清朝都不存在了,額娘也不知道咱們以後該怎麽辦,小誠子在王府十多年了,他的為人額娘信得過,你跟著他離京城遠遠的去過安生的日子吧。”


    關忠誠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當年他為了給父親治病,自願賣身為奴進入王府,沒想到十多年以後,大清朝竟會亡了,很快王府也將不複存在,他竟還有成為自由身的這一天。


    格格福爾涵是他看著長大的,她從小就喜歡跟在他身後,如今王妃竟是有意把格格許配給他的意思,讓他帶著格格遠離京城,迴老家過日子。


    “王妃,我一定會一輩子對格格好的,您請放心。”


    明白了王妃的意思,關忠誠跪在王妃麵前發誓。


    “小誠子,這麽多年我早就看出來了,你是個聰慧的孩子,這些年你跟著管家學了不少本領,我相信你能給涵兒幸福,我手裏還有一些銀子,你們拿著迴老家買幾間鋪子,一輩子衣食無憂是沒問題的。”


    第二天,關忠誠帶著更名為那涵的格格坐上了迴鄂西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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