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枯子瞬間怔住,心生愧疚的同時,用力抓住欄杆將頭往前探。


    “能不能讓我見阿青一麵,求求你轉告她,我想在死前見她一麵,求你幫幫忙。”


    “我憑什麽要幫你?”精衛冷哼一聲,直接轉身離去。


    道枯子癱坐下去,麵容苦澀至極,絕望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當夜,他正昏昏欲睡時,忽然感覺有人拉著自己的手用力搖晃,他瞬間驚醒,借著月光才看清那是阿青。


    “阿青,你……”


    阿青立刻比了個噓的手勢,將聲音壓低,“精衛說你想見我,你要跟我說什麽?”


    “我……”道枯子話到嘴邊,又變得沉默,許久後,這才低聲開口,“對不起。”


    阿青輕輕搖頭,“我不是要聽這個,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我隻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我認為兩大部落不應該開戰,所以全力阻止,你無需愧疚,因為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樣的。”


    “謝謝……”道枯子聲音變得溫和起來,“你和傳說中的一樣,心地善良,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了。”


    阿青再次笑著搖頭,“我是問你,在死前想和我說什麽?”


    “我喜……”道枯子終於鼓足勇氣,決定袒露心聲。


    然而阿青直接捂住道枯子嘴巴,聲音又變得柔和起來。


    “有些話,要想好了才能說,而且要在合適的時間說。如果兩大部落注定開戰,哪怕我不同意,可也必須為部落出一份力,到時候我們就隻能戰場上見了。所以,等以後再說吧。”


    “我大概沒有以後了。”道枯子自嘲一笑。


    “你有沒有以後,你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阿青從懷中摸著囚車的鑰匙,提起輕輕搖晃,“記住,你本應該死在炎帝部落,所以從現在開始,我把你的人生分為兩段。往後你的命,隻屬於我。”


    道枯子愣了片刻,傻笑起來。


    “好,以後我隻屬於你。”


    “是你的命。”阿青糾正起來。


    “都一樣,反正我的命是你給的。”道枯子笑得越來越傻。


    在阿青的幫助下,他離開了炎帝部落,在即將分別時,忽然鼓足勇氣一把摟住阿青。


    “我知道現在不是合適的時候,但是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就一會兒,好嗎?”


    阿青沒有多言,本來有些局促的她漸漸放鬆,靠在道枯子懷裏,輕輕拍著道枯子後背。


    “你放了我,你怎麽辦?”道枯子問道。


    阿青輕聲道:“我首先屬於炎帝部落,絕不會背叛部落,我幫你,隻是希望和平。運往蚩尤部落的有一批糧食被你們部落的人劫了,你父親很敏銳,已經知道要開戰了,連派三波使者來要你。所以此時的你離開,並不會影響炎帝部落。你若死在這裏,兩大部落就再無轉圜餘地。所以我救你,隻是出於大局考慮。而放你這個可有可無的人,最多隻是受一些懲罰罷了。”


    “隻是為了大局?”道枯子笑著問道,他頓了頓,繼續調侃著問道,“隻是可有可無。”


    阿青一把將道枯子推開,夜色籠罩下的麵頰有些滾燙,她將頭別過去,佯裝嗔怒道:“趕緊走,不然等會兒父親就派人來追了。”


    道枯子點了點頭,認真地看著阿青,“既然談到大局,那就煩請你轉告炎帝。蚩尤是喂不飽的,兩大部落開戰,隻會給蚩尤機會。如果可以,還請他再考慮一下。哪怕時至今日,黃帝部落依舊是希望能與炎帝部落和平共處的。如果他願意停戰,我一定會說服父親,再次出使,讓兩大部落永遠和平下去。”


    “我會再勸說父親的。”阿青話鋒一轉,“其實父親也渴望和平,但手下的人都希望吞並黃帝部落。到了父親的地位,哪怕自己不願做,手下人也會推著他去做。”


    “我明白。”道枯子微微一笑,“畢竟神農氏以正統自居,渴望一統天下也正常。那我走了?”


    阿青點了點頭,目送道枯子離去,展顏一笑。


    “傻瓜,要好好活著,你的命屬於我。”


    一年後,阪泉之戰開始,黃帝部落雖然弱勢,但在黃帝的指揮下,三戰擊潰炎帝部落,定鼎天下。


    黃帝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派出使者。


    而這個使者,正是道枯子。


    他依舊是孤身一人來到炎帝部落,隻不過這一次再也無人輕視慢待他。而他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已經讓炎帝部落一眾勇士膽寒,所有人看他的眼神或恐懼或敬畏。


    “黃帝之子有熊澤,代父出使炎帝部落!”


    這一次很順利,他見到了炎帝,這個慈祥的老人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有野心,讓他明白這位老人也是不得已,這都是一統前必須要經曆的戰爭。


    在道枯子的努力下,炎帝最終決定隻身一人去見黃帝,而收到消息的黃帝也獨自出發。


    兩位部落領袖成功見麵,暢談三天三夜之後,決定化幹戈為玉帛。


    自此,炎黃聯盟正式形成,直接決定了天下的走向。


    道枯子作為使者,理所應當成為兩個部落的和平樞紐,炎帝更是直接賜婚,將阿青許配給道枯子。


    記憶若到此處,道枯子也許就會有遺憾,也就不會有接下來的事。


    隻是在阪泉之戰開打的時候,蚩尤已經統一八十一部落,同樣形成了九黎聯盟。因為備戰的緣故,道枯子與阿青的婚事就耽擱了下來。


    後來涿鹿之戰開打,好不容易擊敗蚩尤後,妖族趁人族元氣大傷,又提出一係列過分的要求。


    為了爭取時間,黃帝與炎帝隻能忍著屈辱答應下來,而阿青也是在那個時候被送到妖族的。


    鬼卿眼前景象再次改變,還是同樣的炎帝部落,隻是受道枯子記憶的影響,他的心情變得無比沉重。


    道枯子見到了阿青,在炎帝部落待了很久,二人誰也沒提聯姻的事,當做無事發生,享受著最後的相處時光。


    妖族來接阿青的隊伍到達後,道枯子眼睜睜看著阿青坐上輦車,心痛如絞。


    阿青掀開簾子探頭看著道枯子,已是淚流滿麵。


    “你再不說,我就聽不到了!”


    “阿青,我喜歡你,我一定要娶你!”道枯子喊得撕心裂肺,脖頸處青筋暴起。


    阿青抹去淚水,擠出一抹笑容。


    “好啊,我等你。”


    道枯子看著阿青消失在天邊,渾身癱軟跪在地上。


    “啊!”


    隨行的拓拔天上前,將道枯子拉起。


    “先忍忍,等覆滅妖庭再把阿青接迴來。那批不死藥,足夠我們培養出很多厲害的神了。共工,祝融,他們都願意以身試藥。還有大羿,他的弓箭足夠鋒利,足以將太陽射下。他昌意算個什麽東西,我們隻服你。隻要你一句話,你就是要起兵造反,我們都陪你。”


    道枯子咬著牙,從嘴裏擠出陰冷的話。


    “我不要大位,但我一定要讓妖庭覆滅,我要他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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