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過他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到底好不好,中秋節有沒有迴家。


    大概是沒有迴家吧?薛忱所在的省隊並不是他的家鄉,也是從小就早早地離家遠行打球。


    兄妹倆有些沉默地走在路上,但氣氛並不尷尬。鬱辭的父母從來都忙,小時候她就是跟在堂兄屁股後麵一路長大的。年紀漸長,相處的時間和機會漸漸減少,但從小養成的感情和默契是不會改變的。他們都不是話多的人,一路偶爾才說上兩句話,卻讓鬱辭覺得比起許多熱鬧的場景都要讓她自在得多。


    雖然隻是藉口,不過既然說了出來買水果,總不能兩手空空地迴去。兄妹倆還真的認真挑了些水果,拎著往迴走。


    鬱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鬱辭有些艱難地想從包裏找出自己的手機,一隻手從一旁斜伸過來、自然地接過她手裏原本拎著的一袋蘋果。鬱辭找出手機,看了眼屏幕,下意識地又看了眼身旁的兄長。


    是薛忱打來的電話。


    鬱桓目不斜視地看著路、不緊不慢地繼續往前走。


    鬱辭想了想,還是接通了電話。


    那頭立時就傳來了薛忱的一聲「鬱辭,中秋快樂」。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和平時有些不同——少了些少年音色的清亮,多了一二分幾不可查的喑啞,又像是有些幹澀。


    是訓練太過辛苦累著了嗎?


    鬱辭有些心疼,卻還是帶著笑意柔聲迴了他一句「節日快樂」,而後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問他中秋迴家了沒有。


    「沒呢,今天沒放假。」薛忱的迴答果然和預料中的一樣。


    這也不知道究竟是他第幾個沒有能迴家和家人團聚的中秋節了。鬱辭越發心疼,想要安慰他幾句,卻又聽見薛忱叫了自己一聲。


    鬱辭應了一聲,等了一會兒卻不聽見他說下去,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


    鬱辭也不催他,就這麽舉著手機安靜地等著。


    又走出了大約十多米的距離,她這才聽到電話裏再一次傳來了薛忱的聲音:


    「鬱辭,打封閉真疼。」


    中秋夜裏的路上格外安靜,他這一句甚至有些低聲的話聽起來格外清晰。


    就連他聲音裏隱約帶著的輕顫和幹澀,都在這月色裏無所遁形。


    鬱辭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自從那天中國公開賽決賽後答應了鬱辭不會再瞞著她,薛忱就格外認真地信守著自己的承諾,半點也沒有隱瞞她。鬱辭於是知道了他的肩傷最近老是反反覆覆、總也不見徹底消停,也知道……他前幾天就提過,實在不行隻能再去打封閉。


    但她沒有想到,他打封閉會是在中秋節這一天。


    她很難想像,在這樣一個家家戶戶團圓相聚的日子裏,他一個人離鄉背井不說,還要忍受反反覆覆的傷病,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也很難想像,能讓一個經過十幾年艱苦訓練的運動員都喊疼,打封閉究竟是有多麽疼。


    更何況,這也已經不是薛忱第一次打封閉了。他從來不是一個喜歡向別人訴苦的人,卻依然疼得忍不住給她打電話。


    都知道打封閉隻是暫時止疼、根本無法根治運動員的傷病;打封閉的次數多了、尤其是對於運動員來說,甚至還有不小的副作用、消磨他們的職業壽命。但沒有辦法——全運會已經就在眼前了。就算沒有全運會,繁重的訓練任務和比賽也無法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修養治療。


    鬱辭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的話,隻能有些含糊地低低應了一聲。


    她不說話,薛忱卻又笑了起來:「也沒什麽,就是想你了,所以給你打個電話。」


    仿佛剛才的疲憊和脆弱全部都隻是鬱辭的錯覺,一轉眼他依然是平時那個像是有多動症一樣站不住的少年,飛揚跳脫,毫無陰霾。


    鬱辭覺得自己的鼻子忽然有些發酸。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而後深深地吸了口氣,終於是也像平時一樣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來,壓低了聲音:「我也想你。」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有些傻氣卻心滿意足的笑聲。笑著笑著大概是又牽動了傷處,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下一秒就想起還在打電話,他又連忙咬牙忍了下來。


    鬱辭又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卻隻當做沒有聽到,語氣如常地溫聲叮囑著:「你自己盡量多休息,打封閉也不是萬能的。我還想看你打很多年球呢。」


    薛忱傻笑著答應了下來,怕打擾她中秋節和家人一起,又說了幾句就體貼地掛斷了電話。鬱辭放好手機,抬頭就見鬱桓正站在自己身前幾步遠的地方。


    她這才意識到從聽到薛忱喊疼開始自己就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鬱桓就一直站在前麵不遠不近的地方,耐心地等著自己。


    鬱辭趕緊跟了上去,鬱桓也沒有多問什麽,隻是一個人拎了所有的水果、也沒有把原來的那一袋還給鬱辭。


    鬱辭掛了電話以後就有些心事重重,也沒有意識到這些,跟著兄長迴了家,然後就見鬱桓洗了水果端給長輩們以後,過來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很久沒拿毛筆了吧?今晚月色不錯,畫幅畫吧。」


    鬱辭摸不清他究竟是什麽用意,不過還是乖乖跟著他進了書房。


    有陣子沒有拿起過毛筆,她又費了些功夫才把筆墨紙硯都一一找出來鋪好。鬱桓也不看她,坐在一旁的窗邊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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