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白抿著唇,很快就再次看過來,說:“你哭什麽?”


    語氣有些生硬。


    沈母抽泣一聲,捂住自己的心口,“我心裏難受啊。”


    沈安白一時間隻覺得煩悶,他深吸一口氣,“你別搞得好像我欺負了你一樣,好嗎?”


    “我就問問你,我真的是你生的嗎?”


    沈安白一字一頓地問,他認真地看著沈母。


    沈母一時間怔住。


    兩人對視上,沈安白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有仔細看過麵前這個人了。


    他從前嫌棄這個人不夠漂亮,優雅,買菜的時候斤斤計較,五毛錢都要講半天,今天才發現,她已經比記憶裏老了很多很多。


    眼角的皺紋又多又細,白頭發很多,站在旁邊的時候,又矮又可憐。


    沈母被這句話問住了,她沉默兩秒,“你為什麽會覺得你不是我生的?”


    “因為你從小到大對我一點都不好!”沈安白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別人小的時候,可以學畫畫,練書法,學很多很多才藝,而我呢?我想要一架鋼琴,你們都不願意給我買。”


    沈安白胸口上下起伏著,他努力告訴自己要平靜下來,“別人的父母都可以幫自己孩子疏通人脈,找找關係呢?那我呢?我從小就告訴我自己,要好好學習,因為我背後空無一人。”


    “畢業後進了娛樂圈,看不起我的人有那麽多,找我麻煩的人也有那麽多,這些委屈,這些痛苦,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咽下去的。”


    “你和我爸什麽都不知道,你們不僅不知道,也天天伸手問我要錢。”


    聽到這裏,沈母也繃不住了,“你爸爸生病了,要做手術,我實在是沒那麽多錢了,就要了兩千。”


    “兩千就不是錢嗎?”


    沈母啞口無言,過了會兒,又解釋道:“一架鋼琴好幾萬,對我和你爸來說,真的太貴了,咱家真的消費不起。”


    “好了。”沈安白情緒激動地打斷沈母的話,說,“你別解釋了,我不想再聽你這些苦衷了。”


    【不是,沈安白你能不能對你的媽媽尊重一點?】


    【好離譜,好離譜,這種缺德藝人怎麽還不封殺?】


    【我要是敢跟我媽這麽說話,她早一巴掌扇我臉上了。】


    【雖然但是,我感覺我能理解一點點沈安白的感受,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有的人一出生就住大別墅,有人住農村破房子,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別人努力伸手都夠不到的天花板。】


    【話也不能這麽說啊,就像是沈安白的家庭雖然薑喃現在的家庭有錢,但是起碼撫養他到了現在。】


    【命運早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就為你規定好了未來的路,除此之外,還有你自己可以改變。怨恨別人是最沒有用的行為。】


    【我小的時候,很喜歡一種糖,口紅糖。但是這種口紅糖太貴了,每次去超市的時候,我總是拿起來,被媽媽催著放下。現在我長大了,我自己可以賺錢了,我可以買很多很多個口紅糖。買了之後才發現,口紅糖隻是一種糖,甜甜的,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隻是我執念太深,沒有人滿足我。我很愛我的媽媽,我的媽媽也很愛我,但是我的家庭情況,注定了我有很多很多遺憾。】


    【抱抱樓上,其實我小時候也很想要口紅糖,可惜媽媽不給我買。】


    【童年不快樂的人,長大以後,都是自我治愈。】


    【我的屍體有點繃不住了,我長這麽大,沒有吃過肯德基,沒有去過星巴克,沒有坐過高鐵飛機,沒有出過省,沒見過首都,我當了半輩子的井底之蛙,後半輩子仍然是。】


    【我也繃不住了,學習可以改變命運,可我出生在人口最多的省份,每年高考人數可以是別的省的二十倍,我五點起床,十二點睡覺,很努力很努力,隻能上一個二本,我出生時平庸,至此依舊很平庸,學習改變不了我。】


    【大家別跑題了啊,沈安白明明是心比天高 命比紙薄,眼睛裏麵永遠都看不見父母的好,永遠都在指責別人。】


    【沒錯,貧富差距是一個永遠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但是沈安白真的是典型的白眼狼。】


    【沈安白,你被全網黑的時候我沒脫粉,你和油膩王上戀綜的時候,我也沒脫粉,畢竟我真的很喜歡你的長相,你演的劇,你跳舞的時候也很好看。但是今天我脫粉了,我不接受我的偶像,是一個不尊重父母的人。】


    直播間的彈幕一條接一條,熱度升得很快,連正在直播中的林橙都悄悄摸摸打開了平板。


    -


    沈安白看著沈母,滿眼失望地說:“你永遠都在狡辯,永遠都在解釋,我已經不想聽你說話了。”


    “我現在就隻想問你,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


    沈母再次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哽咽著迴答:“當然了。”


    三個字,很輕,但是很肯定。


    這句話落下後,薑喃和沈安白同時愣住。


    薑喃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原本還猜測著,是沈母把兩個孩子換了迴來。


    但是沈母眼下這個表情,也不像撒謊啊。


    薑喃好歹也上過好幾節表演課,仔細看了一眼沈母的表情。


    她嘴巴還半張著,劇烈地唿吸著,眼睛是紅的,一眨不眨看著沈安白。


    沈安白如遭雷轟,第一反應是沈母在撒謊。


    “你胡說,不可能!”


    沈母很平靜:“做個檢測就知道答案了。”


    沈安白一時間有些崩潰,他差點站不穩,他想起了那個記賬本,仿佛找到了精神支柱。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在那個記賬本裏,薑喃會喊你媽媽?”


    沈母被問住了。


    她頓住,轉頭看向薑喃。


    這個女人一輩子都過得很辛苦,麵容滄桑,但是她的眼神很溫柔。


    薑喃莫名安靜了下來。


    她那雙褐色的眼睛,帶著一點兒說不清楚的悲傷。


    “這個答案我告訴你。”


    一道男聲突然從大廳門口響起。


    來人穿著一件白色襯衣,打著銀灰色的領帶,西裝外套掛在臂彎裏,走路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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