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有雲卷雲舒,遠邊有野獸嘶鳴。


    風樂百無聊賴的拉著韁繩,行駛在人煙罕至的荒草地中。


    望著星月,算算時間,此時該是寅時。


    風樂瞧見一棵兩米高的枯樹,準備在此地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啟程。


    拴好馬車,風樂取出幾十枚草餅,用濕水澆灌後,喂給馬兒吃。


    他自己則熟練的掏出做飯三件套,支起火堆,架起鐵鍋注入涼水,開始今晚的夜生活。


    “吃了鹹菜滾豆腐~”,風樂停頓,唱著下半段,膾炙人口的詞調,“皇帝老子~不及吾~~~”


    楊軍師掀開簾子,打了一個哈欠,縮了縮脖子,將雙手插入袖中。


    他對風樂製定的行程,很是不解。


    今早啟程,若是中途不在茶樓歇息,明明今晚便能抵達京城,那兒至於在這冷颼颼的荒郊野地過夜。


    不然,還能早點進入皇宮,到時候,也好早些確認自己的定位,分別敵友,還能避避嫌。


    免得讓那些,被包子寨,攔路搶過的達官顯貴們認出來。


    “來,楊軍師,嚐嚐我的手藝如何”,風樂用意念裹住一塊嫩紅色的豆腐,送到楊軍師嘴邊。


    楊軍師擼白胡,一口咬下,評價道:“鮮嫩爽滑、入口即化,上佳口味”


    他反複咀嚼,迴味口腔內,豆腐的口感,不由得好奇,自語道:“紅豆研磨出的豆腐?”


    又問:“風寨主,你這豆腐的口感為何如此鮮爽獨特?”


    這豆腐,在月輝的照映下,豔紅如血晶瑩閃亮,初看就讓人興奇,剛入口中,口感順滑細膩,口味卻有些苦澀。


    細嚼慢咽之後,其內迴甘,鮮醇甜和,香氣四溢、唇齒留香,味道奇特,史乃一絕。


    仿佛有那意氣風發的少年,揮淚與初戀訣別的意境。


    風樂嘿嘿一笑,得意道:“這可不是一般的豆腐,這是王維詩句裏的豆腐”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楊軍師細細品味著豆腐,結合詩句,此情此景,忽然有感而發。


    “孤燈相思夜,星落明月輕。人間阡陌錯,歲暮催人心。此樂何升歎,明日來還清,千杯我不醉,高歌訴愁情”


    “好詩好詩,軍師大才!”


    “謬讚了,風寨主的文采,勝過天下無數才子”


    兩人吃著宵夜,互相一頓吹捧。


    幾兩小酒下肚,風樂的麵色紅潤起來。


    楊軍師年事較高,比不得年輕人,也是半醉不醉的模樣,倚靠枯樹,長籲短歎。


    遙想當年,他麵若冠玉,才華橫溢,年紀輕輕就高中狀元。


    可惜因文章總帶有批判性,終是不入流,被迫辭官還鄉,做一個落魄才人,常年駐留在那風花雪月之地。


    那年,他才十八,雙手插兜,遇到了自己的紅顏知己。


    隻是天不隨人願,紅顏薄命,兩人落得一個,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的下場。


    也是那一年,他持筆潑墨,痛斥世道不公、朝堂醜惡、蒼天無情!又暗指皇帝昏庸無能,寫下一篇通章諷刺皇帝老兒的詩句,因此差點被滿門抄斬。


    此後,他渾渾噩噩,年歲半百後,方才知曉人生苦短,就應該及時行樂。


    蒼天悠悠、人間疾苦與我何幹?


    也是後來,有一次閑來無事,去池中垂釣時,偶然與風樂見了一麵。


    兩人先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


    慢慢的,他被風樂的個性吸引,仿若迴到了那年雙手插兜、意氣風發的十八歲。


    人生得此知己,斯世當以同懷視之。


    足矣。


    風樂幹完一壺酒,想要噓噓,晃悠悠起身,來到枯樹背麵。


    遠處有嘈雜的馬蹄聲響起,聽聲音,數量還不少。


    楊軍師也想要噓噓,踉蹌起身。


    “那是?”,楊軍師以為自己眼花了,搓揉眼睛,瞪大了看,遠處確實有一匹人馬朝著自己這邊奔來。


    “奇怪,這荒郊野嶺的,怎麽還會有人來?”


    他們特意走的小道,按道理說,這條小道除了包子寨的人外,就隻有官家的人會走這裏。


    “你們是何人,為何在此?”,一人首當其衝,勒馬止步,長刀出鞘半寸,用刀柄指著一臉癡呆的風樂,語氣中帶著傲慢,態度極為不善。


    風樂恥了一聲,又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對於此人的語氣,感到不滿。


    “關你屁事,這地方你家開的啊,要走就走唄,我又沒攔你,非要停下來,逮著個人就要彰顯自己這身官皮?顯得你”


    說完,他提好褲子,準備收拾做飯三件套,迴馬車上睡一覺。


    他最是討厭穿了一身皮,就耀武揚威的狗腿子,真把自己當迴事了。


    這人帶著一個類似於鬥笠,藍色的帽子,一看就是官差。


    風樂當山賊的這四年,雖說沒有搶過官家的道,但若是出去打聽打聽,哪個官家敢押送貨物,途徑包子山的地盤?


    兩方勢力,就如同井水不犯河水,你不來招惹我,我也不來招惹你,皆大歡喜。


    被風樂迴懟,官差臉色極為難看。


    不過,他很聰明,察覺出風樂明知自己是官差後,麵色依舊如常。


    麵對官差,能平淡如常,麵不改色,這等氣勢,身後怕是有著不小的背景。


    楊軍師處事就圓滑許多,畢竟活得久,見識廣,懂得分寸。


    雖然他也很討厭這種人,不過也知道,有時候,能不起衝突就不起衝突,樹敵多了,總有一天會絆跟鬥。


    “怎麽了嘛?”,一女子下了馬車,詢問道。


    “小姐,沒什麽,就是想著在此地休息一晚,明日接著趕路,隻是不知為何,今晚這條小道會有一隊人馬駐紮在此地,占了我們的地方”


    這條路比較隱蔽,少有人知曉。


    原本是鹽販子為了販賣違禁物品,打通出來的,可鹽販子被朝廷一鍋端後,這條道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官道。


    女人瞥了一眼楊軍師,見其氣勢不凡,卻也不認識此人,善言道:“能途徑此地的,想必也是同為官使,也是去參加明日的萬國慶典,既然是同行,好生說說就是,想必對方也不會為難”


    風樂背靠枯樹,聽著這二人一唱一和,都快笑了。


    “這地方寫你名字了?說我們占了你的地方?懂不懂先來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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