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聽了半天，便宜由她占盡了，卻不說蒼山的東海女真如何處置，暗暗扯了扯袖子，夭夭裝作不知，轉而向楊安國手下一員副將問道：“昨夜我聽見北麵山裏有些動靜，是不是那幫野人又來了，你們忙活了大半夜，可抓到‘舌頭’了？”
那副將戰戰兢兢的：“郡主，昨夜來襲擾的都是女真下等蝦，一問三不知。捉住了十來個‘舌頭’，拷打了半夜，卻無一人知道女真老巫住在何處。屬下無能。”
“這不怨你。老巫是東海女真人的心髒、頭腦，像是蜂巢裏的蜂王，哪那麽容易被外人探知。”夭夭瞄了同樣失望的小四一眼，一個念頭閃過，隨即搖了搖頭。
“假如，我是說假如啊，若是咱們軍中的人被東海女真人捉了去，會被如何處置？”夭夭點了點桌麵，頭也不抬。
那都尉皺眉作色，答道：“東海女真篤信薩滿神教，至今猶有以活人祭祀天地山川的習慣。第一便是戰俘。軍中的人都知道，若碰上女真人，戰至力竭，寧可自殺也不願被俘，若被俘，便會被活生生剖腹剜心祭祀神靈，其餘屍塊則被沉河喂魚——”這話一說，別人尚無懼怕之感，而周斌思及沙蘭渡口遇險之事，也是差一點兒被活捉處刑，九死一生才迴來的，臉上不由得緊了一緊；小四思及落難的安木圖，則嚇得臉色煞白，隻緊緊地揪著夭夭的袖子不發一語。
楊安國、楊安民見狀，同時瞪了一眼那莽漢，喝道：“別說了，看嚇著郡主。”
“不妨事，我不怕。”夭夭攥著小四的手以表安慰，靜靜沉思道，“世間許多宗教都有活人祭祀，隻怕再過幾百年也斷絕不了。隻是屠刀落在誰身上誰才知道疼。”
“既然這樣，咱們絕不能饒了那些野人。郡主為何下令好吃好喝地養著他們呢？把糧食喂給這群畜生，屬下真覺得不值。”那年輕軍將甚是激憤，不顧楊安國斥責，朝上問道。
“你是覺得該把他們滅族不成？”夭夭見他猛點頭，氣得差點兒笑了，便耐著性子解釋道，“以戰止戰、以殺止殺隻是下策，戰是為了將來不戰，殺戮也是為了將來能得個太平。你把他們殺光了，咱們白山能得什麽好名聲嗎？”那軍將還要辯解，被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楊安國斥退。
且不說這話既見識短且沒格局，就當場發話質疑上官，可知是個沒眼色的。
“蒼山的女真人如何處置，隻能伺機而動；咱們如今兵力有限，不能輕出，若是要打，打一次便要打到實處，這不痛不癢地每次捉十個八個人迴來，到底也不是長法。”楊安國盯著地圖上那片密林，臉上平靜無波，語氣裏卻隱藏著一股殺氣，“我倒希望他們能出昏招，傾巢而來進犯白山也好，偷襲也好，正好圍而剿之，永絕後患。”
主將有了同仇敵愾的意思，夭夭頗為欣喜，點頭笑道：“若能如此，也省得咱們去蒼山的密林裏打遊擊了。”
“明兒，既然這迴議定了總方略，日後的戰事部署還得從石居下達方可。老夫想著，前線的軍報還是送到這裏為宜。”楊老族長看著臉色泛紅，但掩不住欣喜神色的夭夭，深知她如此努力盤算，多半也是為了那遠征的夫婿，於是下了決心，對楊安國道，“你就多跑幾趟吧。華蓋峰離石居也不遠。”
楊安國點點頭，道：“是，父親。隻是要郡主勞累，我們多有不忍。”
“不妨事，不妨事！”夭夭揮揮小手，笑靨如花，露出整齊貝齒，“能為族人、家國出力，也是我身為郡主應盡的職分。”
能看到軍報，便能知道他的消息；或許還能互通書信，以慰相思之情。總比當下這兩眼一抹黑，什麽消息也得不到的好！夭夭暗搓搓地開心著，一臉藏不住的得逞笑意。
“郡主今天這麽高興。”夭夭在前拽著小四迴房，裙裾飛揚，經過鏈橋時，聽見張彌在身後跟周斌咬耳朵，便立在鏈橋上，迴頭招手叫他們過來，先問周斌：“今天廳內我沒看見王英，他是玄甲衛的副將都管，是告了假嗎？”
周斌按了按劍，微笑反問道：“王英兄弟為什麽不來，郡主不清楚嗎？”夭夭慍怒道：“即便我知道，私情歸私情，公事歸公事，這等大事居然缺席，真是的。看將軍迴來不收拾他。”
褚一隆乖巧地隱在周斌身後，像個大姑娘一般不敢抬頭。
小四發現後，笑著戳了戳夭夭，暗笑道：“你的玄甲衛個個長得都挺好看的。”
那是自然，夭夭很自豪，這可是楊叔叔從軍中精挑細選的俊美少年，個個長腿細腰、鶴勢螳形，望之矯健悅目。
夭夭含笑看了小四一眼，心中有了主意，便道：“你天天閑不住，在山裏到處逛。我該找些人跟著你，也是待客之道。褚一隆，你挑幾個人貼身保護公主，隻要看見公主出了一線天，就跟上去。”褚一隆答了個“是”，才認真地看了看廷莪的臉和身形打扮。
廷莪被他看得臉一紅，急忙道：“我不要。我——”被夭夭打斷，笑道：“他雖然年輕，卻弓馬嫻熟，武藝也好，保護你綽綽有餘。”
小四氣唿唿地，“哼，我如今不得已寄人籬下，隻好由得你欺負擺布；哪天你落到我手裏，我也這般對你。”
夭夭不理，隻笑向張彌道：“我娘親的私庫內有一樹南海大珊瑚，乃是天下少見的奇珍，白放著可惜了；你拿出去叫工匠配些上迴我生辰時中原送來的金玉寶石，打一副模樣雅致的簪釵頭麵來。”
“郡主要新首飾戴，這有何難，我這就去辦。”張彌抬腳要出門，被夭夭叫住，嗔道：“你一向這麽著急忙慌的，可一點穩重的樣子都沒有。快站住，我還沒說完呢。這副頭麵首飾要按著宮廷王妃的禮製，精心地做。高麗王送了這麽大個禮，咱們不能沒有禮數，這頭麵製成之後，便以本郡主的名義贈給高麗四王子的生母柳氏。”
“快去吧，還愣著做什麽。四王子隻怕即刻便會進山，這禮物可要抓緊置辦。”夭夭見張彌還傻站著，急得跳起來，拍了他胳膊一巴掌。張彌反應過來，便笑嘻嘻地反身走了 。“哈，你身邊這個張彌，長得有趣兒，人也有趣兒。”小四見他幾下就從石階上跳下，身姿矯健灑落，不由得讚了一句，也不在意，反手拖著夭夭往前奔去。
周斌、褚一隆緊挨著說了會兒話，褚一隆便也急匆匆下了鐵鎖鏈橋，去營中尋王英，商議安排挑人去幽薊行反間計的事兒。
古人沒有要命的拖延症，且又是軍務大事，留在正廳還未走的楊安國便直接做了安排。於是，駐紮在白頭峰外的高麗援兵很快得到命令，高麗王第四子王武獨自入山為客，五百馬步弓手則由楊安國手下參將賀延年接管，一行人眾並不進山，直接沿著鴨綠江北上，轉至雲門以東駐守海防。
那副將戰戰兢兢的：“郡主，昨夜來襲擾的都是女真下等蝦，一問三不知。捉住了十來個‘舌頭’，拷打了半夜，卻無一人知道女真老巫住在何處。屬下無能。”
“這不怨你。老巫是東海女真人的心髒、頭腦，像是蜂巢裏的蜂王，哪那麽容易被外人探知。”夭夭瞄了同樣失望的小四一眼，一個念頭閃過，隨即搖了搖頭。
“假如，我是說假如啊，若是咱們軍中的人被東海女真人捉了去，會被如何處置？”夭夭點了點桌麵，頭也不抬。
那都尉皺眉作色，答道：“東海女真篤信薩滿神教，至今猶有以活人祭祀天地山川的習慣。第一便是戰俘。軍中的人都知道，若碰上女真人，戰至力竭，寧可自殺也不願被俘，若被俘，便會被活生生剖腹剜心祭祀神靈，其餘屍塊則被沉河喂魚——”這話一說，別人尚無懼怕之感，而周斌思及沙蘭渡口遇險之事，也是差一點兒被活捉處刑，九死一生才迴來的，臉上不由得緊了一緊；小四思及落難的安木圖，則嚇得臉色煞白，隻緊緊地揪著夭夭的袖子不發一語。
楊安國、楊安民見狀，同時瞪了一眼那莽漢，喝道：“別說了，看嚇著郡主。”
“不妨事，我不怕。”夭夭攥著小四的手以表安慰，靜靜沉思道，“世間許多宗教都有活人祭祀，隻怕再過幾百年也斷絕不了。隻是屠刀落在誰身上誰才知道疼。”
“既然這樣，咱們絕不能饒了那些野人。郡主為何下令好吃好喝地養著他們呢？把糧食喂給這群畜生，屬下真覺得不值。”那年輕軍將甚是激憤，不顧楊安國斥責，朝上問道。
“你是覺得該把他們滅族不成？”夭夭見他猛點頭，氣得差點兒笑了，便耐著性子解釋道，“以戰止戰、以殺止殺隻是下策，戰是為了將來不戰，殺戮也是為了將來能得個太平。你把他們殺光了，咱們白山能得什麽好名聲嗎？”那軍將還要辯解，被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楊安國斥退。
且不說這話既見識短且沒格局，就當場發話質疑上官，可知是個沒眼色的。
“蒼山的女真人如何處置，隻能伺機而動；咱們如今兵力有限，不能輕出，若是要打，打一次便要打到實處，這不痛不癢地每次捉十個八個人迴來，到底也不是長法。”楊安國盯著地圖上那片密林，臉上平靜無波，語氣裏卻隱藏著一股殺氣，“我倒希望他們能出昏招，傾巢而來進犯白山也好，偷襲也好，正好圍而剿之，永絕後患。”
主將有了同仇敵愾的意思，夭夭頗為欣喜，點頭笑道：“若能如此，也省得咱們去蒼山的密林裏打遊擊了。”
“明兒，既然這迴議定了總方略，日後的戰事部署還得從石居下達方可。老夫想著，前線的軍報還是送到這裏為宜。”楊老族長看著臉色泛紅，但掩不住欣喜神色的夭夭，深知她如此努力盤算，多半也是為了那遠征的夫婿，於是下了決心，對楊安國道，“你就多跑幾趟吧。華蓋峰離石居也不遠。”
楊安國點點頭，道：“是，父親。隻是要郡主勞累，我們多有不忍。”
“不妨事，不妨事！”夭夭揮揮小手，笑靨如花，露出整齊貝齒，“能為族人、家國出力，也是我身為郡主應盡的職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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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今天這麽高興。”夭夭在前拽著小四迴房，裙裾飛揚，經過鏈橋時，聽見張彌在身後跟周斌咬耳朵，便立在鏈橋上，迴頭招手叫他們過來，先問周斌：“今天廳內我沒看見王英，他是玄甲衛的副將都管，是告了假嗎？”
周斌按了按劍，微笑反問道：“王英兄弟為什麽不來，郡主不清楚嗎？”夭夭慍怒道：“即便我知道，私情歸私情，公事歸公事，這等大事居然缺席，真是的。看將軍迴來不收拾他。”
褚一隆乖巧地隱在周斌身後，像個大姑娘一般不敢抬頭。
小四發現後，笑著戳了戳夭夭，暗笑道：“你的玄甲衛個個長得都挺好看的。”
那是自然，夭夭很自豪，這可是楊叔叔從軍中精挑細選的俊美少年，個個長腿細腰、鶴勢螳形，望之矯健悅目。
夭夭含笑看了小四一眼，心中有了主意，便道：“你天天閑不住，在山裏到處逛。我該找些人跟著你，也是待客之道。褚一隆，你挑幾個人貼身保護公主，隻要看見公主出了一線天，就跟上去。”褚一隆答了個“是”，才認真地看了看廷莪的臉和身形打扮。
廷莪被他看得臉一紅，急忙道：“我不要。我——”被夭夭打斷，笑道：“他雖然年輕，卻弓馬嫻熟，武藝也好，保護你綽綽有餘。”
小四氣唿唿地，“哼，我如今不得已寄人籬下，隻好由得你欺負擺布；哪天你落到我手裏，我也這般對你。”
夭夭不理，隻笑向張彌道：“我娘親的私庫內有一樹南海大珊瑚，乃是天下少見的奇珍，白放著可惜了；你拿出去叫工匠配些上迴我生辰時中原送來的金玉寶石，打一副模樣雅致的簪釵頭麵來。”
“郡主要新首飾戴，這有何難，我這就去辦。”張彌抬腳要出門，被夭夭叫住，嗔道：“你一向這麽著急忙慌的，可一點穩重的樣子都沒有。快站住，我還沒說完呢。這副頭麵首飾要按著宮廷王妃的禮製，精心地做。高麗王送了這麽大個禮，咱們不能沒有禮數，這頭麵製成之後，便以本郡主的名義贈給高麗四王子的生母柳氏。”
“快去吧，還愣著做什麽。四王子隻怕即刻便會進山，這禮物可要抓緊置辦。”夭夭見張彌還傻站著，急得跳起來，拍了他胳膊一巴掌。張彌反應過來，便笑嘻嘻地反身走了 。“哈，你身邊這個張彌，長得有趣兒，人也有趣兒。”小四見他幾下就從石階上跳下，身姿矯健灑落，不由得讚了一句，也不在意，反手拖著夭夭往前奔去。
周斌、褚一隆緊挨著說了會兒話，褚一隆便也急匆匆下了鐵鎖鏈橋，去營中尋王英，商議安排挑人去幽薊行反間計的事兒。
古人沒有要命的拖延症，且又是軍務大事，留在正廳還未走的楊安國便直接做了安排。於是，駐紮在白頭峰外的高麗援兵很快得到命令，高麗王第四子王武獨自入山為客，五百馬步弓手則由楊安國手下參將賀延年接管，一行人眾並不進山，直接沿著鴨綠江北上，轉至雲門以東駐守海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