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鬼沿著樹幹盤旋而下,眨眼間便已經到了地上,作勢就要撲上來,隻是葉月心早有準備,一張紙偶貼在樹幹底部,在惡鬼剛落地的瞬間,就將其纏住。


    “月心,等等。”


    葉月心十指微動,想要將惡鬼纏碎,我急忙阻止她,指尖浮現一團氤氳氣團,彈向那隻惡鬼的眉心。


    這團氣是來之前,我在解旭陽身上截取的一團氣,作用就是見到解家列祖列宗時,做個信物。剛才這鬼一現身之時,我就感到這團氣蠢蠢欲動,猜測他應該是解家的某人。


    果然,氣入眉心,這隻鬼放棄掙紮,臉上的猙獰化為清明,道:“這是旭陽的氣,兩位是旭陽請來的?”


    我點點頭,問道:“你是解修潮吧?”解修潮正是解旭陽的父親。問完我示意葉月心把紙偶解開,然後走到惡鬼身前。


    “我正是解修潮。”解修潮說完直起身來,隻是由於沒有下半身,整個人就像栽在那兒。


    “人沒錯。”我低聲自語,然後伸出手,對解修潮道:“拿來吧!”


    解修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小先生要什麽?”


    我道:“錢啊,冥幣!你們解家這麽多年祭祀,應該存了不少冥幣啊,現在你也死了,應該能拿到,給我冥幣,我把你們帶出去。”


    葉月心聽完,噗嗤一聲笑出來,道:“薑月,你們還真是死要錢。”


    我撇撇嘴,不理她,誰讓她不是真正完全的山海師,根本不知道山海師的執念有多深。


    解修潮苦笑一聲道:“小先生,不瞞你說,我現在根本沒一分錢的冥幣。”


    看其不像在說謊,我蹲在其麵前,道:“說說怎麽迴事,最好從頭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解修潮說道:“既然小先生是旭陽請來的,想來已經知道前麵的事了,那我就從我來到南水村說起。”


    “由於前麵的人進入南水村都沒了音信,祖宗骨灰也遺落了,我就和白奎來村子。隻是沒想到,這一切都是白奎的算計。本來我們根本不可能在村子完成這麽大的項目,隻是白奎和村子交涉後,我們才有了動工的權利。”


    “所以白奎再次以交涉的名義帶著我來到村子,隻是這次卻不像以前那樣白天進入,晚上就走,反而是晚上潛入。白奎說是先秘密探查怎麽迴事,他是專業的,我也隻好聽他的,隻是沒想到他把我帶到那邊,就圖窮匕見了。”


    解修潮指了指全是黃泉號鳥的墳地,繼續道:“剛到那兒,白奎便把我引到那個種滿屍體的莊稼地,得意地告訴我,隻要再有我一個,人數就夠了,打開鏡子的氣運也收集夠了,隻要再得到鏡子,他就能得到他所需要的了。”


    “我當時聽的不清不楚,問他怎麽迴事,他沒有迴答我,直接對我痛下殺手,我拚命逃走,逃向墳地,墳地出現了那些怪鳥,白奎見到似乎很吃驚,手下慢了一步,我逃進墳地,隻是……”


    解修潮鬼臉上露出驚恐,不敢繼續說下去,但是下麵的他不說,我也清楚,他那半邊身子,想來就是黃泉號鳥吃掉的,因此化鬼之後下半身的魂直接被引渡到陰間了。


    上半身想必是被白奎救出來的,畢竟從解修潮複述的白奎的話來看,解修潮必須留下屍體,種在莊稼地。


    隻是,我卻有個疑問,那個白奎,究竟是怎麽擋住黃泉號鳥的,這麽多的黃泉號鳥,隻要是有魄的肉體,就不免被吃啄殆盡。


    葉月心也蹙眉深思,拿出一張紙片人,拿赤紅朱砂筆在上麵連寫數筆,然後又在解修潮臉上連寫數筆。最後收筆,掐印,十指微動。解修潮和那個紙片人都如同木偶一般,隨著葉月心的十指動了起來。


    俑偶之術!


    葉月心幾次施展人偶,現在更是施展出俑偶之術中極其高深的鬼偶,我現在可以確定葉月心主修的應該是俑偶之術。山海師幾乎精通所有,但是也有側重,我因為師承的關係,偏重符籙,印訣,風水之術,雖然也知道俑偶之術,卻用不了高深的技法,目前看來葉月心卻精通俑偶之術。


    俑偶之術,起源不可考,但也是術士一大流派,雖然看似無聖人創教,但是最出名的一件事,絕對不遜色於任何聖人事跡,那就是秦始皇的百萬兵馬俑,那是俑偶之術的大成。


    我自揮劍掃六合,刑徒百萬孽鎖魂。琅琊台前笑群仙,蓬萊山外斬徐卿。金棺葬下不死灰,三泉之上鑄金人。生前可做世間皇,死後亦為彼界王。


    傳聞這就是那位帝皇死前留下的密語,人們常言其中蘊含無上飛仙永生的秘密。


    自然這還不是俑偶之術的恐怖之處,真正的恐怖在於人們祭祀已久,而往往不可知。俑偶不像巫術、道法,人們一聽,不是奉為仙人,就是嗤之以鼻,但是俑偶被擺在廟宇,被放在街道,接受人們祭拜、觀賞,但是人們卻往往忽視,那就是俑偶!


    俑偶,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滲入人們靈魂。


    就在我翻找關於俑偶之術的記憶之時,葉月心已經有了動作,十指動彈之間,解修潮變得呆滯,那隻紙片人卻突然冒出陰氣,化作解修潮的模樣,顫顫巍巍向著充滿黃泉號鳥的墳地,隻是紙偶進去之後,黃泉號鳥卻似沒看到似的,對他不聞不問。


    葉月心見狀,把紙偶收迴,解除術法,道:“傳聞果然沒錯,俑偶之術克製黃泉號鳥。”


    我明白葉月心的話外之意道:“如果那白奎是個俑偶,我們要拿迴骨灰,應該就會和其背後的人為敵,事情就不簡單了!”


    我歎口氣,不管多難,都沒到放棄的地步。解修潮卻誤解了我歎氣的意思,以為我要放棄,當即說道:“小先生,我沒有錢,但是我解家祖輩那兒應該有,隻要找到他們的骨灰,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我嗯了一聲,也不解釋,問道:“現在骨灰還在你們挖的墳地那兒嗎?”


    解修潮道:“不在了。我被種在莊稼地裏的時候,魂魄被壓製住不能出體,但是在埋葬的過程,卻隱約聽到張陽曉的靈魂告訴我,骨灰被鎮壓在村子裏的一家,隻是後來在想細問,卻沒了聲響。”


    我問道:“這個張陽曉是誰?”


    解修潮道:“這次遷墳是他主持的,算是我們解家的管家。他的墳就是今天被挖的那個。”


    我繼續問道:“村子裏的人為什麽埋了你們,還要把你們挖出來?”


    解修潮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然後葉月心問我:“我們現在怎麽辦,迴去等他們挖墳,等他們走後將張曉陽的魂招出來問個究竟?”


    我直起身來,看向近在身前的解家墳地,道:“那邊估計還要有段時間,趁著這段時間,我們去墳看看,估計能弄清些白奎這麽坑害解家的目的,如此也好應對之後的事情。”


    我們兩人一鬼說定之後,便繼續向前走去,隨著離墳地越來越近,解修潮的身形不斷變淡,我也能感到一股漩渦的氣越來越重,如果是一般人,再向前,極有可能會被牽扯出魂兒來,於是我讓解修潮在這等著,我和葉月心繼續向前。


    等走到盡頭,站在一個高坡上,我看清了整個墳的局勢。


    墳有二十一座,卻分為七處,每處三座,成品字形堆疊,在三墳之間是一棵古槐樹。墳地種槐,本是極好,槐樹屬陰,原就有滋養靈魂的功效,但是種槐的方位卻要仔細劃分,而且槐樹也要精心選擇,否則百害而無一利。


    正所謂,期頤老者,弱冠槐,墓碑不北槐侍側後。就是說百歲的老者死後,也隻能給其種一棵隻有二十個年頭的槐樹,而且墓碑不能放在北麵,犯衝。如果要種槐樹,還要種在碑和墳之間,但不能正中,要在碑的一側,就像個侍女一般。


    人有喧賓奪主,樹也是如此,倘若槐樹的年齡超過葬者的年歲,就不是滋養埋葬的人,而是吸取靈魂,養肥自己。


    俗語雲,門前有槐,升官發財。但是這門卻有講究,必須是中門,這是陽宅的說法。陰宅雖不全同,卻也類似,陰宅三門,碑為大門,對外,棺為臥室,成內,所以墳頭為中門,槐必須種在墳、碑之間,還不能擋住中門,因此要偏種。


    但是再看眼下,每顆槐樹的年歲,絕對比得上解家近些年歲的祖宗。而看樹的位置,墳成品行,成天地人三才之勢,講究天在上,地在下,人行其間,魂睡於土,這並沒什麽問題。


    可是現在問題在於,在天地人之間擠進去一棵槐樹,就有了聚魂天地間,死後不得安葬的意思了。


    而再看七處墳堆的走向,八卦全了七方,且占高地勢,卻唯獨缺了北方坎位,而且北方地勢漸低,到了七墳之間,低到極點,成了流水聚湖之象。


    這種局勢,凡是周圍有孤魂野鬼,都不免被吸過來鎮壓起來,滋養槐樹,槐樹品級提升,翻過來再增加陣法的威勢,如此循環,到最後活人也免不了被吸魂。


    這哪是為解家聚氣的墳,分明是借解家的祖宗擺局,成就這聚魂之局來對付某些惡鬼,再看這周圍的情況,要對付的人最明顯不過,想來就是南水村的人,所以南水村的人才會取走骨灰。


    隻是這樣一來,那幕後之人的計劃豈不是算失敗了,為什麽白奎還說成功了?這裏麵究竟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我心有疑慮,順著墳看去,在遠遠地土堆之下,我隱約看到一塊石碑,被泥土掩蓋著,隻露出一個碑角。但是隻是這一角,我卻發現這石料很熟悉,和我第一次在南水村村口見的村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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