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程亦華也走出醫院,他來到妻子身邊攬過她的肩膀,在她耳畔低聲安撫。


    「請教委員,警方尚未破案,夫人卻認定是盧敬緯傷害公子,請問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證據?」


    對著鏡頭吞下哽咽,程亦華強忍悲傷,試著用溫和口吻迴答記者的問題。「對不起,我的妻子因為太傷心,才會說出不適當的話,請大家原諒她身為一個母親的心情。」


    「所以委員和夫人的想法不同,您並不認為盧敬緯是兇手?」皺起眉心,猶豫片刻後,程亦華緩言道:「明陽曾經和我談論過盧同學,他是明陽的同學,患有思覺失調症,班上同學都不願意和他親近,當時我告訴他,如果你有能力,就多幫幫盧同學、多關心他,生病的人最需要朋友的支持。從那之後,明陽就變成盧同學最好的朋友,當初這樣教導兒子,我是出自善意,可是沒想到竟然會……」


    記者又問:「眾所周知,思覺失調症患者經常伴隨暴力傾向,委員這樣教導兒子,會不會後悔?」


    程亦華低下頭,用手帕壓壓眼角,半晌後再抬頭,他說:「不後悔,雖然明陽遭受到不幸,但世界上還有很多這樣的病人等著我們伸出援手。」


    「委員有什麽話想對盧同學說嗎?」


    看著鏡頭,程亦華滿臉誠摯。「盧同學,我沒有怪你,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我請警察盡快找到你,並不是想把你抓進監獄,而是擔心你一個人在外麵會碰到無法預期的危險,如果可以的話,請你打電話給警察,不然打給我也可以,你的父母親和我一樣擔心你。」


    說完這番話,他拱拱手,「謝謝、謝謝大家的關心,我的妻子很累了,請讓我們迴去休息。」


    從頭到尾,程亦華的口氣平和,沒有半句責怪,這樣的態度讓大多數的記者感到佩服,紛紛為他說話,攝影機持續拍攝著夫妻倆憔悴的背影,直到坐上司機開過來的轎車,大家才關機。


    門關上,程亦華疲憊地仰頭往後靠去,手指揉著眉心。


    顧沅馨拿下墨鏡,露出紅腫雙眼,寒聲道:「我早說過,不要跟你弟弟那一家人走得太近,那群貪婪鬼成天到晚想從我們身上榨好處,現在連明陽都被他們害慘。」


    自從丈夫決定從政,這二十幾年來每次小叔開口要錢,為了形象他們不敢拒絕,公公婆婆和他們同住時養著小叔一家就算了,公公婆婆死了,他們還是三天兩頭要錢,丈夫卻連拒絕也不敢。


    最近更可惡,看亦華立法委員越做越好,竟敢奢望要選議員,也不看看自己有幾兩重。


    她認定兒子的昏迷不醒和小叔一家脫離不了關係,但丈夫下了封口令,要她半句都不能提到婆家,不然……顧沅馨咬牙切齒,把手帕攢得死緊。


    「那是我親弟弟,如果處得不好,讓他們對媒體胡說八道、壞了形象,我還要不要爭取連任?」轉頭望向窗外,程亦華何嚐不曉得自己的弟弟越來越過分,但他能怎麽辦,都是一家人。


    「形象形象,你口口聲聲形象,如果不是他們,明陽怎麽會變成這樣?」顧沅馨語氣尖銳。


    「明陽躺在病床上跟亦廷沒有關係。」他試探過,弟弟到現在還不知道明陽曾經去過玉井,隻以為是跟同學去台南玩才出事的。


    「怎麽可能沒關係,如果不是去找他們,明陽怎會跑到台南去?」她恨得重重捶丈夫幾拳。


    程亦華抓住妻子的手,耐心道:「理智一點。首先,明陽根本沒有去找亦廷,再者,明陽不可能去找亦廷,上次明陽迴玉井時隻有三歲,他對叔叔早就沒有印象了。」


    「可是明陽昏倒的地方就在你老家的村子裏!」


    火車站的說法是丈夫壓下來後逼警察這麽對外宣布的,甚至為了讓明陽那個姓盧的同學背黑鍋,絕口不提一起失蹤的孩子其實有三個,但那騙外人的說法根本無法說服她,她就是覺得小叔一家有問題。


    「再重複一遍,我已經問過,我很確定明陽沒去找亦廷,也沒道理去找。」


    「他們說的話,你相信?」


    「他們不會說謊。」


    「他們也說你媽媽是摔倒、撞到頭死掉的,但從早到晚坐在輪椅上的病人,怎麽可能去撞到頭?」


    可悲的是,為怕家醜外揚,為製造家庭和樂融融的虛假氣氛,亦華連追究母親的死因都不敢。


    「夠了!幾年前的舊帳了,你去翻它做什麽?」


    顧沅馨冷冷道:「我就是看不慣你的虛偽!為了你的形象,我連心裏的懷疑都不能說,如果把這件事提供給警察,說不定他們能夠循線抓到害明陽的人!」


    這些日子她沒有一天能夠睡著,腦子裏不停迴想著那天在醫院裏發生的靈異事件,明陽陷入重度昏迷,會不會是婆婆的陰魂作祟?因為她不甘願被小兒子害死,更不甘心大兒子不為自己討迴公道。


    「我保證,絕對不是亦廷一家害明陽的。」撂下話、鬆開妻子,程亦華轉頭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眼下事情一團亂,但他必須將所有對自己不利的狀況扭轉為有利才行。


    正在收麥克風的記者們湊在一起,初出社會的菜鳥女記者滿心崇拜地說:「程委員真不簡單,兒子碰到這麽嚴重的事,還能夠這麽沉穩溫和。」


    幾個老鳥看著小女生的崇拜,噗哧一聲噴笑出來。


    「怎麽了?我說得不對嗎?」


    「你覺得這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嗎?依我看,他妻子表現得更合理。」老鳥a說。


    「惺惺作態,太虛偽。」老鳥b從鼻孔冷哼一聲。


    「每個人從小到大所受的教養不一樣,也許他再哀慟,表現出來的也就是這樣,難道一定要大哭大叫、怨天尤人才叫合理反應?」菜鳥女記者不服氣。


    「你是沒見過他弟弟程亦廷,那是一口檳榔配一句三字經的家夥,他們兄弟可是同一對爸媽教養出來的。」老鳥a說。


    「也許他天生氣質好,有的人性格就是溫文儒雅,有的人……」老鳥c接話。「天生比別人虛偽。」


    漂亮的菜鳥女記者一跺腳,說:「你們就是嫉妒程委員。」丟下話,她轉身往sng車跑去。


    看著她的背影,老鳥a說:「又是一個腦殘粉。」


    「今天這出演下去,程亦華的得票率肯定又要上升十個百分點。」老鳥b說。


    「沒辦法,女人對這種男人就是無法免疫。」老鳥c說。


    「同選區的委員又要備感壓力了。」


    「能怎麽辦?人生如戲,全憑演技,人家就是有本事把戲演得淋漓盡致。」


    「你說,如果他兒子沒救迴來,他會不會拿廢死作為議題,說即使自己是受害家屬,也要堅定支持廢死,好把廢死團體的票給吸乾?」


    「我想他會直接宣布參選總統。」老鳥c涼涼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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