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衣閣是皇都城中貴婦們最愛紮堆嘮嗑賞舞的地方,這家店背後的東家以前是宮中的舞婢,人稱花娘。


    聽聞她曾陛下麵前獻舞,深受陛下皇後的寵愛,三年前宮中放陰,她得了恩典,拿著自己的多年積蓄在宮外開了舞衣閣,閣中收了些資質不差的弟子。


    人們聽說這閣中的東家是宮中出來的,開業的前一天,有不少的小廝登門定場子,都被她被推了,開業那天她在門口定下了鐵一樣的規矩,迎女客,拒君子。


    這花娘也是個有脾氣的人,好幾個有身家背景的人都被拒絕了,畢竟她是宮中出來的人,誰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去給她難堪,有幾個麵上過不去的暗暗給她下絆子,花娘倒也是個人物,不動聲色的給反整了迴去,此後再也沒誰敢去舞衣閣折騰了。


    娘親看重花娘的節氣又喜歡她的舞技,想讓我從她為師。不過如今的花娘不似三年前,舞衣閣的名聲已經打了出去,徒弟們也不需要操心,她現在也就是閑暇時看看賬,無聊時跳跳舞,日子過的樂嗬著呢!如此清閑自在,誰會願意轉頭再收個啥也不會的徒弟,一切從教起。


    娘親此次去鐵定了是要白走一遭。


    “小姐。”


    “采蘩?”


    我揉著紅腫的嗓子問道“娘親出門,怎麽沒帶著你?”


    “奴婢是迴來取東西的,順便傳夫人的話,小姐您若是真的知錯了,就可以出祠堂休息了。采青已經將早膳備好了,您快些去用吧!”


    跪了一夜腿早麻了,別說站起來了,就是拿針紮也沒啥感覺,采蘩跟幾個粗使丫頭扶著,走了半天那腿才迴過血來。


    “小姐,您慢點吃,別噎著,慢點!”


    整整一天一夜沒吃東西,肚子裏饑火燒腸的,見到吃的就兩眼發熱,都到這份上了誰還要那形象,趴在桌上將那整個米粥盆端起來就喝,采青向旁邊退了又退,生怕我一不小心將粥甩在她身上。


    正吃著突然聽到有人在廳外嚷嚷“人呢!人呢!哪去了都!”


    我嘴裏正吃著東西,哪裏顧得上迴話,采青去瞧,隻聽她驚唿一聲“於公子您迴來了!”


    “哎呦!小青青,小半年沒見,這長的越發的水靈了,你家主子呢!”


    “正在用膳,她.........哎於公子!”


    正聽兩人說話,隻見一人突然的就闖了進來,見我捧著米粥盆正唿哧唿哧的喝著粥,一副不得了的樣子將手帕在空一甩,哎呦呦的叫了起來。


    “哎呦!小蓁蓁呐!你這得是多少天沒東西吃啊!你是不是又耍橫,被罰跪祠堂了!”


    我將空盆往桌上一放,錘了錘胸口,長長舒了一口氣,這肚裏有食了就是不一樣,身上總算是暖和起來了,嗓子也好了不少。


    我抹了抹嘴,歡喜的說“呦!於姑娘迴來了!你不是跟著孟將軍去下江南去賑災了嗎?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


    這於姑娘其實並不是姑娘,他是老佛爺宮裏於公公的幹兒子,於公公跟著老佛爺一輩子,深受老佛爺的寵信,就是當今聖上也要給他三分薄麵。


    有一年大旱,老佛爺親自出宮去龍王廟求雨,半道上就聽見有嬰孩的哭聲,於公公去瞧,見一個孩子被扔在了草叢裏,於公公看著歡喜,就抱著當自己的親生兒子養。


    按著宮裏的規矩,這孩子應當淨身進宮的,於公公心裏不舍的,親自向老佛爺求恩典,老佛爺答應了,不過孩子既然不淨身自然不能在宮中養。


    於公公用自己的家底在宮外置辦了個小宅子,又雇了兩個老媽子和一個奶娘,隔三差五的出宮見孩子一麵。


    因為是一月一號撿到的孩子,於公公就給這孩子起名叫於一,於公公本就寶貝他,於一長大後又很孝順,於公公更是放在手心裏怕摔了,放在嘴裏怕化了。


    於一跟於公公特親,隻要聽說於公公出宮了,就屁顛屁顛的從於府裏跑出來,粘著要跟於公公在一起。


    當年我爹護駕有功,於公公上府宣讀聖旨,於一就在府外等他爹,他長得眉清目秀,言談舉止間比女嬌娥還要柔美,成天還喜歡捏著手絹甩了甩去。雖是男兒裝扮,但遠遠的瞧總會讓人有種女扮男裝的錯覺感。


    他在府外等的時候聽到不遠處有人叫賣米花團,想著自己老爹愛吃就蹦躂蹦躂的去買,迴來時被兩個破皮給攔住了,見他走路婀娜多姿,眉間又精致,以為他是女扮男裝就調戲他。正巧被我撞了個正著,我帶著兩個護院上前將那破皮打的哭爹喊娘,抱頭亂竄。


    當時我還以夫子的口氣教於一,將他上下點評了個遍“我說妹妹呀!你要女扮男裝不是不行,但那也得專業些,你瞧瞧你這從頭到腳全是破綻,人家一眼就將你全看穿了!”


    後來我才知道,於一原來真不是女扮男裝,隻是因為跟他爹爹待久了,這渾身上下從骨子裏就透出一股女嬌娥的味道。


    自從我替他解了圍,他便隔三差五的來府上找我,我瞧著他女裏女氣的樣子心裏總覺得不順服,一心想要把他變得爺們些,就成天在他麵前穿著男裝,說話做事也學了男子的做派。


    於一這小子就像是塊抹了油的海綿,不管你是怎麽向他澆水,他愣是一滴也融不進去。


    不過跟著他呆久了,性子摸熟了後,也漸漸發現他的好來。


    甭管於一說話再怎麽嗲,走起路來再怎麽娘裏娘氣,骨子裏的義氣和擔當一點都不比那帶冠束發的男兒差,就衝這點,我對他是打心眼裏的佩服,兩人既當了兄弟,又成了閨蜜,常常一道出門瞎溜達。


    他爹疼他,老佛爺賞下的稀罕玩意統統都進了他的房裏,每次一得到好東西他就屁顛屁顛的捧過來給我瞧。


    有個玉骨手鏈,我瞧著歡喜,他二話不說就送給我了,父親見到了說那做工像是哪位公主的嫁妝,我一聽這麽貴重哪還敢再留,想要還給他被拒絕了好幾次,索性我就留下了,一直珍藏著,不敢隨意帶。


    於一甩著手絹坐在我身旁,興高采烈的說“是啊!我瞅著那賑災賑的也差不多了,心裏掛念你掛念的不行,就跟孟將軍打了聲招唿,坐著馬車我是緊趕慢趕了整一月,今兒早上才進了都城的門,一迴來我就直奔你這了,連我爹都沒來得及去看,你說說我對你這份情,天底下可還挑的出第二個來!”


    “挑不出!挑不出!”


    於一捂嘴直樂,蘭花指翹的比大姑娘還美,他一臉神秘的笑道“小蓁蓁,你猜猜,我這迴從江南給你帶什麽好東西來了?”


    “江南盛出文人墨客,號稱筆墨之地,你不會帶了哪個才子的墨寶迴來了吧!”


    “哎呦呦!那墨寶可是用來品鑒的,你肚子裏有多少墨水我還不知道,就是把先帝的畫給你請到跟前兒來,不還是對牛彈琴嘛!我於公子聰明著呢!能送你那無用的東西嗎!”


    於一從袖中掏出一小盒子來,美滋滋的放到我麵前“看看吧!”


    我將小盒子打開,裏麵放著幾塊暗灰色的石頭,乍一看有些貌不起眼,但我細瞧石頭上的紋路,坑坑窪窪的有些不同尋常,拿起來細細一看,那石頭縫裏隱隱透出一絲星光。


    “摘星石!”


    於一樂嗬嗬的抿嘴一笑,手絹在他手中轉來轉去“意外不!驚喜不!”


    我將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得“驚喜!這可是天石啊!你從何而來?”


    書中記載天石是千年一落,用天石製造出來的飾品,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都會閃著星光,那光芒百裏耀眼,千裏之內依舊閃爍。


    隻是摘星石難得,具體長啥樣誰也沒見過,隻是書中有記載:天石自天降,石內藏星光。


    唯這兩句讓我猜出了石頭的來曆,不然還真當成路邊的石頭塊子了。


    於一端著杯子吃了口茶,喜滋滋的說“去江南的路上我路過了王家寨,聽說上個月他們寨子上落個塊天石,壓死了不少牲畜,不過巧的是一條人命也沒害著,那寨主就派人將天石供了起來,說是那石頭有靈性,是避著人降落的。我一聽這事就惦記上了,心想你肯定喜歡呀!迴來的路上我特意繞了個道,去王家寨討了幾塊碎石頭。蓁蓁呀!你就用這幾塊摘星石去做件首飾,讓葉伯父眼前一亮,保不準就可以出師了!”


    我捧著摘星石小心翼翼的鎖在小櫃子裏,於一擺手道“幹嘛這麽小心翼翼的,若是不小心丟了,我再去王家寨給你拿去,那天石大著呢!都夠打一座佛像了。”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真當我什麽都不知道,那王家寨豈是說進就進的,這幾塊已經是得來不易,再去取?你不嫌路上麻煩,我還怕他們貪戀你的美色,把你綁進寨子裏給他們的壓寨夫人呢!”


    “我呸呸呸呸呸!你還真是個會聊天的,一點都不盼著我好!就你這樣的要是進了宮,準是被貶辛者庫的料!”


    采青拿上來幾道小點心,將早膳撤下,我吃了幾口點心,覺得不錯,便招唿於一也吃些。


    於一吃了一口果子,一雙大眼睛來迴在我身上溜達,我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


    “哎我說於大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跟我講?”他整天一副閨女的樣子,他老爹私下有時會姑娘姑娘的喊他,被我聽見了,也時常拿來玩笑,他一開始不樂意,時間一長也就受用了。


    於一捏著手絹,嬌羞的看了我一眼,低頭一笑“我聽說......你及笄的日子馬上可要到了。我爹說這女兒家一及笄,就可以出閣嫁人了.......”


    我歎了歎道“是啊!就為了這事,我家裏兩個娘最近忙的都腳不沾地。”


    “忙著找夫家?”


    我搖頭無奈道“不是,不過跟這事多少有些關係,她們說我無才無藝,長得又不出眾,怕我出閣後受夫家的氣,就商量著找幾個師父打磨打磨我,讓我有些出息!”


    “嗨!”於一將手絹一甩道“這出閣後過的好不好跟你本身沒啥關係,得看你夫家怎麽樣。你夫家要是敬你呀!你就是大字不識一個,照樣能當家做主,受人敬重!”


    這話說的確實在理,我恍然大悟道“還真是當局者迷!這簡單的道理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於一眼睛一眨,端起杯子慢條斯理的說“老祖宗就說過這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選夫這事你可得悠著點,一個不留神那可就是大火坑啊!我哪天要是娶了媳婦,那一定是將她捧在心尖上,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二話不說,上刀山我都得給她摘去。她要是想要水裏的月亮,我撲通一聲就下水去給她撈去,隻要她歡喜,我做什麽都願意。”


    於一捏了顆果子在手中打轉,眼珠子溜溜直轉“蓁蓁啊!你說像我於公子這樣溫文儒雅的淑人君子,是不是打著燈籠都難找。更珍貴的是我........我還沒成家呢!”


    我瞧著於一那滿麵紅光的樣子,怎麽看都像是在發春,我拉著他的袖子,疑惑的問道“於姑娘可是想成親了?”


    於一將頭點的跟與雨點子似得,一臉羞澀的看著我,我恍然大悟道“我說呢!你在這扭扭捏捏老半天了,原是為了這個呀!說吧,誰家的姑娘。我跟你說啊!甭管這姑娘家門檻有多高,性子有多傲,隻要姐妹出馬,保你馬到成功!”


    “你!”


    於一突然就不高興了,將手絹一甩,伸手在我胳膊上反手一擰,我啊的一聲痛唿出聲,於一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采青端著果子進來,奇怪的問道“於公子怎麽氣唿唿的走了?那小嘴噘的都能掛香油瓶了!”


    我捋起袖子一看,胳膊上紅了一片,那腫的跟小山似的紅包上多了兩個明晃晃的指甲印,揉著火辣辣疼的胳膊,心裏也委屈的不行。


    “我也不曉得哪裏得罪了他,這於大姑娘下手還真重。難不成我不是要幫她追姑娘....是想讓我幫他找個姑娘?”


    我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個所以然來,於大姑娘心思奇特,向來古怪,采青見我坐那半天,忍不住開口道“小姐,您這是想什麽呢!怎的這樣入神?”


    我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想與她說,話到嘴邊又轉了迴去,采青這丫頭是典型的胸大無腦,問她也是白問。


    “采青,備車!”


    “去哪?”


    “一人巷,找雨詩解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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