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我愣了愣“在下可是男兒身!”


    少年郎輕笑一聲,媚眼如絲,看的我渾身發麻“美人若不是男兒,小爺我又怎會對你動心呢!”


    我終於明白小茵為何如此擔心了,果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這麽多的人,獨我遇上了一位有龍陽之好又單單看上我的,這一刻心中五味雜全,真是哭笑不得。


    小茵快步走過來,站在我身旁,對那位少年郎行禮說“真是抱歉,這位公子是我家小姐請客人,並非是青竹院的人,您若是需要小綰相伴,奴婢可以為您帶路去青竹院。”


    “你家小姐?”少年郎不屑的一撇嘴“你家小姐是誰?也敢與小爺爭人!”


    小茵見他有些生氣,不敢說話,站在那裏支支吾吾,半天說不上一句利落話。


    他上下仔細的打量著小茵,突然恍然大悟“我說你這丫頭怎的這般眼熟,你是花魁溫雨詩的貼身丫鬟啊!溫雨詩把我大哥迷得神魂顛倒,我大哥心疼她在這煙花之地無所依靠,約她過府相伴,讓她好生享福,結果還被她拒絕了,這筆賬我可還未尋她算呢!怎麽!今兒又來搶我的美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惹惱了小爺她的日子也別想過安生!”


    這話說的讓人不想發火都得發一通,我猛地甩開他的手,冷冷的看著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你大哥喜歡人家,是你大哥的事情,難不成隻要是他喜歡的都要給他做妾去,這可是天子腳下,你大哥這麽厲害皇上知道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女,莫非王女。你大哥這麽有權威,是不是早就有反朝自立的心思了!”


    “你!放肆!”


    他捋著袖子向我扇來,氣急敗壞下動作多少有些敏捷,等我反應過來,那熱乎乎的巴掌就快貼在我臉上了。


    “住手!”緊要關頭隻聽突然有人高唿一聲,止住了他要扇我的心。


    那聲音清脆如鈴,如一汪淨水從天而降,讓聽者瞬間通透起來,不由得順聲尋去,看一看擁有這仙樂般聲音的女子究竟是怎樣的人。


    二樓樓梯的扶欄盡頭,一女子靜靜的站在那裏,正值碧玉年華,一身碧色長紗逶迤拖地,十指纖纖,扶在古紅色的欄杆上更顯得肌膚勝雪。


    眉間盛開著一朵嬌美的桃花,眸中一片淡然,似九天之上的仙人,不為世間的一切所動容。


    軟香閣一時間靜了下來,眾人瞪著眼睛癡癡的看著,生怕眨眼的瞬間這仙人般的女子便會消失。


    老鴇驚唿一聲,一副天塌下來不得了的樣子“哎呀女兒啊!你..你怎麽就突然出來了呢!今兒可是你的好日子,王公子特囑咐了,約你去遊湖賞月,你還不去準備著,呆在這裏做什麽呀!小茵呢!還不快扶小姐迴房!”


    小茵快步走到她身旁,低眉站在她身後“小姐”


    她微微一抬手止住了小茵的話。


    “媽媽無需擔心,今兒我身子不爽,王公子體諒,讓我多休息休息。”她扶著樓梯款款走了下來,我認識她多年,但每每見她,依舊抑製不住心中的驚豔。


    她向我微微一低眸,示意我不用擔心,隨即將目光轉向那紈絝子弟,眸中一片清冷,那紈絝生生打了個冷顫。


    “這位公子穿著佩戴皆非凡品,想來不是名門之後,便是大家子弟,怎的一言不合便要動手傷人,這品性與那酒肆莽夫有何區別。”


    “你!”


    那紈絝不屑的冷笑道“溫雨詩,你少端著舊時的架子,還當你是名門之女呢!一個被滅了族的官妓,還不如普通的娼妓呢!好歹人家還能給自兒贖贖身,嫁嫁人。而你呢!終身為妓,贖身與你注定無緣,最多也就是過府享兩天的福,不過月餘便還要迴到這軟香閣中賣笑接客。你如今仗著恩客做靠山,覺得底氣硬了是吧!本公子就等著,這花開的再豔,總有焉的時候,等你年老色衰時,看你這閨秀的架子還端不端得住!”


    “啪!”


    那紈絝捂著臉不可置信的驚道“你竟敢打我!”


    老鴇慌忙上前,一臉心疼的檢查他臉上的傷“哎呦!我的陸公子,這...這..都紅了一大片了”心疼幾句後轉身斥責身邊的龜公“小安子你是死人啊!還不快拿兩個雞蛋來!”


    老鴇轉眸看了看雨詩又看了看我,眸中滿滿幽怨“和氣生財,和氣生財!這位客官怎的火氣這麽大!一句話不中聽,不聽也罷!何苦動起手來,您是說走就走,可這爛攤子甩給了我軟香閣,您這不是害苦我嘛!您就是不在乎我這個半老徐娘的,也要心疼心疼雨詩啊!做我們這行的,全靠恩客來捧場,若是得罪恩客,這以後的日子少不了吃苦的!”


    我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這一巴掌打的真是解氣,這種紈絝子弟就得這麽治,說話跟刀子似得,直直的往人心窩裏紮,不給他一巴掌真是對不起他那能給莊稼施肥的嘴。


    我揉了揉有些微腫的手,淡淡開口道“這位陸公子,是雲居樓的三公子吧!”這樣的紈絝子弟我原是見過的,隻是年代有些久遠,被我徹底忘記了。若不是老鴇情急之下喊他陸公子,而我又恰巧瞥見了他身上的玉佩,不然一時間還真是想不起來。


    雲居樓原也是皇商,早些年在京都中也是有身家不可小覷的家族。當年他們陸家盛產紫砂壺,幾乎大江南北的茶樓都是從雲居樓裏進些紫砂茶盞來待客。


    但,兩年前,突然有人向官府舉報,說雲居樓賣出的紫砂壺是下等的劣品,不過是仗著金字招牌高價售出罷了。官家封了陸家的瓷窯,說是要進行詳細的檢查,後來雖然洗清了名譽,但雲居樓還是莫名其妙的退出了皇商的圈子,成了普通的商販。


    人們猜疑紛紛,誰都不願在雲居樓裏買紫砂壺,紫砂賣不動後,隻能改賣陶瓷陶器,聽說生意慘淡,陸老爺子隻能駕車遠遊低價去賣給西域人。


    我與這位陸三少爺兒時曾見過,那時我還小,父親收了當時還是皇商的陸家請帖,帶我去陸家赴宴。


    我兒時體弱,總是生病。有次得了傷寒,病好後落下了好歪嘴角的病根,和人說話時一激動嘴角就會抽搐。所以,不管是見客還是出門必要帶著麵紗才可以。


    去陸家赴宴時我不小心弄丟了麵紗,采青慌忙去馬車上取備用麵紗,我一人無聊在陸家後花園裏瞎轉悠,正巧碰上了大我一歲的陸家三公子。


    當時他正為難一位除草的小丫頭,說是自己的新鞋被那丫頭弄髒了,對著那丫頭又打又罵,我豈是能看得慣這種場麵的,衝上去便將他推開,與他爭執了起來,爭執中我的又犯了老毛病,他覺得好奇,便盯著我的嘴角看,隨後竟然學我,不停的抽動嘴角。


    當時我氣血上頭,又羞又惱,一巴掌唿在他抽筋似得嘴角上,一氣之下出手有些重了,鼻血嘩嘩往下流,那情景甚是驚心。他摸了摸鼻子,鼻血順著手流了一手窩的血,他迴過神來仰天“哇!”的一聲哭嚎起來。


    除草的丫頭一臉驚悚,唰!的一下就爬了起來,邊跑邊喊“來人啊!三少爺流血了!”眨眼功夫便消失了。


    附近隱隱傳來腳步聲,我心中知道自己闖禍了,不安下跑到了矮樹林中躲著,采青找到我時,宴會已經開始了,不管她說什麽我就是不去,在馬車裏足足等了一下午,迴去的路上睡過去幾次,夢裏都是那瓜娃子的哭嚎聲,嚇的我冷汗直冒,衣衫都汗濕了大半。


    後來一個江湖郎中治好了我歪嘴的病根,陸府又敗落了,時間一長,赴宴陸府的事情便被我徹底忘了。


    “你....認得本公子?”


    我捋了捋袖子,笑道“聽聞當年陸家為皇商時,雲居樓的紫砂壺可是價比真金呐!本公子也想長長見識,隻惜生不逢時,雲居樓那輝煌的時刻沒能趕上,那天價般的紫砂壺也沒能有福氣瞧上一瞧!”


    老鴇拿來了兩個剝了殼的熟雞蛋,殷勤的為他敷臉,隻見他不耐煩的將其推到了一邊,老鴇驚唿一聲,雞蛋從手中滑了出去,在地上滾了一圈,白蛋變成了黑蛋。


    軟香閣中有不少人暗暗笑了起來,他陰測測的盯著我,眸中的恨意簡直要把我生吞活剝了似的“你在找死!”


    這性子還真是沒變,動不動就以生死威脅人,這種隻會發狠話的紈絝就是欠收拾,我輕歎道“你又能奈我何!”


    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甩袖離去,老鴇慌忙去挽留,被他一甩差點從欄杆處摔了下去,龜公上前相扶被她狠狠的揪著耳朵“一點眼力見都沒有,還不快去送送陸公子!”


    雨詩衝我點了點頭,暗示我隨她快走,我深知老鴇性子,等她緩過神來必會坑我一把,隨後再陰陽怪氣的將雨詩說上一說,趁著此時心思不在我身上,趕緊溜為上。


    “葉小姐,這是城南的小桃酥,知道您今來,早早就備下了,您嚐嚐可還可口。”


    我捏個小桃酥在手中,對雨詩笑道“小茵如今真是細心,不似兒時。”


    雨詩笑了笑,起身走向內屋,小茵麵上一紅,不依道“這都多少年了,奴婢做的糊塗事您怎麽還記得呢!人們不是常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正說著話,雨詩端著一個玉瓶從內屋走了出來,我指著小茵對她打趣道“瞧瞧!這丫頭跟你身邊久了,說起話來咬文嚼字,讓人不得不服!”


    雨詩婉婉一笑,微嗔道“說起來,不還是因為你總是打趣她,若不是你,她這張嘴怎會這般伶俐。”


    “這樣一說,真是分不清是我的功,還是過了。但,你性子向來沉穩,身邊若是有個伶俐的丫頭陪著,也是極好的。若兩人都悶到一處,這日子還過個什麽趣呢!”


    雨詩微微一怔,眸中漸漸暗了下來,我猛然察覺自己說錯了話,刻意驚唿一聲引得她的注意。


    “呀!瞧我這糊塗勁,竟忘了大事!”


    我拿出備好的錦盒放置她麵前,她微微一愣,不解的看著我“這是何物?”


    我笑道“你的生辰禮物,快看看喜不喜歡!”


    她歎一聲,眸中一片慘淡,愁雲漸漸出現在那美麗的麵龐上“你我多年,深知我最傷心的莫過於今日,為何要如此?”


    “你心中的痛我知道,隻是今日比較特殊,你細想想,八年前,望月樓,你我之約。”


    “八年前..........望月樓............”


    她轉眸沉思,眸中充滿了迷茫,一絲懷念漸漸出現在眼底。


    八年前,雨詩還不是軟香閣的花魁,溫家也還未被滅族。雨詩的父親溫太傅是東宮三師之首,雖無實權但深受聖上恩寵,在皇族貴圈中溫家也是能挺直腰來的。


    聽娘親說,她表姑的堂弟內媳的妹妹是溫太傅侄子的嫂嫂,若是從親戚的角度上捋關係,她也分不清是我該叫雨詩一聲姑姑,還是雨詩該稱我一聲妹妹。


    兩家聚在一起掰扯了半天也沒能掰扯清楚,後來便不從親戚上捋關係,隻單單做個來往的朋友,我與雨詩也不分什麽輩分了,兩人廝混一起久了,互相早就當對方為好友,即便是沒有姐姐長妹妹短的,也不覺得哪裏生分。


    好景不長,宮中添丁,聖上大喜,設了宮宴。溫太傅赴宴在飛花令上誤說了前朝的詩,被奸臣拿捏住,隨後又有人出麵指證,說溫太傅與前朝匿黨暗中聯係。


    那些所謂的認證物證擺在禦書房後,皇上震怒,溫太傅下獄,溫家合族上下皆受連坐之罪。


    溫家成年男子被斬首示眾,未成年的淪落為官奴。女子淪為官妓,甚至有些被發落為軍妓。


    偌大的家族一夜之間便在京都中抹了族譜,這其中有多少眼淚與痛楚,是旁人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出來的。


    八年前的今天,是雨詩的生辰,她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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