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望舒唿吸一滯,驚駭萬分:“你果然知道!”


    寇輔真點點頭,又道:“至於吾為何返老還童,也正是吾在此等你的緣由。”


    他笑意重了些:“吾已覓得真道,可如今還差一點因果,才能達成圓滿。”


    見李望舒蹙眉不展,他繼續解釋:


    “當年你母親助我修成正果,此為因,而她求來的果,便係於你身上。”


    “果?什麽果?”李望舒聽得雲裏霧裏,忍不住追問,話剛說出口便後悔了,連忙改口:


    “等等,這個不算,我不要問這個問題!”


    寇輔真點頭,又抬頭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又繼續說道:


    “李望舒,現在是戌時,你的生辰已過。迷路的鳥兒,被困在武佑十三年,已有一十六年了。”


    他的眉宇間有些疲憊,語氣卻帶著輕鬆:


    “如今破軍星黯,十四主星也已歸位,無人再會擾你因果。這次,你該向前走了。”


    “你們道士說話能不能明白一點,我一點都聽不懂!”李望舒抓耳撓腮,又不敢追問,怕浪費提問機會。


    世間有其因果,術士隻可窺探,不可過多幹擾。因此道家解命時,不得明說,否則便會卷入他人的因果裏。


    寇輔真笑笑,繼續說道:


    “己若不由心,心亦不由己。吾的意思是,你要往前看。”寇輔真見她萬般不解的模樣,便指著不遠處的莫羅渾,斟酌著提點她:


    “比如說,當你往前看時,那個可憐人,他是莫羅渾,還是李瑤光?”


    “這有區別嗎?”


    寇輔真通曉古今未來之事,知道自己與莫羅渾的恩怨根本不算稀奇。


    一時間,李望舒皺起眉,語氣不悅:


    “您大費周章的要我來找您,不會是為了給我倆做說客的吧?而且他哪裏可憐?明明可惡的狠!”


    “哪裏可憐?”寇輔真眉間帶了些許憐憫,輕啜一口茶,抬眸問她:“這就是你第二個問題嗎?”


    “不是!當然不是!”李望舒連連擺手,才不想問如此無聊的問題,認真思考一會後,她坐直了身體。


    “寇天師。”李望舒直起身,抬手鄭重行了禮,神情懇切:


    “我雖不知自己為何能重活一次,但我現在已改變了武佑十三年。


    可是在這之後,我該再去做些什麽?請您為我指點迷津吧!”


    默了半晌,寇輔真緩緩搖搖頭:“吾恐怕迴答不了你。”


    “吾能告訴你母後她應該去做什麽,是因為你母後是天命之人,一生軌跡都在我所推演的天道命理之內,必須順‘命’而行。


    而你並非應天命而生,天命之外,不受天道桎梏。你的路應任由自己選擇,吾不可能替你選擇。”


    看著李望舒失望的表情,寇輔真語氣淡然:


    “這個問題不作數,你重新問一個吧。”


    李望舒聽完後大失所望,思考片刻後,語氣低落:


    “那我便想知道我母後的事情,為什麽好幾次我快死掉的時候,都能看見她,這是我的夢?還是走馬燈?”


    “自然不是夢,也不是幻覺。”


    月華似瀑布般,自二人的上方鋪天蓋地的傾斜而下,寇輔真坐在月光中,似仙人一般。


    這位看遍世間輪迴因果的道士,語氣中帶著悵然:


    “這個問題的答案,便是前麵說的因果了。”


    “你命裏有三劫,皆是死局。你能僥幸活到成年,是因為你母後強行替你改命。隻不過,後來被破軍星(破軍星別名瑤光)擾亂了因果。”


    [破軍星別名瑤光,北鬥星第七星。就是殺破狼【七殺、破軍、貪狼】裏麵的破,在紫微鬥數中,破軍是十四主星之一,同時也是兇星,是對命格的破壞力極大的甲級星耀。]


    寇輔真從袖中取出一個紫碗法器,向裏麵斟滿了一杯茶,茶湯清澈見底。


    他將茶碗推到李望舒麵前,又抬手掐了個手訣,“你自己瞧吧。”


    李望舒不明就以的低下頭,不知道一碗茶水有什麽好看的。


    結果僅看了那碗一眼,便感覺頭頂的月光忽然一黯,碗底忽然乍現白光,驟亮的她睜不開眼。


    仿佛有股巨力牽引,在一片白茫茫的玄光中,李望舒感覺自己被拋起後又重重的落下。


    再次睜開眼時,她發現‘自己’正與寇輔真端坐於前麵,而‘自己’正盯著茶碗愣愣出神。


    “這是怎麽迴事?”李望舒詫異不已。


    “莫怕,你現在已是離魂狀態。”坐在‘自己’麵前的寇輔真忽然抬頭,示意自己不要害怕。


    他站起身對李望舒說:“隨吾來,見你所念之人,知你欲曉之事。”


    李望舒跟隨著他,走向了觀天台的露台。


    三丈見寬的露台似乎怎麽也走不到頭,在一片無邊無際的白霧之中,觀天台的輪廓漸漸隱入雲煙。


    等李望舒迴過神來時,周圍的場景早已不是靜輪天宮。


    *****


    “將軍,您該不會真的著了那個老妖道的鬼話了吧?”


    又是熟悉的軍帳,有過待月觀的經曆後,李望舒十分平靜的打量起來四周。


    寬敞的大軍皮帳內依舊是一身戎裝的母後,她旁邊站了一個年輕男子,身形彪悍壯碩,臉上卻帶著少年的稚氣。


    李望舒覺得很麵熟,卻記不太清何時見過此人。


    那人同樣一身戎裝,而且看身上甲胄裝扮,好像是個親兵


    這次和在待月觀不同的是,李望舒似乎也有了術士們常說的‘望氣之術’,能看到宋欽蓮身上縈繞著明亮的金色光華。


    “我母後身上一圈又一圈光的是什麽?”李望舒偏頭去問寇輔真,結果發現寇輔真身上也有一圈柔白色的光耀,更襯得他翩翩似仙。


    寇輔真對她解釋道:


    “那便是她的‘先天之氣’,武曲星轉世,五行屬金,自然是金光繞身。”


    李望舒了然,繼續去看母後與那人說話。


    那個親兵打扮的人,臉色很是難看,語氣帶著不甘心:


    “那些胡人不肯讓我們借路,我們便殺光他們,何必浪費時間,延誤戰機?”


    “石越,你聽我說。”宋欽蓮有些頭疼,但語氣還算和善:


    “耶律真,耶律火這幾個部族,現在隻剩婦孺和老人了,他們對我們沒有威脅。我們好好和他們協商,給他們一些食物物資,不必見血的。”


    “婦孺老人又怎樣?他們是胡人!”石越情緒有些激動:


    “胡人屠光雲中郡時,可有顧忌城中婦孺老幼?將軍,您先前許諾兄弟們要焚了渠中城祭天,可又放走了城中的胡民。”


    “他們當時都已經投降了,而且又是些半大的孩子和女人...”


    “那又怎樣?”石越打斷了她,一時間有些口不擇言:“您現在又是這樣,這...這簡直是婦人之仁!”


    “放肆!”宋欽蓮聲音陡然一沉,不怒自威:“你是主將,還是我是主將?”


    “我...”石越眼中閃過淚光,跪下抱拳:“屬下失言。”


    “石越,我知道你是雲中郡的遺孤,恨胡人恨的入骨。可你要知道,本將的母親,兄長一家也悉數在雲中郡喪命。本將與胡人的仇,一點不少於你。


    而且本將早就說過,昭武軍的刀劍,護衛蒼生黎民,永遠隻向強敵。”


    宋欽蓮語氣悵然:


    “若是我們對手無寸鐵婦孺都趕盡殺絕,與那些畜生有何區別?”


    “在亂世裏,人與畜生有什麽區別呢?”石越依舊執拗的頂撞自己的主將:


    “我看您就是被那個妖道下咒了!”


    “石越。”宋欽蓮眼底藏不住對他的失望:


    “我收你做親兵三年之久,一是因為你有將帥之才。二來我也一早看出來,你一直想去前線與胡人同歸於盡。”


    “那您為什麽還要將我圈在您身邊,我已經不是個孩子了!”石越氣的大叫:


    “而且我不要當什麽將帥,請送我去死營吧,我不想待在這裏!”


    “有勇無謀!石校尉怎麽會有你這個莽夫兒子!”宋欽蓮怒上心頭,一拍桌案,指著他訓斥:


    “你是石家唯一的後人,你父親殉國前,給我寫過書信,托我照看你...”


    “不需要!”他大聲打斷了宋欽蓮,語氣冷淡又堅定:


    “承蒙將軍多年關照,但請將軍放我離開。”


    看著梗著脖子不認錯的石越,宋欽蓮愈發惱火失望:


    “既然你不願意留在我身邊,那你便去禦林軍吧。”


    ‘禦林軍?’李望舒這時候忽然反應過來。


    這這這,這個石越,就是上一世冬狩時,被自己捅死的那個刺客!


    禦林軍直屬皇帝,能入禦林軍護衛皇帝安全的,大多是貴族子弟與軍中佼佼者。


    禦林軍裏皆是精銳,十分鍛煉人,晉升的機會也多,是軍中無數年輕兒郎夢寐以求的去處。


    可對於一心隻想與胡人同歸於盡的石越來說,這怕是他最不想去的地方。


    “末將,謝過將軍。”石越抱了抱拳,臉色鐵青。


    “你走吧!”宋欽蓮擺擺手,叫他退下。


    石越轉身就走,走到帳門前忽然停下腳步,背對著宋欽蓮,有些哽噎的出聲:


    “蓮姨,其實我從來不感激老天爺讓我活下來。”


    他掀開帳門,轉頭迴看了一眼餘怒未消的宋欽蓮:


    “石越寧與父兄一起戰死在雲中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公主,您就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落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落鯤並收藏公主,您就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