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舒走後大約過了兩刻鍾，一直低著頭的莫羅渾忽然抬起頭。
“喂！”他衝著牢外看門的一個匪徒叫了一聲。
“畜生東西，叫什麽叫？”那看門的匪徒罵罵咧咧的走了上來。
莫羅渾張了張嘴，平靜地罵了一句：
“汝母，婢也。”
漢人重出身又敬父母，那人聞言大怒，氣的轉身拿了鑰匙就要打開牢門。
莫羅渾眼疾手快，在那人手碰到牢門的瞬間，似一頭暴怒的猛虎般從地上兀的躍起。
手上的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掙開了，隔著牢門，他猛的抓住那人，用力一拽，那人的頭便砰的一聲巨響磕在牢房木樁上，昏死了過去。
當其餘幾人聽到聲響時趕過去的時候，莫羅渾的牢門上掛著的鎖鏈，已經嘩啦一聲掉落在地上。
他緩緩地走出自己的牢房，慢條斯理地活動了一下被捆的發酸的手腕。
不緊不慢地舒展了一下身體後，筋骨嘎巴嘎巴的響，像暴風雨的前兆。
當他抬起泛著綠光的雙眸時，牢內傳來一陣陣毛骨悚然的慘叫聲。
*****
李望舒重新迴到客棧時，瞥了一眼院子裏的記時的漏刻，剛好離戌時還差著一刻。
客棧此時空蕩蕩的沒有人，這家黑店本來就沒有客人，專門坑害外來不知情的商客。
而那些跑堂幫兇，應該是聽到莫羅渾在地牢裏鬧出的動靜後，連忙過去幫忙，結果去一個少一個。
李望舒不知道莫羅渾剛才打的有多駭人，隻是看到瑟縮在崔堯臣身後渾身發抖的涼涼，便知道那場麵估計不太好看。
報官是行不通的，於是莫羅渾草草處理了一下。
等莫羅渾搖搖晃晃走出地牢的時候，渾身散著血腥氣，熏得李望舒微微皺了下眉頭。
“你還挺快...哎...”
李望舒話還沒說完，便被莫羅渾抱住了，愣的她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崔堯臣翻了好大一個白眼，然後帶著涼涼便往客房走去。
莫羅渾身軀高大健壯，狼腰寬肩，即便是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李望舒，被他抱在懷裏時也顯得嬌小。
“你你你...你抱我幹嘛啊？”李望舒剛想推開他，結果發現他渾身燙的嚇人，雙肩微微戰栗，涼涼的水滴，一滴一滴的砸到自己麵上。
李望舒抬頭看著身高八尺有餘的塞外垂淚猛男，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好端端的，你哭什麽啊？”
“你是天上明月，這凡間誰都當不起你這一跪...”他聲音悶的讓李望舒心裏也跟著難受：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跪了不該跪的人。”
“沒關係的。”在莫羅渾已經碎的不成樣子的目光中，李望舒不忍心尖牙利齒的嘲諷他兩句。
於是禮貌地迴抱了一下，拍拍他的背，有些別扭的安慰：“本公主不和死人計較。”
“那上一個死人是誰？”莫羅渾忽然發聲，讓李望舒微微一怔。
崔堯臣在牢裏的話，似乎是點醒了他一樣。
兩人的心曾經挨的那般近，近的可以為彼此舍命相守。
圍獵場的雪夜中，少女浴血時的鄭重依舊清晰如昨日。還有敕勒邊境上，她撕心裂肺的那句‘我今日就要帶他走，我看你們誰敢攔我!’，他也一刻不敢忘卻。
他低下頭，眼底是有些心碎的試探：
“李望舒，我總感覺，我們之間，隔了很多很多東西。從你剛去蘇木山找我時，我就感覺出來了。那夜你要殺我時，你的眼神陌生的讓我感覺我們之間隔著一輩子都化不開的恨。”
見李望舒不做聲，他又繼續說：
“我們之間隔著的，不是淮南到敕勒的兩千四百裏和二十六道關口，也不是你杳無音信的兩年...”頓了一下後，他才終於問出：
“那我們之前，那是不是隔著那個‘死人’？”
這個能逼得大魏永樂公主李望舒屈膝下跪的死人。
李望舒眉心一跳，這小子，還真是敏銳啊...
她不著痕跡地推開莫羅渾，表情讓人看不出虛實：“你不必多想，剛才是本公主故意亂編的。”
李望舒說完就要迴屋，卻被莫羅渾抓住了手臂：“別走！”
“又怎麽啦？”李望舒有些不耐煩了，但一轉頭看見莫羅渾泛紅的眼尾實在惹人憐愛，後麵那句‘你給我鬆手！’便又咽了下去。
莫羅渾垂眸去看她，小心翼翼的問：“你方才說，是不是不和死人計較？”
“那是自然”李望舒聳聳肩：“人死恩怨清，人都死了幹嘛還和他計較呢？”
“那既然如此”莫羅渾聲音有些沙啞：“那我們之間隔著的那個‘死人’都已經死了，是不是可以恩怨兩清，讓我們重新開始？”
李望舒愣住，她看著眼前的莫羅渾，他泛紅的雙眼裏是一片滾燙的赤誠：
“重新相遇相識，重新相知相伴，重新信任於我。”
以及，重新允許我...
愛上您....
他的眸子似冬夜的孤星，隻帶著一點光，卻亮的那麽悠遠。
遠到讓李望舒不由自主的記起仲春的午後，少年的他沐浴在春光下，也曾向自己眸光晶瑩的許諾：
‘李望舒，我隻會忠於你一人，就如同星光縈繞明月，瑤光隻追隨望舒...’
李望舒看著他，忽然感覺心裏某處好似鬆動了一下，有什麽濃烈又窺不得光亮的東西在克製不住地溢出...
“看...看本公主心情吧！”
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李望舒隻留下這麽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便落荒而逃...
隻留下莫羅渾一人站在院中，對著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第二日，李望舒睡得還正香時，就被莫羅渾敲門聲叫醒了。
“現在什麽時辰了？”李望舒看了看還沒亮的天，語氣不善：“雞都沒叫呢，你叫喚什麽？”
莫羅渾彎彎眼睛：“已經卯時了”
“卯時幾刻了？”李望舒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問他。
“馬上卯時一刻了”（早上五點十五）
“......”
“咱們是要早點上路。”李望舒火大：“但是你這是要本公主早點上路！”
大冬天起這麽早，和要她命有什麽區別！
“公主啊...”莫羅渾抬抬嘴角，宛如惡羅低吟：“您該早起習武了。”
“哈？”
“昨天你和人動手的時候，我還有點意識。這兩年沒有我在您身邊喊您早起習武。”莫羅渾皺眉，嫌棄不言而喻：“您手上的功夫退步的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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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衝著牢外看門的一個匪徒叫了一聲。
“畜生東西，叫什麽叫？”那看門的匪徒罵罵咧咧的走了上來。
莫羅渾張了張嘴，平靜地罵了一句：
“汝母，婢也。”
漢人重出身又敬父母，那人聞言大怒，氣的轉身拿了鑰匙就要打開牢門。
莫羅渾眼疾手快，在那人手碰到牢門的瞬間，似一頭暴怒的猛虎般從地上兀的躍起。
手上的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掙開了，隔著牢門，他猛的抓住那人，用力一拽，那人的頭便砰的一聲巨響磕在牢房木樁上，昏死了過去。
當其餘幾人聽到聲響時趕過去的時候，莫羅渾的牢門上掛著的鎖鏈，已經嘩啦一聲掉落在地上。
他緩緩地走出自己的牢房，慢條斯理地活動了一下被捆的發酸的手腕。
不緊不慢地舒展了一下身體後，筋骨嘎巴嘎巴的響，像暴風雨的前兆。
當他抬起泛著綠光的雙眸時，牢內傳來一陣陣毛骨悚然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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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望舒重新迴到客棧時，瞥了一眼院子裏的記時的漏刻，剛好離戌時還差著一刻。
客棧此時空蕩蕩的沒有人，這家黑店本來就沒有客人，專門坑害外來不知情的商客。
而那些跑堂幫兇，應該是聽到莫羅渾在地牢裏鬧出的動靜後，連忙過去幫忙，結果去一個少一個。
李望舒不知道莫羅渾剛才打的有多駭人，隻是看到瑟縮在崔堯臣身後渾身發抖的涼涼，便知道那場麵估計不太好看。
報官是行不通的，於是莫羅渾草草處理了一下。
等莫羅渾搖搖晃晃走出地牢的時候，渾身散著血腥氣，熏得李望舒微微皺了下眉頭。
“你還挺快...哎...”
李望舒話還沒說完，便被莫羅渾抱住了，愣的她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崔堯臣翻了好大一個白眼，然後帶著涼涼便往客房走去。
莫羅渾身軀高大健壯，狼腰寬肩，即便是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李望舒，被他抱在懷裏時也顯得嬌小。
“你你你...你抱我幹嘛啊？”李望舒剛想推開他，結果發現他渾身燙的嚇人，雙肩微微戰栗，涼涼的水滴，一滴一滴的砸到自己麵上。
李望舒抬頭看著身高八尺有餘的塞外垂淚猛男，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好端端的，你哭什麽啊？”
“你是天上明月，這凡間誰都當不起你這一跪...”他聲音悶的讓李望舒心裏也跟著難受：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跪了不該跪的人。”
“沒關係的。”在莫羅渾已經碎的不成樣子的目光中，李望舒不忍心尖牙利齒的嘲諷他兩句。
於是禮貌地迴抱了一下，拍拍他的背，有些別扭的安慰：“本公主不和死人計較。”
“那上一個死人是誰？”莫羅渾忽然發聲，讓李望舒微微一怔。
崔堯臣在牢裏的話，似乎是點醒了他一樣。
兩人的心曾經挨的那般近，近的可以為彼此舍命相守。
圍獵場的雪夜中，少女浴血時的鄭重依舊清晰如昨日。還有敕勒邊境上，她撕心裂肺的那句‘我今日就要帶他走，我看你們誰敢攔我!’，他也一刻不敢忘卻。
他低下頭，眼底是有些心碎的試探：
“李望舒，我總感覺，我們之間，隔了很多很多東西。從你剛去蘇木山找我時，我就感覺出來了。那夜你要殺我時，你的眼神陌生的讓我感覺我們之間隔著一輩子都化不開的恨。”
見李望舒不做聲，他又繼續說：
“我們之間隔著的，不是淮南到敕勒的兩千四百裏和二十六道關口，也不是你杳無音信的兩年...”頓了一下後，他才終於問出：
“那我們之前，那是不是隔著那個‘死人’？”
這個能逼得大魏永樂公主李望舒屈膝下跪的死人。
李望舒眉心一跳，這小子，還真是敏銳啊...
她不著痕跡地推開莫羅渾，表情讓人看不出虛實：“你不必多想，剛才是本公主故意亂編的。”
李望舒說完就要迴屋，卻被莫羅渾抓住了手臂：“別走！”
“又怎麽啦？”李望舒有些不耐煩了，但一轉頭看見莫羅渾泛紅的眼尾實在惹人憐愛，後麵那句‘你給我鬆手！’便又咽了下去。
莫羅渾垂眸去看她，小心翼翼的問：“你方才說，是不是不和死人計較？”
“那是自然”李望舒聳聳肩：“人死恩怨清，人都死了幹嘛還和他計較呢？”
“那既然如此”莫羅渾聲音有些沙啞：“那我們之間隔著的那個‘死人’都已經死了，是不是可以恩怨兩清，讓我們重新開始？”
李望舒愣住，她看著眼前的莫羅渾，他泛紅的雙眼裏是一片滾燙的赤誠：
“重新相遇相識，重新相知相伴，重新信任於我。”
以及，重新允許我...
愛上您....
他的眸子似冬夜的孤星，隻帶著一點光，卻亮的那麽悠遠。
遠到讓李望舒不由自主的記起仲春的午後，少年的他沐浴在春光下，也曾向自己眸光晶瑩的許諾：
‘李望舒，我隻會忠於你一人，就如同星光縈繞明月，瑤光隻追隨望舒...’
李望舒看著他，忽然感覺心裏某處好似鬆動了一下，有什麽濃烈又窺不得光亮的東西在克製不住地溢出...
“看...看本公主心情吧！”
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李望舒隻留下這麽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便落荒而逃...
隻留下莫羅渾一人站在院中，對著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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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望舒睡得還正香時，就被莫羅渾敲門聲叫醒了。
“現在什麽時辰了？”李望舒看了看還沒亮的天，語氣不善：“雞都沒叫呢，你叫喚什麽？”
莫羅渾彎彎眼睛：“已經卯時了”
“卯時幾刻了？”李望舒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問他。
“馬上卯時一刻了”（早上五點十五）
“......”
“咱們是要早點上路。”李望舒火大：“但是你這是要本公主早點上路！”
大冬天起這麽早，和要她命有什麽區別！
“公主啊...”莫羅渾抬抬嘴角，宛如惡羅低吟：“您該早起習武了。”
“哈？”
“昨天你和人動手的時候，我還有點意識。這兩年沒有我在您身邊喊您早起習武。”莫羅渾皺眉，嫌棄不言而喻：“您手上的功夫退步的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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