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羅渾沒什麽意見,表示自己都聽公主的。


    而李望舒看著那女孩,想起自己上輩子過世時,自己侄女李毓荷也比她大不了幾歲,一時間也有些猶豫。


    她歎了好大一口氣,才轉頭對崔堯臣說:“你是向導,你說了算。”


    算是變相答應。


    崔堯臣彎了彎眼睛,對那女孩說:“還不謝過...呃,謝過宋大人?”


    在南陳用個化名也挺好,能免去不少麻煩。


    “謝謝宋大人,謝謝,謝謝三位大人!”那女孩的臉上終於有了喜色,連連叩首,喜滋滋地背著自己的小包裹繼續跟在三人身側。


    李望舒掃了一眼女孩已經磨得破爛的鞋子,歎了口氣,因為隻有三匹馬,所以李望舒朝她一伸手:“上馬吧!”


    結果那女孩怯怯的縮在一旁:“小奴不敢,小奴怎可與大人共乘一騎!”


    “上去吧你。”崔堯臣直接伸手,提起她瘦小的身體,將她往前送了一下,讓李望舒一把拉到馬上。


    “你叫什麽名字?別天天小奴小奴的”李望舒臉色平和,看不出什麽表情:“你又不是我們的奴隸家仆。”


    “小奴...”李望舒低頭看了她一眼,她連忙改口:“我沒有名字,他們都喚我阿女。”


    “阿女?”李望舒重複了一遍,搖搖頭感覺不好聽:“不如我給你起個名字吧!”


    “我最會起名字了!”李望舒一下子來了興致,興衝衝開口:


    “不如叫涼涼吧”李望舒頗為滿意,笑嘻嘻的說:“以此紀念我們此行西涼之旅。”


    一旁的莫羅渾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崔堯臣也是一臉無語凝噎的表情。


    “謝謝大人賜名!”那女孩喜上眉梢,連連致謝。


    “姓什麽好呢?”李望舒思索著開口:“要不你自己選吧!”


    “我姓宋,宋扶明”李望舒又一指崔堯臣:“西涼崔氏,崔堯臣。”


    最後她又指著莫羅渾,笑嘻嘻地用鮮卑語念出了莫羅渾的柔然姓氏:“鬱久,敕勒的鬱久·莫羅渾。”


    話音剛落,那女孩臉色刷白,嚇得跌下馬去,驚動三人勒住了馬。


    “小奴罪該萬死...”


    她跌到地上又爬起身,瑟瑟發抖地的伏在地上不敢抬頭,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


    她作為柔然人可能不知道中原宋氏和崔氏是什麽來頭,可‘鬱久’,柔然可汗的皇姓,自己主人的主人,柔然最尊貴強大象征。


    雖然自己沒有聽過莫羅渾的名字,但他多半也是個王子親王。


    這位美麗又極其尊貴的大人,若是在幾個月前,作為奴隸的自己連看他一眼都是褻瀆,應該受剜眼之刑。


    自己居然還和他那樣說話,和他一起騎馬同行...


    這種冒犯,應該受萬馬踐踏,永世不得超生吧!


    “你起來吧”莫羅渾似乎早有預料,語氣平淡:“現在又不是在柔然,而且在中原,我現在姓李”莫羅渾瞥了李望舒一眼,故意語氣加重:


    “叫李!瑤!光!”


    又看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不肯起來的女孩,他歎了口氣:“你不要想這麽多,起來上馬吧。”


    那女孩起身,卻依舊低著頭不上馬:“不敢與大人共乘一騎,我自己走著就行。”


    能與鬱久王子說說笑笑的另外兩個人,應該也是身份尊貴無比吧,自己可不敢冒犯!


    她似乎被嚇壞了,無論三個人怎麽勸,她就是堅持自己走。


    “我自己走就行,真的,我很喜歡走路。”她對著李望舒泫然欲泣:“小奴身上髒,和您共乘一馬,會弄髒您衣服的。而且低賤汙濁之身,怎敢沾染大人貴體。”


    “這怎麽辦?”李望舒十分頭疼,她扭頭怒視莫羅渾:“都怪你!你快點想辦法!”


    “這還不簡單?”莫羅渾嗤笑一聲,翻身下馬,在女孩的一臉驚恐中朝她長臂一伸,將身量嬌小的女孩抓起來就扔到自己馬上。


    然後他又走到李望舒旁邊,一拉她的馬韁繩,踩著馬鐙就利落的坐到李望舒馬上。


    “我與扶明共乘一馬。”莫羅渾雙臂十分自然地環過李望舒,然後拉過韁繩。


    又將手裏多餘的馬鞭扔給剛在馬上坐穩的女孩:“你就單獨騎我的馬,也不用說什麽‘沾染貴體’”


    見女孩又要爬下來,他聲音冷了冷補充道:“這是命令!”


    看著莫羅渾眉間帶了點涼意,女孩不敢再出聲,老老實實的坐在馬上。


    李望舒看了看女孩,又扭頭看了看一臉正色的莫羅渾,有些別扭往前縮了縮,沒有抗議。


    看著嚇得大氣不敢喘的女孩,李望舒衝莫羅渾譏諷:


    “還說我得罪人多,名聲不好,你名聲在敕勒也不怎麽樣嘛,人家見了你跟見了鬼似的。”


    “鬱久氏,北方巨狼,柔然裏最能征善戰的家族”崔堯臣騎在馬上,手指抵著下巴,給了中肯的評價:


    “靠武力征服整個柔然,對歸順的部族用兇狠血腥的手腕統治”他轉首看向莫羅渾:


    “不得不說,在草原民族裏,靠暴力治理各地區雖然不一定有賢名,但卻是最簡單有效的手段,隻是聽到你們家的姓都能嚇成這個樣子,那又怎麽敢造反呢?”


    仁慈,溫和,善良,這種中原的褒義詞,到了草原上反而是軟弱無能的象征。


    莫羅渾不以為意的點點頭,長睫微斂,叫人看不透裏麵的神色:


    “暴力隻能使人屈服,卻不能叫人臣服,所以我們會不停的征戰,不停的屠殺那些反抗我們的民族。”


    他歎了口氣,低頭掃過李望舒,語氣悵然:


    “還是你們漢人厲害,不戰就能屈人之兵。我們隻能征服那大片的土地,卻不能征服在土地上麵世世代代生活的人。沒有哪股力量可以一直強盛,但土地上的人卻可以子孫無窮的在那裏繁衍生息。江山不改,隻會易主。”


    崔堯臣笑笑:“這就是所謂的‘勇怯,勢也;強弱,形也’,最兇惡的虎,百獸之王,也有力衰命竭的一日。而看似最低賤的草,連溫順的牛羊都能將它吃掉,卻是春風吹又生,連綿無絕期。”


    “你們怎麽開始談莊論玄了呢?”眼見話題開始深奧起來,李望舒截住了話頭,又繼續問那女孩:“所以你想好姓什麽了嗎?”


    鬱久反正這小姑娘是不敢用的,那便隻剩宋和崔了,實在不行姓李也不錯。


    “姓崔吧...”女孩小聲的迴:“因為我想去西涼,便和西涼的崔大人姓吧,還望大人允許...”


    “他允許”李望舒一口替崔堯臣答應了下來:“那你就叫崔涼涼”


    “崔涼涼...”李望舒又重複了幾遍:“崔涼涼,崔涼涼...”愈發感覺這個名字朗朗上口。


    山間掃過一陣峭風,夾雜著初冬的寒意,崔堯臣在一邊聽她一遍遍地喊“崔涼涼”,頓感自家祖墳前的香火都涼了幾分。


    頗有‘天涼了,該讓崔氏也涼了’的感覺。


    “換個名字吧,別叫崔涼涼。”崔堯臣慢悠悠地駁迴了這個怪名字:“既然跟我姓,就應該我起名字才對。”


    他想起女孩說起西涼時,那滿眼的希翼和對未來的憧憬,又想起她曾經是飽嚐淒苦的奴隸之身。


    崔堯臣隨口道:“就叫未曦吧,夜雨川下,白露未曦(敕勒川下了一夜的驟雨,雲消雨霽時,草叢上未曦的白露將迎來第二日的朝暉與光明)。”


    “我們漢人起名字都是很鄭重的,新名字代表新的開始”崔堯臣偏頭看看那女孩眼中閃過的光彩:


    “未曦就代表你出川入涼,離苦得樂,迎來新的日出。怎樣?這個名字你可喜歡?”


    那女孩猛地點頭,眼角濕潤,聲音有些哽噎:“謝過大人賜名!”


    “那大名就叫崔未曦,小名就叫涼涼吧!”李望舒繼續討價還價。


    “好,我小名就叫涼涼。”那女孩又點點頭,語調上揚:“謝過大人賜名!”


    四個人就這麽邊走邊說,到了午後左右便從山路轉到了官路上,使勁眺望,遠遠能看見城郭的輪廓。


    那是南陳邊塞的第一座大城鎮——美稷城(注:今內蒙古準格爾旗納林鎮北)。


    到下午時分,四人在崔堯臣的帶領下,順利入城。


    美稷城規模要比雲中城大的多,來來往往入城的人很多,大多是商隊。


    南陳國內不算太平,但是與三個領國(西側西涼,東側魏國,北側敕勒)倒是相安無事。


    南陳的兩個中原領國西涼與魏國,一左一右現在和敕勒打的要死了,南陳還是按兵不動,作壁上觀。


    因此南陳西北的邊城既沒有戰事,又幾乎沒有受到國內南方水患影響,城內秩序井井有條,除去城內百姓看向四人時好奇中帶了點古怪的眼神,南陳給李望舒的第一印象便是一片祥和。


    “莫羅渾,為什麽他們都在看我們倆啊?”李望舒騎在馬上,好奇的四處打量南陳的景觀,卻發現路上百姓都對自己側目而視。


    “你忘了”莫羅渾低下頭,湊到李望舒耳邊,那若有若無的熱氣讓李望舒耳尖發癢。


    “南陳胡人地位低,現在咱倆又共乘一馬,人家不指指點點才怪呢。”


    四個人實在被看的別扭,又不想太惹眼,於是幹脆下馬,牽著馬找了一家客棧落腳。


    客棧的小二十分熱情,也看不出對異族客人排斥的樣子,連忙招唿四人坐下,又沏了一壺新茶給四人倒上。


    就當李望舒鬆了口氣,端起茶杯準備喝的時候,被莫羅渾猛的按住了手:


    “別喝!這水有問題!”


    “你怎麽知道的?”李望舒嚇了一跳,她是看見莫羅渾喝了一杯才跟著喝的。


    “這水和你之前給我酒裏下的毒....\"莫羅渾後知後覺的迴味了一下,麵色難看地點頭確認:


    \"踏馬的是一個味。”


    李望舒縮了縮脖子,心虛道:“那便是蒙汗藥和軟筋散。”


    崔堯臣和涼涼嚇得連忙把杯子往前一推,而莫羅渾則直接掃落了桌上的茶杯,猛地站起,結果踉蹌了幾步,感覺自己踩在了棉花上,一陣熟悉的失重感。


    這藥效要比先前的更快更猛!


    原本在一邊暗中觀察的店小二和幾個跑堂,此時全都不懷好意地慢慢圍了上來。


    “你們想幹什麽嗎?”崔堯臣看著外麵的大太陽,高聲嗬斥:“好大的膽子,在大白天就敢開黑店!”


    李望舒扶著站不穩的莫羅渾,抬頭怒視:“你們南陳還有沒有王法?”


    “在我們南陳,蘇家就是王法”隨著一道粗沉的男聲,一絡腮胡大漢從客棧後間走出,幾人一看,這正是之前在雲中城從牢裏逃跑的匪首。


    “來人,給我抓住他們!”那匪首大喊一聲,又從後間上來七八個人,一群人將李望舒等人團團圍住。


    最能打的莫羅渾被麻翻了之後,剩下三人勢單力薄。李望舒和崔堯臣又要護著涼涼和昏迷不醒的莫羅渾,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被製服了。


    店外來往經過的人不少,但見到店裏的情況,匆匆瞥過一眼就加快了腳步,迅速離開,生怕惹禍上身。


    光天化日之下,黑店圖謀不軌,欲謀財害命,無一人敢出聲或者去官府報官。


    “你不要指望誰能救你們”那匪首狂妄至極:“在南陳,就沒人敢管我們鷺少爺的事情,哪怕官府來了也是一樣。”


    這匪首看來在南陳裏囂張慣了,所以那日在魏國被官府拿下時還不忘大肆厥詞。


    “把他們身上東西搜光,然後關到後院的地牢裏!”那匪首大聲命令道。


    ————————————


    特此鳴謝:crush是持久的


    感謝c老師在66章給我提的意見,十分中肯,一針見血!


    真的整個一撥雲見霧,我現在也明顯感覺公主和郡主兩人對cp的信任度拉的過低了,有些生硬。


    副cp線已經寫完了,沒法再大動了,隻能微調。


    但是主cp線裏麵開始改了,下一章就上點炸裂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還有在46章,女主讓男主放下自己那一塊劇情下,留言感覺降智和女主蠢(大概這個意思)的三位讀者。我已經將那一塊調整了一下,讓李望舒顯得稍微聰明了一點,之前寫的確實沙貝哈哈哈哈


    真的非常感謝你們仨的寶貴意見。但是因為我重新修改段落後,留言會自動消失,所以沒法找到你們仨的名字了??o·(? ??????????? )?o·?總之就是阿裏嘎多!


    依舊是希望大家多留言,多提建議,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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