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九進到大堂裏的時候嚇一跳。


    雖然以往也總有宮裏來的人來傳消息,但是卻從來沒有像幾天這樣正式,這樣詭譎的。


    太監宮女的從府門外一直延伸得到院子裏。禮官司儀的捧著各色宮中用品安靜的站在園子裏。


    薛鼎天等薛家眾人已經都換上了正式的朝服,甚至連蘇舞秋和金羽西等人都是按照品級穿上了大品夫人的服飾。


    大內總管太監劉忠正坐在上首和薛鼎天在說話。


    劉忠雖然笑得妥帖,但是薛鼎天的臉色卻陰沉的厲害。


    蘇舞秋看福九進來,趕緊站起來走過去低聲說:“趕緊去裏麵換套衣服,接聖旨,快去!”


    “娘,你知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啊?”福九有點擔憂的看著周圍的陣勢,心裏隱隱的升起一陣不太好的感覺。


    蘇舞秋歎了口氣,摸了摸福九的頭發:“你別問了。娘也不知道,等一會劉公公宣讀了也就知道了。”


    “哦!”


    福九知道現在也不是她多問的時候,帶上秀兒,轉身先迴自己的房間去換衣服去了。


    等福九迴來之後,薛家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好了。


    香案、奉果、奉茶、奉酒等東西都已準備妥當。


    看福九進來,劉忠率先站了起來,笑著微躬著身子對薛鼎天說道:“老太爺,請率領薛家眾人接旨吧!”


    薛鼎天的臉色極其難看,屋子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著他,地上掉根針的聲音都能聽的清楚。


    薛鼎天緩緩才長長歎口氣的顫抖著站了起來。


    薛朗和薛昆趕緊上前扶住。


    薛鼎天顫巍巍的走到首位,被攙扶著慢慢的跪倒了最大的蒲團前,“臣,定國公,薛鼎天率薛家眾子弟叩接聖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立時,薛家下麵的人都跟著跪拜下來,俯首叩地的接旨。


    劉忠看薛家眾人跪在地上,才凝目斂神的雙手從下麵的司儀官手中雙手恭謹的將聖旨接過來,緩緩的打開,字正腔圓的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薛氏長女薛清芷,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克嫻內則,淑德含章。著即冊封為東宮太子妃。


    特賞賜鑲嵌東珠珊瑚金項圈一個、銜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東珠二顆的金耳墜三對、金鐲二對、金銀紐扣各百顆、銜東珠的金領約和做各式襖褂被褥的貂皮、獺皮、狐皮數十張,綢緞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飯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銀盤銀碗銀壺銀碟等若幹。欽此!”


    說完,劉忠淡淡的看著下麵薛鼎天等人。


    薛鼎天跪在地上,既沒有接旨的意思,也沒有起身的意思。


    “老太爺,您該接旨了?”劉忠小聲的提醒了一聲。


    薛鼎天還是沒說話,緩緩才發出嗚嗚~的聲音,顯然是在老淚縱橫的痛哭流涕。


    “臣,臣,臣薛鼎天領旨,謝,謝——”


    薛鼎天低著頭邊痛哭邊說話,結果說道最後的時候,老爺子竟然說不下去了一樣,躬著身子開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薛朗一看老父親似乎不大對勁,趕緊抬起頭去看。


    結果,薛朗還等看明白呢,薛鼎天忽然側著身子一下子倒了下來,整張臉都被喘上來氣的憋紫了,一手轉著胸口處,顯然是難受至極。


    “爹!爹!”


    薛朗大驚失色,跪著迅速的爬了過去將父親抱在懷裏,“來人!來人!快去請郎中!快!”


    立時,薛家人就亂了。


    所有人都上前想去看看老祖到底是怎麽了,尤其是最後麵的福九。


    將哥哥們都推開,福九一下子跪倒老祖的身邊,小心的伸手將薛鼎天的手握住,輕輕的召喚:“老祖!老祖!”


    薛鼎天緊閉著眼睛,一點反應也沒有。


    福九感覺到很害怕,立時便哭了出來,“老祖!你睜開眼看看啊,我是福九!”


    說著,福九搖了搖薛鼎天的胳膊,然而薛鼎天卻一點反映也沒有。


    薛朗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大聲對身邊的薛昆說:“去!你親自去,看看邢老太醫還能不能動了?請來!快去!”


    薛昆一句話也不說,爬起來就往外跑。


    看福九跪在一邊哭,薛朗皺著眉頭瞪著薛鳴凡,“把福九帶進去。讓孩子們都出外麵等著去,明秀,一會你先把劉公公請到旁邊去休息一下,一會我就過去。”


    “是!”


    薛鳴秀趕緊將有些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劉忠請到一邊側室坐下。而薛鳴凡則強製的將福九給拉走。


    薛朗不知道薛鼎天怎麽樣了,便趕緊讓人在大堂上抬來軟榻,自己帶著薛鳴乾等人,小心的將老父親給抬到椅子上。


    “老二媳婦,你帶著舞秋和四娘幾個在這照顧一下,不要讓太多的人進來,咱爹會喘不上起來!我去外麵招唿一聲。”


    “好!大伯,你快去吧!”說著,金羽西吩咐四娘等人趕緊將周圍的窗戶多打開兩扇,免得老太爺喘不上氣來。


    薛鼎天躺在床上,大口喘著氣,臉色極其難看,緊閉著雙眼,顯得極其痛苦。


    薛朗極其擔心的看了一眼薛鼎天,沒辦法,長歎一聲決定還是先把劉忠打發走了再說。


    薛朗一出來,便看見薛英等人急著就過來想詢問。


    一句話沒說,薛朗沉著臉便先去了小客廳。


    劉忠看薛朗進來了,趕緊站起身,著急的問道:“老太爺怎麽樣了?”


    薛朗沉著臉搖了搖頭,順便請劉公公坐下,“公公是清楚的,家父的心疼病早年就落下了。這兩年年歲大了,有點著急上火的事便會犯病。公公還要多擔待一些。”


    “理解!都理解!畢竟是上了春秋的人!隻是,……”


    劉忠說了一半就頓住了,然後有些為難的看著薛朗:“這聖旨已經下了,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拿迴去的!元帥,您看,這件事要怎麽處置才妥當呢?”


    薛朗想了想,也很是為難的說:“誒呀,按理說,這聖旨我們是要重新點香接旨的。可是,您也看到了,老父實在是接不下來了。要不這樣,您先把聖旨留下,我們先供奉著,等老父好了之後,我們立時將聖旨請下來,您看呢?”


    “誒呦,這麽大的事老奴可做不了主啊!”劉忠嚇壞了,琢磨了一下看著薛朗猶豫的說道:“要不元帥您替老太爺接旨呢?”


    “誒呀,這可不行。您知道,這聖旨是宣福九進宮當太子妃的,這要不是薛家的掌門人是誰也不敢接、也接不下來的。老太爺還是定國公,這隻能他老人家接旨啊。要不,那可是欺君罔上的罪過啊!這是大大的不合適啊!”


    想了半天,兩人都有點愁眉苦臉的。


    沒辦法,最後兩個人隻能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聖旨先留下,然後劉忠迴去先和皇上複命。等明天天一亮,薛朗就去宮裏和皇上謝罪。


    兩個人商量好,然後劉忠又去看了一眼薛鼎天,發現老爺子確實是病的相當嚴重。也不做過多的打擾,趕緊迴去和晏澈複命。


    晏澈本來在宮裏等的著急,不知道薛家是個什麽反應。


    好不容易把劉忠等迴去了,結果又知道聖旨竟然沒接完,氣得立時跳著腳在殿裏大罵。立時就要把薛朗給帶來問話。


    劉忠趕緊給勸住。


    等晏澈冷靜下來點知道薛鼎天是真的犯了心絞痛的病之後,又有點擔心。這裏外焦急的,弄的他又咳嗽起來,也趕緊宣了太醫進來瞧病。


    最後咬著牙穿著粗氣,狠狠說了一句:“就算薛家都來朕麵前磕頭,跪死,福九也得嫁進宮來!”


    說完,還惱怒的把手邊的藥碗給摔了個稀碎。


    晏澈在宮裏發脾氣,薛鼎天在床上倒氣。


    似乎疼的難受,薛鼎天便老是小聲誒呦誒呦的。


    薛朗守在跟前急得跟什麽似的,但是還無處使力,感覺度日如年似的。


    薛昆連拉帶扯的將身體大不如前的邢老太醫費勁的折騰過來,弄的老爺子骨頭架子差點沒散了。


    好不容易來了,結果閉著眼睛剛摸了一會脈,便顫巍巍的站起身,直接將薛鼎天的眼睛給扒開,仔細瞧了瞧。


    看完之後,先是哼了一聲,然後坐在旁邊捋著胡子,對下麵所有人說道:“你們都出去!我要看看他的胸口。你們在跟前礙事!”


    薛朗一聽,趕緊就將媳婦婆子們都攆了出去。


    “好了!老太爺,您看吧!我幫您把父親的衣服脫下來!”說著,薛朗要去給薛鼎天脫衣服。


    “我說——都出去!其中包括你!”邢老太爺脾氣也很是倔強,是個難伺候的老頭,此時目光淩厲的瞪著薛朗,絲毫麵子也不給。


    薛朗一愣,“我也出去?那誰給父親脫衣服?老太醫,您還是把我留下搭把手吧!”


    “我讓你出去你就出去!怎麽這麽囉嗦?出去!趕緊出去!把窗戶門的都關上。”說著,老太醫還極其煩躁的用拐棍指了指周圍開著的窗戶門,“這都幾月了!想讓你爹得了秋寒啊!去,關窗戶!然後出去!”


    薛朗看老頭堅持的厲害,也不敢多說什麽,趕緊過去關上窗戶,然後看了一眼之後退出去,將門輕輕合上。


    邢老太醫看人都走了,才沒好氣的用銀針在薛鼎天手上一紮。


    “你個老不死的,天天變著法折騰孩子們。還心絞痛?你痛個屁!年輕時候那沒出息勁又拿出來了。還不睜開眼睛!”


    說完,邢老太醫氣唿唿的將銀針扔到一旁,拄著拐棍瞪著和他一樣老的薛鼎天。


    薛鼎天立時睜開眼睛,左右扭了扭頭,才緊張的噓了一聲,慢慢坐起來,“你小點聲。別讓人聽見!”


    “哼!”邢老太醫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你說說你都多大歲數的人了?啊,八十多歲了,還和孩子們玩躲貓呢!你瞅瞅,給薛朗和薛昆急得?!那薛昆差點把老頭子的房子給拆了。我告你,迴頭你得陪啊!賠銀子!”


    “啊,行,行,知道了!”薛鼎天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對麵那讓人看著不順眼的老頭,“我有什麽辦法!還不是晏澈那小子。死活就盯上我們小九了,今天來聖旨都來了。那聘禮都下了,隻等著把我們小九搶走呢。那我還能讓?沒招了,我就用以前的老辦法了!”


    說著,薛鼎天還挺得意,洋洋自得的笑了起來。


    邢老太醫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那攪腸散我以為當年你就用完了呢。你這老東西,當年糊弄你媳婦求理解,現在又糊弄晏澈拖時間。你說你,怎麽越老越為老不尊了呢?我可告訴你啊,那東西要是吃多了,真的會引發你的心痛病的。你可別不當迴事。”


    “唉,沒招啊!”薛鼎天長歎一聲,意欲蕭索的說道:“為了我家小九,隻能拖一時是一時了。希望能拖到想到辦法那一天。都是為了孩子,兒女啊!都是債!”


    “行啦!行啦!別在這念叨了。我聽的都心煩。我給你開點保心護體的藥,你先喝著。迴頭皇上那邊要是查起來,也看不出什麽來。至於剩下的,你就自己接著演吧。”說著,邢老太醫顫巍巍的站起來就要去寫方子。


    “誒?老東西,你給我寫嚴重點啊。要不,這幾天可拖不過去。”說著,薛鼎天又舒舒服服的躺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這攪腸散真他奶奶的好使,立時就讓自己看起來和要死了一樣,不過,這肚子也真是疼啊。


    “哼,給你開個斷腸散,讓你直接見閻王老爺就好了。免得天天在這天天裝病騙人的。”


    邢老太醫邊念叨,邊顫顫巍巍的拿起筆要寫方子,結果寫了兩個字,覺得手抖的厲害,不由得就衝著外麵蒼勁的喊道:“進來一個!難道還讓我老頭子自己寫方子啊?!”


    瞅瞅,這老東西也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偷摸樂一下,然後趕緊又閉上眼睛裝哼哼。


    薛朗立時推門進來,趕緊走過去給邢老太醫執筆。


    老爺子嘟嘟囔囔的說了半天,薛朗都一一的記錄下來。


    “記住,這藥每天要喝的適量,絕不能多喝。否則要是把你老子喝死了,到時候葬禮就不用請我老頭子了!”


    薛朗被老頭子頂了一個來迴。卻也不敢說什麽,隻能裝聾作啞哼哈的答應。


    等折騰的差不多,才又讓薛昆給千哄著萬哄著的給老太爺送迴去,還給拿了巨額出診金。


    等鬧騰完了,薛鼎天忽然微微睜開眼睛,哼哼唧唧的把薛朗叫到床邊,“去,趕緊讓鳴乾他們都迴去,咱們的事一天都不能耽誤。”


    “爹,您這樣,還讓孩子們怎麽迴去?再說了,誰又能安心的迴去?!”薛朗麵露苦澀的在父親跟前小聲說著。


    薛鼎天立時瞪大了眼睛,差點沒氣得真犯病,捂著胸口,怒瞪兒子:“讓他們趕緊給我滾迴去,是不是真想氣死我?”


    偏巧,這時候薛昆正好進來,看見老父親在病中還在發脾氣,不由得趕緊過去將老頭摁倒在床,“行了,爹。您老人家就趕緊休養吧,這些事您就別操心了。人家福九是天賜福女,有老天爺保護著呢!現在,最重要的是您!趕緊的,快躺下!”


    薛鼎天瞪著薛昆,“你,你給我閉嘴!馬上按照我說的去做!快去!”


    “行!行!馬上去!隻要您好好養病,怎麽的都成!”


    薛昆哄著老爹躺下。


    正在哄著薛鼎天,這外麵忽然有人來報,說著蘇秋白來了,來看老太爺的。


    “怎麽這麽快消息就傳出去了?”薛朗一愣。


    “皇上聖旨在咱們家沒傳下去,這消息還不快!趕緊的,哥,你去看看吧,我陪著咱爹!”


    薛鼎天聽見有人來看了,立時哼哼呀呀的躺了下去,誒呀,心疼啊!


    ------題外話------


    今天的更新有點少,醉貓準備一下。


    因為要寫到*了,爭取明天多更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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