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道:“倘若阿姐對旁人動心,我定然會反對。但是平王的話……我雖然也要勸你理智,但是不能說你對他是錯愛。”


    平王已經是人間值得。


    薑離笑著道:“難為你對他這麽高的評價。隻是既然沒有可能,就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庸人自擾。”


    “嗯。”豆蔻點頭,“京城那邊,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阿姐不用過於憂心。”


    如果是別人說這話,薑離肯定要解釋一番,表示自己沒擔心。


    但是豆蔻的話……她眼神太過毒辣,甚至於可以直擊內心深處,把薑離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那些東西給挖掘出來,所以薑離沒有說話,也算默認了。


    她確實擔心平王。


    在知道平王謀反的確切消息之前,她其實就已經心生退意。


    為什麽沒有離開?


    因為她總是在有意識無意識地拖。


    對平王,她心裏生出了不舍。


    正如她之前反思過的那般,她一身反骨,唯獨臣服於溫柔。


    她看不上囿於時代局限的男人,但是平王讓她感受到的,是比現代男人更細膩體貼的溫柔。


    他說得很少,但是做得很多。


    如果換成其他人,在她離開的時候,多少會生出怨懟之心。


    夫妻本來就是要同心協力,風雨同舟的,她卻選擇了臨陣脫逃。


    然而平王非但沒有,還把默笙也給了她,護送她離開。


    後來平王知道她不告而別的消息之後,一定很失望吧。


    也好,薑離想,他們之間,就不該再有什麽牽扯。


    最多,她把他藏在心裏,用時間來慢慢抹掉。


    抹不掉也很好,那些被溫柔嗬護的時光,什麽時候想起來都讓人心生美好。


    平王是在薑離來到蘇州的第三年登基的。


    消息傳來的時候,薑離醫館的生意已經很有起色。


    她正在給人診脈,聽到外麵打馬而過的信差,揚聲喊著“新皇登基”,薑離手一抖,幾乎控製不住地想要站起身來。


    而梔子,已經快步出去打聽消息。


    很快,她滿臉喜色,情緒激動的跑進來,“姑娘,姑娘,是,是……”


    薑離提起的心瞬時放下,心花怒放,笑意在臉上控製不住地蔓延:“好,好。新皇登基,今日,不,接下來半個月,診費都免了。”


    “這丫頭,是不想過了。”門口擺攤的高老頭,摸著山羊胡子道。


    晚上,薑離還讓梔子去叫了一桌酒席,算是遙遙為平王,哦不,新君劉景珩慶祝一下。


    酒席很豐盛,於氏卻吃得不多。


    薑離察覺到她的憂心忡忡,問她,她卻又不說,隻能偷偷問元三。


    “元叔,我娘這是怎麽了?”


    該不會是又懷孕了吧。


    “在為你擔心。”元三說起來也有些哭笑不得。


    “我怎麽了?還是因為我的婚事?”


    這兩年,她的婚事成了於氏唯一的心病。


    “倒也不算。”元三道,“她擔心皇上對你心懷怨恨,登基之後找你秋後算賬。”


    薑離:“……我娘真是杞人憂天。”


    新皇登基,屁股下的龍椅不是一下子就坐穩的,尤其他現在上麵還有個太上皇。


    內憂外患,他哪兒來那麽多心思管自己?


    再說了,當年大家是和平分手啊。


    要說有點嫌隙,就是她把他的人甩開了;但是薑離覺得這也不是問題,景珩肯定會明白她心中所想。


    “您勸勸她,皇上登基,勢必很快選秀。他那麽多事情,那麽多美人,早就把我忘記了。”


    她算哪有蒜啊!


    “而且皇上不是那樣小肚雞腸的人。就算他想找我秋後算賬,也得先知道我在哪裏不是?人海茫茫,他去哪裏找我?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是他總不能大張旗鼓,昭告天下說我跑了,他要找我吧。”


    薑離說著自己都笑了。


    她對自己和景珩的現狀都十分滿意。


    她在蘇州過上了小橋流水人家的安逸生活,有事業,有孩子——弟弟妹妹年紀差得大,和她的孩子也差不多了;而景珩做了皇上,再也不必被人踩在腳下,也算如願以償。


    薑離相信景珩的心胸。


    “您幫我多開解開解我娘。”


    “嗯,我知道的。”


    兩人正在說話間,阿照從外麵迴來。


    他來蘇州之後就入了書院。


    江南多大儒,他就讀的書院,乃是江南大儒徐樸舍所開設,所收的弟子要麽出身非富即貴,要麽自身讀書極有天賦。


    書院一年的束修就是一百兩銀子,堪稱古代版的私立貴族學校。


    薑離雖然有點小錢,但是在這裏沒有什麽人脈,也很難擠進去。


    至於阿照的讀書天賦——那就更玄了。


    好在薑離陪著於氏去燒香的時候,看到一位夫人臉色不好,提醒她注意心髒問題,結了個善緣。


    後來才知道,原來那是徐大儒的妻子。


    薑離經常帶著阿照去徐家做客,後來阿照就得以走後門進了書院。


    不過阿照底子薄,剛進書院的時候很吃力。


    薑離原本以為他會被欺負,很是擔心,不過後來阿照適應良好,現在漸漸也跟得上了。


    雖然不指望他參加科舉考個功名,但是這幾年讀書的進步,還是讓人欣慰。


    “姐姐,要開恩科了。”阿照興奮地道。


    “怎麽,你想下場?”薑離故意逗他,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神,也被他眼中的快樂感染。


    “那我可不行。”阿照道,“但是我幾個朋友都可以下場試試。”


    雖然阿照年紀小,但是交了幾個比他大三五歲的朋友,十幾歲的少年,又是徐大儒的門生,確實可以下場一試。


    “嗯。”薑離笑道,“你也努力,過幾年也下場試試。”


    “我是考不上的。”阿照很有自知之明,“我聽說朝廷也要開武舉。姐姐,我下一次,能試試這個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小心翼翼打量著薑離的臉色。


    他來江南之後,也依然想習武。


    薑離本來想給他找個武師父,但是沒有找到合適的。


    而且元三不讓阿照習武,所以這事就擱置了下來。


    不過薑離經常能看到阿照自己在後院紮馬步,練拳,射箭,都有模有樣。


    “那也好,我繼續托人給你尋摸個武師父。”薑離笑道。


    “那也不用。”阿照道,“我自己慢慢摸索著來就行。”


    主要是,其實他暗地裏一直有師父的。


    但是這是他和劍來的秘密,一定不能讓姐姐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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