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離一直和高老頭有聯係,而且聯係還很密切。


    高老頭雖然說經常說些雲裏霧裏,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但是關鍵時候,他還是向著薑離的。


    比如說一兩個月前,大概在三月的時候,在薑離去給他送酒的時候——那是東宮的珍藏,也被還了迴來,高老頭就留她吃飯了。


    薑離彼時還開玩笑說:“我記憶之中,大概這是第三次吃你的飯吧。每一次,好像都有事。”


    她扒拉著手指給他算。


    第一次,是因為元三托高老頭說媒。


    她把自己親娘嫁了出去,多了個後爹,後來多了弟弟妹妹,對她人生來說,是有很大影響。


    第二次,是去年她被國公府抓走前。


    當時高老頭沒說的很清楚,卻說她的姻緣到了。


    薑離自然不信,說他騙酒喝,還說要是嫁人了,就把腦袋擰下來給他當球踢。


    然後她就嫁給了平王。


    當然因為是被迫的,所以薑離覺得她的腦袋,還能再留一留。


    ——這不屬於她主觀行為,這屬於不可抗力,法律上都可以免責。


    好在高老頭對踢,不對,踢腦袋可能沒什麽興趣,事後也沒抓著不放。


    現在是第三次。


    薑離笑嘻嘻地道:“讓我猜猜,我今年是不是要和離了?不,不對,賜婚,不能和離嗎,我得死遁,換個身份。你是不是又算出來了?”


    高老頭瞪了她一眼:“你算命還是我算命?搶我生意是不是?”


    “真讓我說中了?”


    “沒有。”


    “哦,那你請我,該不會就想請我陪你吃這盤茴香豆吧。”


    薑離剛才讓梔子去訂一桌酒席,被高老頭拒絕,他就著茴香豆就開始喝酒。


    “今日不說算命的事情,說點真人真事,我親眼所見那種。”


    “嗯?”薑離笑道,“您老就別賣關子了。算命時候給那些不知底細的人,裝模作樣也就算了,在我麵前您不用,有話直說。您要是需要那三五兩,我給您。三五十兩也行……”


    “三五百兩不行?”


    “那不行!”薑離笑嘻嘻地逗他。


    “就知道你摳門。”高老頭抱怨一句後,聲音略低了些,“你知道你男人最近在忙什麽嗎?”


    薑離:“我不知道啊!別張口就是我男人,我們倆之間那點事,我不是都實話實說了嗎?暫時搭夥兒,早晚要散。”


    “早晚要散,是早是晚?早是多早,晚是多晚?”


    “怎麽,您這是盼著我們散了呢,還是不盼著我們散?”


    “他最近私下的小動作有點多。”


    “什麽小動作?”薑離心裏一凜,麵上卻還是笑嘻嘻的。


    她其實也感覺到,平王沒有在朝廷領什麽差事——畢竟對外還一直裝殘疾人呢,為什麽每天會忙成那樣。


    就很奇怪。


    但是她也不習慣窺探隱私,加上她站台也忙著呢,所以就沒問。


    這會兒高老頭提起,不會是無的放矢。


    薑離心中隱隱猜測,恐怕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高老頭沒有說得很清楚。


    但是他說:“丫頭,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了,我給你提個醒,平王日後,是有大好前程的。”


    薑離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高老頭絕對不會無緣無故這般說。


    而且他說的“大好前程”,也絕對不是做個富貴閑王,長命百歲這種,而是……


    問鼎至尊之位。


    “你這丫頭,命格我看不出來很遠。”高老頭道,“這麽多年,唯獨你一個,我是真的看不透。”


    所以,他不知道日後平王身邊的那個人,是不是薑離。


    但是以他對薑離的了解,他覺得薑離被困在方寸之地,是不會高興的。


    “你這丫頭,就是隻家雀兒,”高老頭道,“不畏風寒,但是怕不得自由。丫頭,早做準備吧。”


    薑離自動翻譯了一下就是:要跑趁早。


    所以,這也是為什麽薑離,原本覺得可以抱平王大腿,在京城多留一兩年甚至更久,可以賺更多銀子,但是還是又改變主意,在於氏滿月之後,就迫不及待提出離開的原因。


    一來她其實並沒有那麽絕對的理智,她就算是一塊礁石,平王的溫柔,對她來說也像洶湧澎湃的海浪,一日日侵蝕著她的心。


    真的,她從來不怕男人種馬,不怕男人愚蠢,好像不怕男人一切,卻唯獨對男人的溫柔,沒有抵抗能力。


    能讓她低頭的,唯有溫柔。


    沈望之是,平王也是。


    現在薑離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其實當年內心深處,她對沈望之也生出過期待。


    她和這世間絕大部分女子一樣,其實是過不了日久生情那一關的。


    沒有人間清醒,她俗不可耐。


    隻是,後來她成功麻痹自己,以至於不肯承認自己失戀。


    再到了後來,陰差陽錯錯過,另一個男人,取代了沈望之的溫柔。


    ——沒有痛徹心扉的愛,也就沒有不可取代的誰。


    人,終究是庸俗的。


    二來薑離即使動了感情,也絕不是非君不可,難以自拔。


    所以她還好好地保持著自己優秀的品質——趨利避害。


    她從高老頭那裏離開之後,就有意觀察,並且很快發現,其實平王,並沒有背著她許多。


    於氏心裏那個完美無缺的女婿,正在暗戳戳地搞大事。


    薑離是沒有經過什麽大事的,她曆史學的也不好,所以一想起平王這件事,她腦海裏唯一能想到的差不多的解釋大概就是——玄武門之變。


    平王要反了。


    這個男人受了太大刺激,估計這會兒忍無可忍,不想再忍了。


    薑離祝福他馬到成功。


    但是她畢竟不是神仙,金口玉言,指誰誰成功。


    所以她必須得考慮,平王失敗了會如何。


    結論就是很慘,說不定真會株連三族。


    那可不行!


    大家雖然相處融洽,但是薑離不想為他殉葬,更不想拉上家人——當然,如果單獨讓國公府那些人陪著平王倒黴,她還是會挺高興的。


    趨利避害,人之本性,薑離也不能免俗。


    即使按照高老頭說的,平王應該會成功,可是萬一失敗呢?


    再說,他成功以後,對自己會是什麽態度?


    臭不要臉地想,他冊封自己為皇後怎麽辦?


    那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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