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離和於氏說了一聲,便對外麵看守她的人說,她要出去。


    外麵的人自然不同意。


    薑離冷笑一聲:“我要是撞死在這裏,你們都得給我陪葬。不,隻要我破相了,你們就沒有好果子吃。”


    外麵的人果然被她唬住,客客氣氣地請她稍等片刻,然後乖乖地去找老太太稟告去了。


    薑離前世就是個不好糊弄的,這輩子混跡市井,更是滾刀肉。


    人善被人欺。


    惡,從很大程度上搶了先機,讓人不敢欺負。


    薑離也沒有細膩豐富的感情,她是個理智占據絕對上風的理工女。


    遇到什麽就麵對,遇怪打怪,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過了一會兒,去送信的人迴來,小心翼翼地迴稟道:“十八姑娘,老祖宗說,您想出去的話,隻能自己出去,而且得讓我們跟著您。”


    “說得那般好聽做什麽?想監視就監視,走吧。”薑離說完,不給人反應時間,提步就往外走。


    後麵看守的人交換了個眼色,連忙跟上去。


    薑離的藥箱,始終都在身上掛著,像長在她身上一般。


    她出了門,先晃晃悠悠去街上買了一包茴香豆,一隻燒鵝,又打了一壺酒。


    買完東西之後,她在小巷子裏東拐西拐。


    身後跟著她的人莫名其妙,卻又不敢問。


    這位不是十八姑娘,是十八姑奶奶。


    現在府裏都傳遍了,她把老祖宗和各位太太姑娘都給罵了,而且罵完之後還能全身而退,這誰敢惹?


    薑離提著東西,終於在一處小院前停下。


    小院並不起眼,和旁邊的民居一樣低矮。


    她咚咚咚地敲門,一邊敲一邊喊:“高老頭,起來喝酒了!我今兒發財了,給你買了最好的梨花白。”


    門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下一刻,門被拉開,裏麵露出一張頂著亂蓬蓬頭發的蒼老的臉。


    “還真是梨花白。”老頭從薑離手中搶過了酒壺,打開蓋子放到鼻下聞了聞,一臉心滿意足。


    他就著壺嘴喝了 一大口,嘖嘖讚道:“難得你今天沒用兌了水的來糊弄我,你這丫頭怎麽突然有良心了?”


    他對薑離身後的人,視而不見。


    薑離提步往裏走:“當然是有求於你了。進去說話!”


    她身後的人硬往裏擠,老頭根本不在意,一邊喝著酒一邊往裏走。


    兩人就在小院子裏的石桌前坐下。


    薑離把帶來的燒鵝和茴香豆打開,給自己先扯了個鵝腿啃。


    老頭見狀氣得吹胡子瞪眼,“這是要求我的態度?混賬東西,知不知道尊老愛幼?”


    “我嫌你吃飯不洗手,隻能先下手為強。這條鵝腿是我的,剩下的都是你的。”


    老頭這才高興,把剩下的燒鵝拉到自己麵前,伸手摸了一遍,並且強調:“我上完茅廁沒洗手。”


    薑離做了個“嘔”的姿勢,“說正經的。高老頭,我要嫁人去了。”


    老頭故作驚恐,“你要去禍害誰家?”


    薑離一本正經:“我要為民除害去。”


    “咋,你不會要自絕吧。”


    薑離:“是,還要拉個人黃泉路上陪我鬥嘴,要不太孤單。你不覺得這燒鵝今天味道有些不對嗎?”


    老頭啐了她一口,根本不上當,“燒鵝都是我的。你說,到底要去禍害誰。”


    “廢太子,如今的平王。”薑離咬著鵝腿,漫不經心地道,全然不顧身後的人已經被他們的對話雷得外焦裏嫩。


    “誰?”老頭燒鵝都不吃了,酒也不喝了,驚訝地看著薑離。


    薑離見狀得意,“廢太子。你說我去把他弄死,算不算為民除害?”


    老頭似乎反應了過來,又恢複了之前那種吊兒郎當的態度,“你可以試試。也不知道你們倆,誰為民除害。”


    “說不定還同歸於盡,人間同時少兩個禍害呢!”


    “禍害遺千年,你的福氣在後頭。”老頭道。


    薑離翻了個白眼,“你喝多了,把我當成你顧客了。”


    老頭平時靠算卦坑蒙拐騙,搞點銀子。


    薑離是大夫,老頭是算命的,兩個人在街上擺攤認識的。


    家裏有人生病的,要麽找薑離治病,要不找老頭算命。


    兩個人互為競爭對手,見麵就掐,又維持著奇怪的友誼。


    老頭呷了一口酒,哼哼起了小曲:“花開堪折直須折,莫使金樽空對月……”


    薑離:“什麽跟什麽啊,這就喝多了。還想問問你,到底能不能嫁呢!”


    老頭心情似乎很好,瞥了一眼她身後跟著的人,“說得像你能做得了主一樣。”


    薑離意味深長地道:“現在不能,不代表以後不能。”


    “不要動他。”老頭忽然嚴肅。


    “哦,知道了。”薑離道。


    身後的人完全沒聽懂,但是薑離已經問到了她想知道的東西。


    廢太子,平王,不用殺。


    老頭既然這麽說,說明他不是一個大奸大惡之徒,可留;也說明她未來一段時間的處境,並不會太糟糕。


    “還有其他話要跟叮囑我的嗎?”薑離又問。


    老頭恢複了之前吊兒郎當的樣子,毒舌道:“攤位費,先給我幾個月的,我幫你交了。雖然我天天被你這個臭丫頭氣得要死,但是我不想換鄰居,免得新鄰居太蠢笨,我怕自己被氣死。”


    薑離把自己腰間的荷包摘下來扔到桌上,“裏麵有幾兩碎銀子,還有二十兩銀票,幫我照看著點家裏,等我迴來,謝了。”


    她把啃剩下的骨頭隨手扔給腳下的小黑狗,用帕子擦了擦手,“琉璃易碎,也幫我看顧著些。”


    豆蔻在薑家時候名叫江歲,老頭見她第一眼說的就是“琉璃易碎”。


    所以,薑離是把妹妹托付給老頭。


    老頭心領神會,卻搖了搖頭。


    薑離不解其意,卻也知道老頭不想說的時候,根本撬不開他的嘴,便作罷了。


    “老頭,你說我十九歲能嫁出去,你贏了。”


    薑離對老頭豎起了大拇指,笑意璀璨,“再會。”


    “你的福氣在後頭!”老頭對著她的背影大喊道。


    薑離頭也沒迴。


    管什麽福氣不福氣,她命由她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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