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的陽光照射著公安局威嚴的大樓。此刻,會議室裏一片歡騰,吳局長一臉欣慰地坐在椅子上,桌上的煙灰缸裝滿了,路瑤站著看著大屏幕,捂著嘴,忍不住哭出聲來。


    特警機場上,猛虎突擊隊的隊旗在陽光下獵獵飛揚。小虎隊的突擊隊員們整齊列隊,吳迪鬱鬱寡歡地站在隊列最後麵。龍飛虎挺著山一樣的身軀,跑步上前,立正敬禮:“報告!支隊長同誌,猛虎突擊隊全體隊員集合完畢,請指示!”支隊長抬手還禮:“稍息吧。”龍飛虎轉身:“稍息!”


    “唰—”突擊隊員們背手跨立。


    清晨的陽光映在他們年輕的臉上,均勻的唿吸聲,一致的步伐,特警軍靴踩在地上猶如同一個鼓點。


    “同誌們!—”支隊長走上前,“‘8·23’案件已經告破,犯罪嫌疑人曾阿虎被繩之以法!公安部、省廳、市局等各個上級領導機關,都對參戰隊員們表示了慰問和祝賀!這不僅是你們猛虎突擊隊的光榮,也是我們整個東海市公安局特警支隊的光榮!”


    隊員們眼裏放著光,都拚命鼓掌。吳迪的臉色很難看,不痛不癢地拍了幾巴掌。龍飛虎臉上難得地帶著笑容,欣慰地看著這一支年輕的隊伍。


    “尤其是新參加突擊隊的同誌,在這次重大行動當中擔任主攻突擊組,成功地抓獲了曾阿虎!後生可畏,你們這批新同誌沒有讓支隊黨委失望,也沒有讓你們的大隊長—龍飛虎失望,更重要的是—你們沒有讓自己失望!你們抱著獻身公安特警事業的夢想,來到特警支隊,來到猛虎突擊隊,渴望成為人民公安戰線的英雄!你們成功地實現了自己的理想,我代表老特警隊員向你們表示由衷的祝賀!”支隊長聲如洪鍾,抬手敬禮。


    “敬禮!—”沈鴻飛高喊,隊員們唰地立正,敬禮。隊列裏,傳來一陣壓抑的抽泣聲,龍飛虎看過去,陶靜咬著嘴唇,眼淚嘩嘩地流。


    支隊長順著龍飛虎的眼神看過去,看到陶靜,愣了一下,又轉頭看龍飛虎,龍飛虎的眼裏也是淚汪汪的。龍飛虎看到許遠,點點頭,支隊長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他努力克製住自己:“你們……都很棒!你們的身上流淌著老一代特警隊員的血液,凝聚著老一代特警隊員的靈魂,尤其是……犧牲烈士的靈魂!他……他們沒有死去,他們在你們的身上,在你們的靈魂當中,得到了永生!”隊員們默默無言地聽著,趙小黑納悶地看著支隊長。淩雲也奇怪地側頭看著陶靜,陶靜泣不成聲。


    “好,就這樣吧,你們的路還很長,突擊隊的路也還很長。希望你們在未來的歲月當中,不驕不躁,繼續前進!我的話完了!”支隊長掩藏好心裏的悲痛,看了看站在隊列裏泣不成聲的陶靜,轉身走了。


    2


    “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辦公室裏,支隊長許遠情緒激動,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漲紅了臉。龍飛虎站在對麵,低著頭:“我以為她挺不過去,進不了突擊隊,可能去哪個派出所坐班就算了。”


    “她通過了,你也不肯告訴我?!”許支怒吼。


    “還沒顧上。”龍飛虎心虛地說。


    “撒謊!”支隊長走到龍飛虎麵前,“你是害怕我反對,不允許她進入你的突擊隊,是嗎?!”龍飛虎抬頭,目不斜視:“是。”


    “你明明知道,為什麽還要讓她進入猛虎突擊隊?!”支隊長痛心疾首。龍飛虎聲音低沉:“她的表現很出色,我沒有理由不讓她來。”支隊長盯著龍飛虎:“你能為她的安全負責嗎?!”龍飛虎沉吟半天,囁嚅道:“我,不敢保證。”


    “萬一有點什麽事,你讓我怎麽麵對?你自己怎麽麵對?你每年還怎麽去榮譽牆前,去麵對你的老隊長?!”支隊長哆嗦著指著龍飛虎,“你馬上通知她,調到支隊指揮中心來!以後坐班,不要再出外勤了!”


    “她不會去的。”龍飛虎說。


    “那你命令她!”


    “她不會服從這個命令的。”支隊長一愣,龍飛虎情緒有些複雜地說,“這也是我最糾結的地方。如果我下命令就能解決這個問題,我早就下命令了,哪個單位都需要她這樣聰明的女警。但是,我知道她是為了什麽報名入警的,她是不會走的。我們都知道……她一直在尋找她的父親,她好不容易和父親的生命融為一體,她是不會走的!”


    “她真的很出色嗎?”支隊長臉上都是悲痛。


    “也有弱點,不過,她成長得很快。”龍飛虎注視著支隊長,“—她是一個合格的突擊隊員。”


    “我知道,我從來沒有懷疑你培訓新隊員的能力!但是—”支隊長話鋒一轉,“我希望你能好好和她談談,我們這些老特警,都希望她能安全—勸她服從組織安排,調到支隊指揮中心來,明白嗎?這不是我的命令,是我的懇求!”


    “明白!”龍飛虎有些猶豫,“但是……那誰來當警察呢?”支隊長苦笑:“我就知道你會說這個!我不管誰來當警察,誰來當你的突擊隊員,但是她—不合適!”


    “我……會和她談的。”龍飛虎敬禮,轉身走了。支隊長的目光轉向牆上掛著的一張合影上—老一代突擊隊員們穿著整齊的警服,銳利的眼神裏都是意氣風發。年輕的龍飛虎肩上扛著見習警員的警徽,正咧著嘴笑,眼神當中透出一股傲氣。


    走出大樓,悶雷宣示著暴風雨即將到來,空曠的訓練場上已經空無一人。龍飛虎走在訓練場,豆大的雨點落下來,落在他沒有眼淚的臉上。對於陶靜,他一直是糾結的。他說不清這樣做是為了她的未來考慮,還是為了撫慰自己內心的傷痛。他有時會一直問自己,如果換作他的女兒,會讓女兒獻身於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跟他現在一樣出生入死、風餐露宿,還是找個安穩的工作,找個對她好的男人嫁了,平安地度過一生?這種雙重身份的交織錯位,讓龍飛虎陷入了沉思。


    3


    猛虎特訓基地,遠處有武直-9超低空掠過,訓練場上警車林立,來來往往的特警們穿著訓練服全副武裝地列隊跑過,空氣中一派凜然的殺氣。訓練場一角的榮譽牆,牆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兩名禮兵表情肅穆地持槍護衛。陶靜站在榮譽牆前,看著父親的笑臉,她把臉貼在冰冷的牆上,貼著父親的名字,眼淚順著她的臉頰不斷地滑落下來。此時,所有的委屈和傷痛,都在父親麵前盡情地發泄了出來。


    一個悶雷響過,更多的雨點落下來。陶靜年輕的臉在雨水的衝擊下變得堅強起來。後麵不遠處,何苗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下午,穿著常服的龍飛虎走在基地的林蔭道上,吳迪躲在兩邊的樹叢裏,猶豫著,想了想,還是咬牙冒出來。龍飛虎站住看他:“你怎麽了?找我有事?”吳迪低聲:“龍頭,我……想找你談談。”龍飛虎點頭,兩人並排往前走去。吳迪看著自己的隊長:“你是不是再也不想用我了?”龍飛虎側頭看他:“什麽意思?”


    “我知道,我們都知道,你現在器重小虎隊,拚命幫助他們來挑大梁!你的心裏已經沒有我們這些老家夥了,不管我們曾經怎樣追隨你衝鋒陷陣,你現在隻關注小虎隊!”吳迪的話裏帶著哭腔,也透出一絲悲涼。龍飛虎停住腳,盯著他的眼睛:“你反思了這麽久,這就是你的答案?”


    “對。”


    “你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我在開會的時候走神了。”


    “不,不是這個問題,是你的心很亂!”龍飛虎的喉結在蠕動著,“吳迪,你是我招進突擊隊的,你和他們在我心裏,能有什麽區別?你怎麽會狹隘到以為我會對自己的隊員分親疏遠近的地步?我是什麽樣的人,你不了解嗎?你不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吳迪急吼。


    龍頭慘淡一笑,搖頭:“你已經不相信我了。”


    “我沒有!”


    “那你告訴我,你的心為什麽會亂?”


    吳迪猶豫了半天,才緩緩說道:“……因為感情。”龍飛虎看著他:“你還是小孩子嗎?感情重要還是事業重要?當然,對一個男人來說,同時擁有事業和感情並且都經營得很好,是最完美的人生。我也不止一次地問過我自己,為什麽我要這樣活?”龍飛虎語重心長地看著空曠的訓練場,“—責任。做一個男人,要有責任感。我對這個城市的安全負有責任,這個責任感不可能忘卻,也不可能替代。穿上警服,就意味著要承擔這份責任。”吳迪語塞。龍飛虎拍拍他的肩膀:“你肩膀上的警銜,頭頂上的警徽,都注定了你要承載這份沉甸甸的責任。吳迪,有些時候,男人必須做出選擇,選擇的結果或許很殘酷,但總要有人去承擔—對嗎?”


    “是,龍頭說得對。我知道錯了。”吳迪啪地立正,抬手敬禮,“我想懇求龍頭,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


    “改過?”


    “是,我從入隊開始就沒離開過一線。全支隊,乃至市局,甚至整個片區,都知道我是猛虎突擊隊的第一狙擊手。現在,我被排除在外了,好像成了一個旁觀者。我還戴著猛虎突擊的臂章,卻好像已經不是突擊隊的人了,我……我真的希望可以跟從前一樣……龍頭,我不想成為突擊隊的外人。”吳迪的眼淚下來了。龍飛虎沉吟片刻:“你今天這樣說,我也很難受。但是你自己犯下了錯誤,注定要付出代價。論感情,我是你師傅,師徒之間沒有什麽不可以原諒的。但是,猛虎突擊隊不是我一個人開的,上有支隊黨委,下有這些弟兄,你讓我怎麽對大家交代?”


    “我可以做檢查,可以做深刻的檢查,可以公開做檢查!我不怕丟人,就是別再把我排除在外了!”


    “檢查不可能服眾。”


    “我可以受處分!什麽處分都可以!降我的警銜也可以!隻要讓我參加行動!”


    “關於你的處理,支隊黨委和市局正在研究,你耐心等待吧。”龍飛虎拍拍他的肩膀。吳迪瞪大了眼:“這,這都捅到市局了?!”


    “記住,不管處理結果是什麽,你現在還是一名突擊隊員!不要跟丟了魂似的,忘記突擊隊員應該有的四個特別了嗎?特別能忍耐,你現在就在特別能忍耐的時候!”


    “現在還是突擊隊員,意思是……以後不是了嗎?”吳迪有些恍惚,眼淚也下來了。


    “在上級沒有進一步的決定以前,你依然是猛虎突擊隊的隊員。”龍飛虎看他,“把眼淚擦幹淨,寧願站著生,不要跪著死!記住,不要再去找誰替你說話,那隻會丟人,起不到任何作用。”吳迪傻眼:“我真沒想到,會這麽嚴重。”龍飛虎轉身,拍拍他的肩膀:“你沒想到的事情還多呢。我隻是告訴你,人生無常。”龍飛虎說完走了,留下發呆的吳迪愣站在原地。


    4


    辦公室的窗戶前,吳局長舉著望遠鏡,看著站在訓練場上發呆的吳迪。


    “他就是吳迪?”吳局長收迴目光說。支隊長冷峻地點頭,吳局長納悶兒,“好像在哪兒見過。”


    “每年的市局模範表彰會,都會有他參加。”支隊長看著窗外,聲音低沉,“我是看著他入隊的,也是看著他成長的。他從武警退伍,進入我們特警支隊,一步一步成長為一名合格的人民公安戰士,優秀的特警突擊隊狙擊手!出生入死,屢立戰功,身上有十幾處刀傷、槍傷,兩次從死亡線上搶救迴來,可以說為了特警支隊,他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所以……我希望局長可以慎重考慮!”支隊長語氣冰冷。


    吳局長轉過身,有萬千的話想要說,可說出來就隻有一句:“我已經慎重考慮過了。”支隊長的眼裏泛著濕氣:“真的要這樣做嗎?”吳局長表情複雜地點頭。路瑤走過來:“許支隊長,這可能是我們破獲k2陰謀的最好機會。”


    “可是他是特警的突擊隊員,是個狙擊手!不是偵察員!”支隊長吼了出來。


    “可他是警察!”吳局長壓抑著低吼。支隊長語塞,低下頭。吳局長穩住自己的情緒,“當公安事業需要一名警察去麵對生死考驗的時候,這名警察應該退縮嗎?我理解你對部下的情感,你也是我的部下。”支隊長低著頭,不吭聲。路瑤走過來:“放心,我們會盡全力保護他的人身安全。”支隊長苦著笑:“沒有人能保證他的絕對安全,對嗎?”路瑤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支隊長抬起頭:“我知道會是這樣,我服從您的命令。”吳局長說:“這樣吧,你和他談談,尊重他個人的意見。”支隊長苦笑:“還需要談嗎?我的人,我知道他的答案。”


    訓練場上,吳迪還孤獨地站在那兒。突然,他眼角的餘光注意到對麵辦公樓上閃過一絲反光,他不動聲色,眼角斜了一下,反光“唰”的一下又消失了。吳局長拿著望遠鏡,躲在窗後:“不愧是東海公安第一狙擊手啊!”支隊長苦笑。路瑤問:“我們什麽時候和他去談?”吳局長想想:“先不要讓他知道吧,他不會丟下燕尾蝶不管的。”支隊長的喉結在蠕動:“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讓他真的陷入情感旋渦。”


    “萬一他真的有問題了怎麽辦?”路瑤問。支隊長淩厲地看著路瑤:“你是警察—他也是!”路瑤自知說錯話,不再吭聲。支隊長轉身,憂心忡忡地看著訓練場上的吳迪。


    烈日下,大街上人們來來往往,行色匆匆。一輛出租車在沈家小區的大院外停下,淩雲拎著兩大兜子營養品走向沈鴻飛。沈鴻飛愣愣地看著,沒動。淩雲提著東西往前走:“看什麽呢?走啊!”沈鴻飛緊跑兩步跟上去:“你漲工資了?”淩雲白了他一眼:“又不是給你買的。”沈鴻飛一笑,趕緊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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