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府有二絕。


    一為酒,二為武。


    在雲國時代,麓府出武將,那曹氏三虎就是麓府人士,武夫之中除了那腿法大家百念之師百川,就是那傳聞中的霍邱之母也是麓府人士。麓府的酒是出了名的,那一句‘千酒不入碣’便是因麓府的醞春酒。


    妖從麓府西麵襲來,空曠的官道上,妖如蝗蟲過境。


    百念趕來之時,礁府男兒的屍體已堆成一座又一座小山。


    他看見那才十三四歲的孩子咕嚕嚕灌了好幾口醞春酒,身不抖手不顫,直衝衝殺向了妖群之中。


    麓府無懦夫。


    百念衝入了妖群,三千隻妖由五個化形之妖統領,百念施展逐日腿法,整個人好像一輪大日在平原上滾動,所到之處非死即傷。不多時,百念已感到真氣枯萎,遙遙望見那好似絲毫不減少的妖群潮水般衝向自己,這一刻,百念明白了師傅的話‘小念,有一天你看見那妖群到來之時,你會悔恨的。’百念已悔恨。


    他就是一個孤兒,一個父母死在戰爭中的孩子,在他的心裏對麓府是沒有什麽感情的,對世界也如此的。


    ‘如果麓府是師傅所保護的,保護麓府就是我的理由。’


    百念深深唿出一口氣,想起當年問師傅一句話‘你說你那蕩魂山一戰不比赤水戰差,你真的打出了最後一擊嘛。’百念運真氣逆轉,渾身的筋脈似在被鋒利的真氣撕開,他雙腳一踏地麵,火焰大日憑空而起。平原上忽的起了九輪大日,九日一排,從妖群之中穿梭而過,血肉來不及跌落就化作灰燼,那五隻大妖也在瞬間死了兩位。


    逐日腿法第七式‘大日橫空。’


    ‘師傅的遺憾是逐日腿法入不了十八武技,十八武技不會變成十九武技。’


    ‘但我知道逐日腿法絕不比十八武技差,一定不差。’


    大日如潮水灌向妖群,三千隻妖獸一瞬間被蒸發了大半!


    百念渾身血液,皮膚有裂痕,裂痕之下的血肉好似火焰在冒著火光。


    百念知道師傅為什麽不再繼續戰鬥了。


    大日橫空是禁術。


    百念感到妖群在短短的恐懼之後再次衝擊而來,他躺在地上,看著一個又一個武夫站在自己的前方,抵擋著妖族。百念看見有些小小少年就穿著內褲奔跑而來,有些上了年紀的中年手中還拿著鋤頭,他們的身上冒出極為強烈的真氣,好像並不清楚衝向妖群會死一樣。百念看見有個中年帶著一幫弟子衝來,他們的胸口寫著‘許’,領頭的中年大吼‘許大峽這下要成為許大俠了!’有更多穿著‘馬’武館的人衝向妖獸前,領先的中年笑道‘許大峽,有我馬館主在,你就當個許小俠好了。’許大峽大罵道‘放你娘的屁。’


    他們衝向妖群,好像並不知道自己會死亡。


    ‘衝鋒!!!’


    ‘衝鋒!!!’


    整齊的口號在某一刻響起來了,混戰的人們聽見震撼地怒吼,他們轉身就看見整齊的三百赤水軍似刀鋒插入妖群。某個時刻有個人在大喊‘開炮開炮,他娘的,先洗地一遍。’隨後有人大吼‘撤退撤退。’浴血混戰的麓府之人極快撤離了戰場,就看見火神炮發出的能量墜落在妖群之中,轟響之後,地麵坑坑窪窪。


    炮聲又響。


    “他娘的,提前過節了。”曹佩怒吼著,親自開炮,其目中有淚在奪眶而出,當真是麓府無懦夫啊!


    多虧曹嬅改變命令讓自己帶兵來到這裏。


    陽府。


    川縣的地已成黃沙,斷肢冒血,建築倒塌。


    戴衡盤坐沙丘上,看著天空上先是掉下一個老人,接著又有一人掉落下來,黃幫老祖也一頭砸在黃沙裏麵。戴衡起身又忽的坐在沙丘上,他看見老祖拚死獅鳴山老祖與那田虎之後,從沙丘上站起來,對著自己哈哈一笑,然後十分歉意的說‘還是什麽都沒給你留下。’死前憶樂事。


    某一天。


    老祖撿來的孩子長大了,七八歲了,用大拇指指著自己臉麵說‘我會是黃幫最好的幫主。’


    戴衡掩麵痛哭!


    琴忽然斷裂,一張百年古琴,獅鳴山鎮山之寶,斷弦之後忽的炸裂,無形之刃劃過獅鳴山大長老丁成的身軀,丁成的身軀似沙被風一吹四散。


    丁成死前極其不甘的眼眸好像在說;那明明是自己給丁雲爭取而來的寶琴,怎麽自己會死在琴弦上?


    丁雲坐沙丘,咬著嘴唇,忽的痛哭!


    心衰大於身亡。


    黑發換白發隻在一瞬間。


    沙丘上,孤獨人。


    有人用顫抖的雙腳從川縣外邁向沙漠之中,顫抖的雙手握著一把刀,跌跌撞撞衝向沙丘之下。


    戴衡一摸臉,赤紅的眼球看向沙丘下的孩童,問;“李從虎,你是來殺我的嘛?”


    戴衡記得這個頑皮的孩子,當年李輕還在,戴衡時常去李輕家做客,這個孩子就說‘有一天我也會加入黃幫。’,在戴衡殺了李輕之後,這個孩子用仇恨的目光說‘我一定會殺了你,絕對。’


    李從虎十一歲,顫巍巍舉起刀說;“我本來是想給你的屍首上補上幾刀,但你居然打敗了妖群。”


    戴衡笑著說;“快點滾蛋,我心情不好。”


    李從虎怒道;“看你今天保護了陽府,我再給你幾日存活的時間。”


    “滾蛋。”


    李從虎一下子就哭了起來,嘴中還喊;“嗚嗚嗚,為什麽要哭啊,這樣好丟人啊,嗚嗚嗚。”


    戴衡輕飄飄的說;“再不滾老子殺了你。”


    李從虎在委屈之中大哭著跑開。


    丁雲用肩膀把戴衡撞下沙丘,輕輕道;“對孩子還是溫柔點。”


    戴衡大罵著滾下沙丘,抬頭才看見那一頭白發,立即道;“你是好了,白發人送白發人。”


    丁雲氣急攻心,吐了好大一口血。


    清郡。


    郡不成郡。


    鶴府主飄落下方,站在倒塌的房屋上,看著那躺在地上大笑的蘇緹,問道;“這就是你想要的?”


    蘇緹哈哈大笑。


    他以身為陣眼,被一拳破陣後陣眼破碎,體內筋脈齊齊斷裂,但這些已無所謂了,“成王敗寇,別想讓我跪地求饒。”


    鶴府主歎息一聲,認真地看著他,“在你來到學府那一刻,我以為你我誌同道合,碣州的學子有希望了。”


    “希望?”蘇緹輕蔑的說,“這裏屬於雲國,這裏的一切本應該按照我們的想法去運轉,而不是像如今,什麽時候,我們這些為了人族拋灑熱血的人,就因為一個小小的罪名便要被審訊?這樣的世界實在讓人看著都難受死了,與其把世界交給所有人等待滅亡,不如把世界再次交在我們手中。鶴府主,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這裏是屬於雲國,屬於我的。”


    鶴府主歎一聲說;“正因為有你們在,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道路。”


    他手一指,金光似繩困住了蘇緹。


    遠方,戰鬥過後的赤水軍已卸甲,在曹嬅的分配之下,聯合學府弟子施法救人,一時間哭聲遍野,無盡傷痛。


    碣州的全麵戰爭卻還沒有結束。


    曹佩帶赤水軍戰後從麓府朝著星河府而去,一路上不斷和前往各地的赤水軍匯合,這一戰赤水軍也有損傷,但當了赤水軍,死在戰爭中是莫大的榮耀。曹佩帶匯聚的一千三百赤水軍來到南山之前,隻看光罩困山,有法打在光罩上掀起漣漪。


    曹佩怒吼道;“赤水軍校尉曹佩請求關閉陣法。”


    “赤水軍校尉曹佩請求關閉陣法。”


    “赤水軍校尉曹佩請求關閉陣法。”


    響聲遍野。


    光罩忽的關閉。


    “今天過後,南山再無天池山。”曹佩跨刀站在山下,“打完炮彈!”


    一十八門火神炮齊齊開炮,墜落在那高達千米的山峰上,山石從山體上嘩啦啦墜落,炮聲不斷,忽的一門火神炮炸管,發出的能量爆炸炸傷了四五人。曹佩讓人救治之後,親自上前開炮,一邊大罵;“他娘的,妖族入侵,這些爛人想的不是去除妖,而是要趁機搶奪地盤,該殺該殺。”


    今日之後再無天池山。


    任這南山是天下五山之一也好,是天下獨一座也罷,都要讓天池派和天池山齊齊倒塌在這裏。


    炮在響!


    流光轉動的炮彈墜落在清郡青西縣的獅鳴山山體之上,所謂的大陣在十三門火神炮輪流轟擊八次之後,轟然倒塌。


    曹金站在山下,開口說;“今日之後再無獅鳴山,有的是大蜀山!”


    歸山!


    山上有人下來,顫巍巍的人流顫抖著下山,轟隆一聲巨響,炮彈砸在山體之上,嚇的階梯上的人齊齊摔倒,有一二人滾下山體,好在被一位赤水軍及時抱起,才沒有摔死。曹金看也不看下山的人,擺擺手;“快點帶走,要不是職責在身,真想轟塌了獅鳴山。”


    炎炎門。


    封寇站在屍體遍野的山頂,掐腰看著山下風景,遙遙望見有赤水軍合攏而來,開口道;“好在有大人給的替身法寶,不然真的是功虧一簣,你我二人身上的財富可是碣州這些家族和門派百年來的積蓄。”


    老者笑道;“隻需低調一年,咱們堂的實力可以再翻兩倍。”


    他接著又笑道;“戰爭果然是賺錢的好時機,若是我們對一個山門動手,沒有戰爭的掩護,必然會暴露一些馬腳。”


    封寇道;“的確需要低調一段時間,今日過後,殺人者會出了一些名,不太好。”


    老者說;“但很痛快。”


    封寇點頭道;“是的,很痛快。”


    他已看見赤水軍來到山腳下,把頭看向妖山方向,感歎道;“我從前一直不相信豆丹子即便是丹天尊還能讓人死不了?但三顆丹藥之下我破彼岸,那鍾吾沒有心還能存活如今,實在不得不佩服豆丹子。對了,你真的見過鍾吾的實力?”


    一個沒有心的人居然如掐死螞蟻一樣殺了兩大妖王和一位同伴,封寇實在無法想象。


    老者說;“有幸救過他,怎麽說吧,當年豆丹子對鍾吾最是偏愛,一是鍾吾的赤子之心,二是鍾吾的天賦。知道那李巢嘛?以天賦就逼的碣州世家不得不出手,鍾吾當初的天賦不在李巢之下,可惜在那一戰蟻巢中丟了心髒。”


    赤水橋外。


    孫華從深坑之中爬出來,搖搖晃晃的朝著前方走去,隻是走了兩三步,以孫華的眉心為裂痕裂開,整個人好似裂成了兩半,有人從孫華的身體之中鑽出來,是個麵容模糊之人。


    那人扭扭頭,舒展一番手腳,低沉笑了兩聲消失在原地。


    清郡。


    巡州大人是個七十開外的老者,沒有穿官服,一身青衣很是樸素,手中領著兩壺酒到了院子中。


    滿院血腥。


    巡州大人扔了一壺酒給劉府主,看著那個盤坐起來的少年金海,以兇狠的目光盯著自己。好在劉府主及時解圍,金海才知道瞪錯了人,轉身托著腮幫。想師傅。


    劉府主喝了好幾口酒,開口說;“大人,我還有多少時間?”


    大人說;“碣州出了怎麽大的事情,一定會在極短的時間桶上宮裏麵,你的事情已經隱瞞不住,我想下一次你‘買官’‘受賄’‘偏袒’‘殺人’的事情會是哪些人的致命一手,但我保證,在此之前,你就是碣州最大的官。”


    劉府主扶了扶烏紗帽說;“那就去做大官該做的事情。”


    巡州大人坐在門檻上,望著劉府主走去,沒有開口詢問‘值得不值得。’就像劉府主遞給他的信封下方還有劉府主的罪名,其中一罪買官就是死罪,但那信上有一句話‘一個八品小府主死了能引起什麽樣的注意?大人,屬下願意以死來敲山震虎,大人要做敲山人嘛?’


    “師傅!!!”


    巡州大人在思索中被嚇了一跳,轉頭看見那個少年急匆匆奔跑而去,轉念一想,也站起身來,看向少年奔跑的方向。


    鍾吾老弟出事了嘛。


    軍帳中。


    青年落筆,筆掉,墨染黑了紙張,青年走出帳篷,一躍而至高山上,看向碣州方向,“師傅最偏愛你,你怎麽忍心讓師傅再傷心?”


    中州。


    寬大似海麵般的大道,衣衫不整的酒鬼從花樓中搖搖晃晃走出來,時不時跌倒在街道上,睡了一會,又站起來搖搖晃晃而去,砰的又跌倒,還未睡,翻身迎麵看向天空。


    “就怎麽著急去見師傅嘛?也對也對,誰讓師傅最愛你了呢。”


    “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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