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地書記載,碣州共計三十七萬五千公裏,有一郡,七府,六十七縣,三百一十二鎮,一千三百二十五鄉。


    以清郡為首。


    清郡又以納月府為都,納月府北邊是清郡轄內二縣之一祿南縣,曾經著名的人妖戰役之一赤水戰爭就在這裏打響,縣內古跡頗多,有一山叫做獅鳴山,山上的門派是碣州三大勢力之一。那山本是碣州赫赫有名的大蜀山的山脈之一,被獅鳴山強行分割而出取名‘獅鳴山’。


    對於碣州之內的修士來說,比起天下間赫赫有名的天明學府更加願意進入曆史悠久的獅鳴山,也因有獅鳴山的存在,縣內治安良好。


    相比之下,不管是治安還是資源,祿南縣旁七府之一的陽府跟納月府比起來就是雲泥之別的混亂之地了。


    陽府是碣州資源最貧困治安最差的府,也是巡天司來到碣州在碣州地界第一次出手的地方,動若雷霆,震懾了碣州勢力。那時巡天司七星捕司被派到陽府上任,隻是三天,七星捕司就被人扔到了祿南縣和陽府的邊界,整個人雖然沒有死去,但透出一種虛弱,醒來的時候還算正常,可過了幾個時辰就要吸食大煙。


    那一次巡天司碣州首領鍾大人以雷霆之力摧毀了陽府中一個新型勢力,抓捕了一百七二人,展現出可以代天巡邏的力量。那勢力之中有獅鳴山中的弟子,鍾吾一樣不放人,最後波瀾頗多,那弟子總算被定了罪。


    那之後,一個個勢力都到州府之內告狀‘巡天司的霸道。’


    如今巡天司雖然第二次派了個六星捕司去,但也隻是空有擺設罷了。


    井水不犯河水。


    陽府地域之內離城池不遠的地方有個很大的縣城,叫做川縣,坐落在空曠的地麵上,左右前後沒有山,隻有一條江河叫做絡河,水跟橘子府的赤河是同流,縣內的房子都是一層,水泥房子,沒有貼瓷磚,令川縣看起來透出一種衰老之感。


    川縣內的地盤由一個幫派占據了一半,另外一半是酒館、飯館、賭場、雪月之地、一處菜市場,幫派有個低調的名字叫做黃幫,喜愛在手臂上紮一條黃色長布條。幫派起源可追溯到碣州還是雲國之時,黃幫開派幫主便是起義之人之一。


    黃幫雖在川縣,可整個陽府都知道‘陽府亂不亂黃幫說了算,’當初巡天司七星捕司事件,要不是黃幫出麵阻攔,說不得大氣之下的鍾吾就要摧毀了整個陽府,黃幫最後也付出了很大代價用來平息鍾吾和獅鳴山的矛盾,也是巡天司第二次來人可以存活到現在的原因。就是在整個碣州來說,非官家勢力,除了三大派,就是黃幫了。


    黃幫有一幫主三大護法,三護法一管情報一管兵力一管生意,幫主已是古稀之年,熔爐境界,再不突破就快要走到路的盡頭了,好在幫主還有一個能力超凡的義子。


    太保戴衡,十四歲接觸修煉,十五歲參悟靈氣,十六歲正式出來混,十八歲個頭就有七尺半,已經接手三處賭場,號稱絕沒有人可以逃他放的爪子錢。


    戴衡的爪子錢其實很低的,三分的利息,第一個月還利息,第二個月連本帶利,第三個月還的就是利息加本金加一隻手。


    一旦入了夜的川縣。


    一連串的或八角或圓形的紅燈籠把縣城照耀的紅燦燦的一片,在月夜之下,好像個不夜城,隨著一聲大吼,鐵花飛上空中,漂亮十分。一盞盞孔明燈也從縣城裏麵飄起來。隨著一聲‘老六,你那鐵花快生鏽了吧?來看看我的新玩意。’在縣城中央寬闊的廣場上,兩個光膀子有繡青的漢子豎立起來一根鐵管,放了一個黑不溜秋的圓球進入鐵管。待兩個漢子跑遠以後,轟隆一聲,圓球打在高高的天空,炸開鋪滿天空的煙花,一層疊著一層。


    不夜縣。


    縣城裏麵最大的賭場已經在十八歲戴衡的管轄之內,他穿著幹練的黑衣,外套著襄金邊繡銀畫的外袍,站在十幾畝田地建成的賭場房頂邊緣,好像個看盡天下風景的王族子弟,看著一輛又一輛馬車從四麵八方趕來,看著天空落下一道道飛舟,形似小船,最多可以載四人,速度極快,是機關家的傑作之一,相比起來,戴衡更加希望擁有一艘飛船,那才是機關家最高的傑作。


    戴衡摸著缺少小拇指的左手大拇指上有價無市的玉扳指,聽說是當初南部群國之一占據碣州地界的雲國國王帶過的,這個傳聞令戴衡對扳指的喜愛又上了一分。他的身後還站著七八個穿著幹練的黑衣人,都很年輕,每個人都看著心目中最偉大的太保,盡是崇拜。


    川縣內。


    今夜來了很多有錢人,就是郡首之內的幾大富豪也來了兩位,按理說,戴衡今夜必然要去奉陪,但是戴衡沒有,因為他的習慣。


    辦事之前絕不喝酒賭博。


    戴衡聲音冷冽,“他還沒有來嘛?我等他三天了。”


    後麵的一句好像是自言自語。


    黑衣人中年紀最大的黃一搖頭說;“沒有。”


    戴衡跳下四五米高的一層樓樓頂,翻身上了一匹高頭大馬,他心裏明白,混他這一條路的,是不可以一直一直等下去的,該去做的時候就一定要主動,就算那個人是他的左膀右臂,可他身後還有整個黃幫,還有那位養育自己長大的義父,這黃幫上上下下三千七百二十三人,加上妻兒老少,都需要黃幫來養育,所以戴衡明白火要用冰來澆滅。


    戴衡駕馬狂奔而去,一路上,黃幫弟子矚目。一輛奢侈的馬車露出個圓圓的腦袋喊著‘太保早點迴來的話還能把上次輸的撈迴來。’,戴衡哈哈一笑,說一句等著好了,駕馬繼續狂奔。路過廣場,忽的一人口噴火焰為太保此行助威,戴衡立即從懷中掏出刀幣扔去,就這樣出了縣城,往八十裏外的鎮子而去。


    月夜。


    太保的心不像臉上那樣的平靜,他想起那個如今已三十三歲的漢子,十六歲憑著十九字吐納法修到悟,加入黃幫兩年就混到中層頭目,隻是後期天賦平平,修為無法更加一步邁入苦境,五年過去也沒有令位子再進一步,但在黃幫中的根基很穩,辦事牢靠著稱,深受黃幫幫主喜愛。那時候戴衡出來混,漢子鼎力相助,不似那種把戴衡看成黃幫的太子,就是單純的看中戴衡這個人。後來戴衡也問過為何當初那樣選擇?漢子李輕說‘就是感覺你會很有出息,你的骨子中有老一輩的江湖氣息。’


    三年以後,戴衡成了三護法之下的第一人,漢子李輕也成了黃幫頂層。


    戴衡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一天,要跟漢子李輕抽刀向相,但這就是規矩,是江湖的規矩,也是黃幫的規矩。


    不可以販賣大煙,不可以走私人口,不可以打家劫舍,這是黃幫成立之初的三不可,沒有人可以違反。


    其實最近幾年來,這建幫的三不可已經有些鬆動了,那鍾吾所滅的新興勢力當初就是靠著大煙在極短的時間內追上黃幫多年的經營,那種局麵之下,黃幫三大護法的心裏都有些鬆動,是跟著時代潮流,還是被後人超越,這是一個難題,這個難題由三大護法之一管理生意的二胖護法在核心小會上提議出來‘這個東西是滅不了的,是摧毀不了的,我們要麽接受,黃幫再進一步。要獨善其身,黃幫遲早會被別的勢力超越,我想我們不可能獨善其身,陽府靠河,黃幫掌控的碼頭是貨物出入之路。’


    現在他最好的幫手就在販賣那種東西,在上上一次核心會議之中義父就反對了護法的提議,但好像言語上的嚴厲並不能震懾到人,好在現在機會來了。義父喊來他的義子,嚴肅的說;“我需要一次行動來震懾有心的人,如果你出手不了就讓我來動手。”


    戴衡拒絕了,臉上帶著決然說;“我從小就在混混之中長大,我以前不太明白為何黃幫能存在這麽多年,但我長大後明白了,因為規矩,這是黃幫能存活幾十年的信條,我不行,他更不行!”


    太安鎮已到。


    這座偏僻的鎮子上有六十多戶人家,靠著地脈之中的礦石為生,大多都是同姓,日子過的隻能說吃得上飯。鎮子上最有權勢最富有的人不是鎮長,而是黃幫的李輕,掙了錢的李輕修了鎮子上的主路,水泥地,幹淨又漂亮,就連鎮子上的孤家老人的茅屋也被資助蓋了水泥房子,李輕更是請來一個夫子開設私塾教鎮子上的孩子讀書。


    鎮子上關了燈的房間隨著一聲鑼鼓忽的亮了起來,家家戶戶的男人拿著叉子菜刀來到鎮子口。


    他們的臉上有堅定有氣憤更有決然。


    狂亂的馬蹄逐漸平息,隨著噠噠馬蹄聲,戴衡駕馬慢慢朝著鎮子口行去,瞧著一個又一個人,每個人都不敢跟大名鼎鼎的太保對視。戴衡用馬鞭指著一個老人,說;“李老頭,別人不明白,你應該明白的,我若沒有記錯,你的孩子就是死在大煙上的,那麽你?”


    李老頭顫顫巍巍的站著,身上披著外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一步也沒有退下去。


    啪。


    戴衡在空中抽響了馬鞭,指著領頭的中年,淡淡的道;“鎮長,我有錯嗎?”


    鎮長看著大名鼎鼎的太保,“你沒有錯,但你有你的規矩,大夏有大夏的法,我已經關押了李輕,等待判審,而你要殺了他,那是違反……”


    “狗屁的違反。”戴衡哈哈大笑,“我不知道這麽多東西,也不想知道這麽多東西,我隻知道這就是黃幫的規矩,我不能,他李輕更不能違反,我知道你們這個鎮子上的人都感謝李輕,但規矩就是規矩,現在,給我散開。”


    他瞪著眼睛好似一隻下山的斑斕猛虎。


    人們不知覺的就要後退,可想起了什麽,又沒有後退。


    戴衡駕馬逼近人群,怒問道;“大夏法律,販賣大煙是何罪?”


    鎮長答道;“當斬!”


    戴衡的怒氣已達到頂峰,是恨李輕的不爭氣,也是恨自己,“若是最少超過千斤呢?”


    當滿門斬首!


    砰。


    一個看起來十來歲的孩子,忽的丟下鋤頭,壯著膽子道;“當初的彎刀幫販賣了多少鴉片?開了多少館子?就是我這個孩子也是知道的,為什麽你不去管?為什麽現在你要來管?那些吸食大煙的人就該讓他們吸食,讓他們一輩子迷醉在大煙裏麵,讓他們死在大煙上,而不吸食大煙的人永遠不會去的,為什麽你要管李輕哥哥?”


    若不是李輕哥哥,父親早已經看不起病死去了。


    孩子記得。


    孩子撿起鋤頭狠狠地握著,狠狠的盯著戴衡,覺得自己一點也不怕這個太保了。


    戴衡任馬兒緩步前進,心裏忽然有一種無力感,他清楚的記得,這個問題自己也問過黃幫三大護法,為什麽我們不管?為什麽我們不幹脆出兵掃蕩彎刀幫?胖護法笑著說‘這是黃幫的規矩,不可能是別人的規矩,也不可能讓別人來遵守,這是其一,其二;彎刀幫的背後是獅鳴山,如果不是獅鳴山在背後,一個彎刀幫能在黃幫掌控陽府多年下崛起?’戴衡知道,黃幫縱然在陽府一手遮天,可這天就那麽巴掌大小,直麵去麵對獅鳴山隻是螻蟻撼大樹,是不明智的,也是不自量力的。別看黃幫被稱為一洲之內第四勢力,跟三大勢力之一的獅鳴山差太遠了。那時候戴衡就憤怒的說‘好,我知道這是獅鳴山的敲打,黃幫不肯讓出一些地盤和生意給他們,鬥不過就裝死,我認了,但我不認這種局麵,給我人,明麵上來不了,暗地裏我可以摧毀哪些館子,攔截哪些進入陽府的大煙。’


    管兵力的大護法歎息一聲,給人,二護法給錢,戴衡帶著三護法給的消息去做,有一次被埋伏,戴衡都已經打算引爆大量爆裂彈,讓自己死的身體也留不下,好在關鍵時刻境界突破之後逃了出去。那之後,不管別人怎麽勸,戴衡亦然帶人去跟彎刀幫暗地裏對戰,不難纏,難纏的是隨時在背後的獅鳴山派來的人,如果不是戴衡這樣做,隻怕整個陽府已遍地館子。


    這些事情戴衡是不會對身前的這些人說的,他忽的駕馬狂奔,粗壯的馬蹄越過了那個孩子的頭頂,在那個孩子要舉起鐵鍬打去之時,從地麵上的水泥裏麵飛出一道泥土做的長橋,擋下鐵鍬,也讓馬蹄在空中的長橋上奔跑而去,等鎮子上的人要去追的時候,戴衡帶來的十八個勁裝少年已經從背後抽出明晃晃的九環大刀,雙手握刀,刀光閃爍。


    “太保,我再也不崇拜你了,你是個壞蛋。”那個孩子大吼著,大哭著。


    那九環大刀是他們越不過去的線。


    戴衡駕馬落地,極快地衝向了鎮子裏麵有紅木門的院子前,院子的對開紅門大開,裏麵站著個穿青衣掐腰的青年,臉上既無喜也無悲,直到看見戴衡下馬走來,青年才硬生生笑了一笑,抬了抬手中的酒壺,大喝一口,扔了過去。


    戴衡接過酒壺,問道;“我等了你三天。”


    李輕搖了搖頭,掐腰的手放下,平靜的說;“沒有人強迫我的,是我自己跟彎刀幫的殘餘勢力聯係上了,本來我以為很快會被發現,我小心翼翼的,可一年多過去了,我就以為沒有人能抓到我。說起來,大煙可真是賺錢啊,太多太多了,我要做的也很簡單,你知道的,黃幫有一條水路,我也跟船跑過,聯係了一些外地的玩意兒運過來販賣,隻要把鴉片藏在裏麵就好了,一路上有黃幫的旗子很順利的。”


    戴衡接著問;“為什麽?”


    李輕輕輕一笑,“青青得了很重很重的病,你應該還記得我離開了三個月,就是帶著青青去大地方尋找大丹師,青青的病很奇怪的,是疑難雜症,平時沒有問題,可隻要寒冬深夜,青青就會整夜整夜的哭著喊疼,直到那個丹師看過以後給了一種用通氣果當歸十幾種名貴藥草煉製的丹藥,青青的病才沒有發生,可是那需要三天一粒,我算了一下,青青一個月就要吃了兩塊仙玉,那可是仙玉啊,我一年也不過六七塊啊,我拿什麽給青青治療?看著自己的女兒死去嘛?掐死她?在睡覺的時候捂死她?我做不到,迴來的路上,我想過找少保,我知道隻要找少保,少保一定會傾盡全力幫助青青,青青的哥哥,我的老大,可那畢竟一年下來二十四塊仙玉,少保有什麽辦法?我怎麽能開口呢?我想到一個辦法。”


    販賣大煙!


    戴衡狠狠地握著拳頭,鬆開,握著,鬆開,想要大罵,想要拳打腳踢,可又能如何呢?


    如何呢?


    黃幫必須有黃幫的規矩,江湖也必須有江湖的規矩,黃幫就在江湖之中,江湖也在黃幫之中。


    為時已晚!


    戴衡沒有喝酒,抽出了腰間的直刀,刀背筆直一線,晃著寒光,刀刃微彎,閃爍戾光。


    李輕很自覺地走了過去,雙膝跪下,似乎並不害怕死亡。


    他忽地埋頭痛哭起來,嘴中不停的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必須死的,他的首級必須要被帶迴黃幫。


    戴衡阻擋不了這種撲麵而來的重力,冷著臉,舉起手中的刀,雙手握著,刀身顫顫巍巍,是雙手!


    戴衡記起來,那是第一次砍人,就像現在這樣抖動,然後這個男人就握著自己的雙手,把刀捅進敵人的腹部之中!


    血就撒了一片,一片一片!


    火!


    從一縷火苗開始,很快就蔓延了整個院子,燃燒著,吞噬著院子,無邊的大火,隱約傳來孩子痛喊的聲音。


    戴衡拎著頭顱,冷漠地上了馬背,馬兒噠噠行駛,頭顱上的血液滴答滴答落了一地。


    鎮子口的匾牌下,一個又一個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看著那個從地獄中駕馬而來的惡魔,手中的頭顱滴答落著血液,一個又一個鎮子上的人癱坐在地麵上,哭聲從點到大雨滂沱。


    戴衡舉起頭顱,大吼道;“從今日起黃幫地界,禁止販賣大煙,沒有人可以反抗,我黃幫戴衡在此發誓,不管哪個勢力是誰,不管哪人是誰,必然取他首級,滅他滿門!”


    他改了黃幫從古至今的規矩,但沒有人會覺得少保是在說玩笑,因為那被高高舉起的頭顱是少保最信任的人。


    這就是江湖!


    戴衡駕馬狂奔,出了鎮子,在遼闊的空地上狂奔,忽然的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差不多大的人。


    為什麽會忽然想起那個人,少保覺得應該是這個世上除了義父和老祖是親情,第一次讓自己感到友誼之情的就是那個人。


    純淨且美好的友誼。


    還記得那是少保第一次出門闖蕩,因為太愛賭博,輸了盤纏,又不願意灰頭土臉的迴去,就想辦法啊,想來想去,一天沒有吃飯的肚子好像說先吃飽再說,就想起那個從外地來到鎮子上應聘小二的小子,那個小子睡在鎮子外山裏的破廟裏麵,那也是戴衡找到的休息的地方,果斷就迴去,那個小子帶著剩菜剩飯迴來,戴衡吃飽了說‘以後我罩著你。’,那小子點頭就去打拳了,拳聲中,戴衡捂著耳朵想該怎麽發財呢?


    他不想成為像打拳的那個小子一樣的人,兩天的時間,戴衡知道那小子當小二是因為沒有錢財拜師了,差點沒笑的肚子疼,說一句‘那些師傅有什麽本事?’,其實戴衡還想說要不我來教你兩招,可看小子打拳的招式,覺得自己還是不要丟臉了。戴衡始終不明白,這樣踏踏實實的人怎麽發財?不發財怎麽才能找到有實力的師傅?


    人要富起來一定要橫財!


    偷?少保不願意。


    搶?少保沒有那個本事。


    拐?少保不會去做。


    騙?


    對啊,騙吧,怎麽騙呢?戴衡也是有本事的人,腦子更是靈活,吃飽喝足之後,在夜色下就行動了起來,鬼怪?戴衡是不會怕的。先是在大山裏麵找到一個風水很好的位子挖了一個大坑,滿身泥土的迴來,然後找到打完拳要入睡的徐行,很不好意思又不得不開口之下,跟徐行借了他一個月工錢,十枚銅刀幣。第二天戴衡找了個偏僻的鎮子,憑著多年在賭場摸爬滾打的經驗之下,輕鬆把十枚銅刀幣變成三十枚,這一次戴衡沒有戀戰,迴去的時候買了一隻燒雞一隻烤鴨半斤牛肉一壺酒六個饅頭,迴到廟裏,把一枚刀幣給於徐行,說;“利息!”


    徐行不收。


    戴衡說不行,這是規矩,可是徐行還是不收,說那些吃食就是利息了,戴衡隻好收迴刀幣,兩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就大口吃了起來,滿嘴滿手都油膩膩的,那一次好像是徐行第一次喝烈酒,一二兩就倒了,也是第一次睡前沒有練拳。那一晚徐行說了很多迷迷糊糊的話,戴衡隻是聽著,最後說一句‘以後我罩著你。’


    第二天戴衡又找了個鎮子,二十六枚刀幣變成了八十七枚,又帶了很多菜迴來,這一次徐行就沒有喝酒,說是喝酒耽誤練拳,戴衡也不勸了,天一亮,就去了城裏的賭場,下了兩個刀幣,贏了以後也不動,累積疊加,直到輸了,要是輸了,就下四枚,八枚,直到輸了三十六枚銅刀幣,戴衡大搖大擺地離開了賭場,然後又迴來了,玩了一會輸完了,一會又迴來了,第三次以後,戴衡走出賭場,就知道有人跟著自己了。


    他不慌不忙地朝著山裏走去,七拐八拐,甩了人以後,大概一個時辰之後踩著一腳的泥又去了賭場,這一次輸了就沒有在賭,第二天去了以後,戴衡輸完了最後的錢,心裏剛咯噔一下,就見一個漢子說有人請,到了賭場後麵,見到了一個老大,刀也架在戴衡的脖子上,戴衡當機立斷往地上一跪,說自己是風水大師的傳人,來到這裏找到個墓穴裏麵有很多寶貝,不敢一次拿出來,又想要賭博,就一次一次拿換了錢財來賭。


    那老大聽了,眼睛一亮,這碣州當初的確是一個國家,難不成是哪個王爺的墓穴?讓戴衡帶著去,戴衡心一橫不願意了,說起碼給一百刀幣那裏就歸他們了。眼看這孩子就是棧板上的魚兒,那老大給了一百銅刀幣,可看戴衡居然要賭一把再去,一把就下了一百,還贏了,又來一把,刀幣到了八百,幾乎是賭場一天的盈利了,那老大就要讓人上去把刀幣贏迴來。


    戴衡一收手說找墓穴去,帶著人來到山裏,七拐八拐,走了一兩個時辰,戴衡從一處十來米的山崖上往下一跳,半空中抓住樹幹蕩到懸崖上的洞穴裏麵,朝著裏麵就跑,跑到了破廟中拉著徐行就進了山,從一處極為隱秘的羊場小道連夜離山。戴衡帶著徐行找個了客棧住下,才聽見徐行急忙忙的說;“再跑遠一點吧。”


    戴衡哈哈大笑,拿出八百刀幣,眼睛都泛著光芒,看見雙眼冒光的徐行,當即給了三百,說;“算你投資的利息。”


    徐行搖頭說;“不行的,我借你的錢就四個刀幣。”


    徐行拿過四個刀幣。


    戴衡磨不過徐行,也不在執迷,帶著徐行吃香喝辣的,去了很多徐行搖頭拒絕的地方,買了好幾身好看耐穿的衣服,那十幾天裏麵徐行總是勸戴衡省一點省一點,眼見戴衡不聽,徐行隻是搖頭歎息。後來兩人來到清郡之外碣州內最富饒的地方星河府,因為徐行要加入這裏的一間大武館練拳。徐行還差一點錢,正在找工作,晚上就被戴衡帶著強行瞎混去,酒也喝了不少。戴衡拿出用最後的四百刀幣買來的一封信,扔給徐行說;“雷家武館半年的學費,你去不去,我反正不去,你要不去就燒了吧。”


    徐行隻好接過信封,心裏感激又感激,說一定會還的。第二日兩人到了雷家武館門前,武館氣派的很,可是戴衡拉著徐行就跑,然後從武館門外就衝出了七八個漢子朝兩人追來。原來戴衡認出自己騙的賭場的老大也在武館外。


    今日是雷家武館開門收徒之日,那老大特意來送禮,看見戴衡,兩人對視一眼,一個喊‘跑’一個喊‘追’。一直追到星河府的星海旁,一望無際的海麵上飄蕩一艘艘船隻,碼頭上的人們正在上下貨物。


    兩個孩子到了岸邊,看一眼大河,齊齊跳了下去,戴衡眼疾手快拉住一艘離開岸邊的船還未收迴飄蕩在海麵上的纜繩,又一隻手拉住了徐行,可是從岸邊飛來好多箭矢,戴衡根本就躲不了,激流衝刷身體,徐行竟在激流之中拉著戴衡的手一用力一把抱住戴衡的脖子,整個人都趴在戴衡的背上,徐行的背後就被一隻又一隻箭給射穿,血液染紅了海麵。


    戴衡急的大喊船上的人救一救他們,可等船上的人發現有人拉著纜繩又看見岸上彎弓搭箭的人,一把斬斷了纜繩。兩個孩子就飄在海裏麵。戴衡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背著一個人遊到岸邊,又在岸邊跑了好遠,才找到一家醫館,不多會,門口響起了噠噠的馬蹄聲。


    那一夜,就在那個門口,戴衡用泛著血紅的眼睛盯著那個老大,用右手握住了左手的小拇指狠狠地一折又一掰再狠狠地拽著,把一根小拇指扔在地上。戴衡用力的在地上磕頭,對著那個老大說;“給條生路!”


    那個老大就坐在馬背上,忽然覺得渾身都發冷,想起那個擋箭的孩子,再看這個似惡狼一樣的孩子,他幾乎沒有猶豫,扔下一袋刀幣,說道;“抵消了,我叫田雷,以後沒有飯吃了來找我。”


    那一夜,那個老醫生說徐行挺不過去了。


    那一夜,戴衡直直盯著被白紗包紮起來的左手。


    那一夜,戴衡才知道就是有那麽一個人真的可以為了沒有血緣的人去死。


    那一夜,戴衡才明白偷奸耍滑不是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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