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胚,可怕又神秘,雖然陌生,但卻囊括著這世上最深奧的道,人心浮誇,皆有兩麵,為善為惡,與己身而言,內心的魔鬼始終是最可怕的,大多被人掩蓋,卻很少有人正視。


    世人如此,修道者更為甚之,要知道對青城來說,修道就是修心,摒棄欲念,雜念,讓自己心境如水,無限貼近與這個天地,從而達到上至善,若至水的境界,這是青城祖師創派的根基。


    今日,巫神的話,讓緣滅亂了,他像是處在某種邊緣,對道的理解更複雜了,大道無量,可以囊括善心,為什麽就不能與惡並存,修真煉道,為什麽一定要摒棄惡念,若然兩者共存,又當如何?


    “亂了吧!”薑無罪看了眼緣滅身後的袁起,臉色變的凝重。


    “你說的這些,我確實從未想過,或許我們青城一脈,從一開始就走進了誤區!也難怪上善若水這層境界變成一種傳說!”緣滅神色複雜,也向袁起望去,凝重的說道,“這就是我的神胚麽?”


    “這是你最害怕的一麵!也是你存在的根源!我猜你從來沒有正視過他!”薑無罪怪異的說道,“更奇怪的是他竟然還可以為你所用!”


    “他沒有靈智!我與他同源!”緣滅解釋,但忽然又想到了什麽,下意識的看眼自己的左手。


    “沒有靈智,但有心力!”薑無罪搖頭道,“心力這種東西很奇妙,若是結合你拋棄的情念,產生懵懂的靈智並不是不可能!”


    “我明白了!”緣滅像是有所貫通,明白了一些事情,迴過頭恭敬的對薑無罪行了一禮,“多謝前輩!”


    “不必客氣,我隻是點破,以你的悟性,早晚會明白的!”薑無罪神色有些暗淡,轉身背對著緣滅,緩緩的又道,“這種存在,是好事,也是壞事,就比如說我,注定要被吞噬,也許下一次見麵,你所麵對的,是一個不一樣的巫神!”


    “前輩善心,定能壓製惡性,解脫自己!”緣滅開口。


    “不能壓製!”薑無罪說道,“越是壓製,越容易被反噬,最後的結果就是靈力斑雜,落得墮身成魔的下場!”


    “靈力班雜!”緣滅輕念,他想起了當年的萬青,在踏入上善若水的那一刻,就遭遇過這種狀況,而後又控製不住自己,連喜怒哀樂都不正常了。


    “你叫緣滅對吧!”薑無罪伸手指向溟皇劍,說道,“我說了這麽多,其實就是想告訴你,他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我們自己!”


    緣滅蹙眉,怔怔的望著袁起手中的溟皇劍。


    “成仙成神,本就是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一個凡人憑什麽能掌控天地的力量?又憑什麽能屹立於大道頂峰!”薑無罪凝視緣滅,深刻的說道,“你若繼續修煉,遲早有一日,會遇到和我相同的問題,能否走下去,就要看你的本心了!”


    “晚輩明白了!”緣滅點頭,主動上前說道,“多謝前輩一番教導,可是除了這些以外,晚輩還有一些不情之請!”


    幻月鏡緩緩升空,七色光芒垂落,寧心,萬靈,七殺,鐵錘,萬婷以及莫提都出現在了周圍,他們有些茫然,像是經曆了一場大夢,剛剛蘇醒。


    “都不簡單啊!”薑無罪拍手稱讚,他的目光在每個人身上都看了一眼,而後指著萬靈說道,“你是想讓我幫她麽?”


    “緣師弟!”靈兒怯怯的看著巫神,躲在緣滅身後不肯現身。


    “別怕!”緣滅將靈兒推出,正視著她的眼睛,輕聲道,“相信我,師弟不會害你的!”


    “我......”靈兒遲疑,寬大的鬥篷輕輕被掀開,露出那張可怖的臉,她看向江無罪,既害怕又擔心,弱弱的問道,“你...你能幫我麽?”


    “原來如此!”薑無罪蹙起眉頭,說道,“看來當年我遺失的那張殘卷被有心人得到,進行過一番演化!”


    “前輩!”七殺主動站出,以左手撫背,對巫神行了一個大禮,懇求道,“前輩若肯幫忙,七殺願付出任何代價,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你!”薑無罪眯起眼睛,看著七殺和他身後的含月,不滿的說道,“祭神壇的人!”


    七殺愣了楞,忽然想起緣滅曾經提過,這傳說中的巫神,對巫道非常的反感。


    “在你們巫山,應該有一條鐵令,巫山弟子永世不可踏足古墓,沒有錯吧!”薑無罪冷笑道,“看來你們根本沒把這裏當迴事啊!”


    七殺臉色大變,沒有想到自己的出現,竟幫了一個倒忙。


    “我對你並不反感,但是我很討厭巫道!”薑無罪伸手,掌心有密密麻麻的蠱蟲在蠕動,而後那些蠱蟲又被融化,變成點點星辰,融進掌心,“通幽讓我失去太多,那麽他的徒子徒孫,又有什麽顏麵來到這裏呢?”


    緣滅驚疑,薑無罪的施法太奇妙了,一開始明明以巫道起手,而後轉眼又形成蟲蠱,在由蟲蠱轉化成星辰,這一來一迴,幾近完美,讓他不得不稱讚,眼前的這個人,真的已經脫離巫道,走上了自己獨有的路。


    “前輩,這是我的師姐,並非巫道中人,此番變成這樣也是被巫道中奸人所害,還請出手相救!”緣滅也出言懇求。


    “你這人怎麽這樣!”含月上前扶七殺起身,怒喝道,“巫道中也有好人,怎麽能一概而論呢?”


    “你說沒錯!但我就是討厭巫道!你能怎麽樣?”薑無罪眼中綻放寒光,似乎想把這些修行巫道的人全部吞沒。


    “要不,算了吧!”靈兒有些膽怯,強顏笑道,“其實我這樣挺好的,沒關係!”


    “前輩!”七殺忽然推開含月,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死死的盯著薑無罪,說道,“前輩剛才說不喜歡巫道,如若我能達成所願,那您是否可以承諾出手相助?”


    “自然可以!”薑無罪愣了下,似乎想到他要做什麽,說道,“就看你肯為這個女子,放棄多少了!”


    “師弟,不要!”含月也看出了端倪,大聲阻止,但卻被寧心緊緊的拉住。


    “你......你別做傻事啊!”靈兒也開口了,雖然不知道七殺要做什麽,但直覺告訴她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緣滅看著七殺,雖沒有言語,但眼中卻有著一種期待。


    七殺迴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含月,而後默不作聲的將右手置於天靈蓋上,狠狠的拍了來去。


    “小七!不要!!”兩聲尖叫,含月和靈兒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就見他非常痛苦,一身功力已經散去,多年來的苦修,付諸東流。


    七殺忍著劇痛,推開身前的兩人,憑借自己的毅力站起身來,麵向巫神,一字一句的說道:“請...前...輩...出...手...相...助!”


    薑無罪怔怔的看著這個男子,眼中的寒光也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敬佩,上方,七色神光蔓延,一枚古鏡在那裏漂浮,七殺和含月兩人的身體緩緩升空,向鏡中飛去。


    臨空中,七殺死死的盯著薑無罪,神光普照,在幻月鏡的光芒下,薑無罪認真的點了一下頭。


    緣滅收迴幻月鏡,歎息道:“前輩,每個人都有弱小的時候,何必要這樣為難一個小輩呢?”


    “並不是為難,這個世界本就是這樣,想要得到就必須得付出,況且.......”薑無罪頓了一下,幽幽的說道,“這也不正是你想要的麽?”


    緣滅臉色一變,發現靈兒,寧心和萬婷都盯向了他,心中頓時發慌。


    “師弟,你.......”靈兒不敢相信。


    “不破不立!功力沒了,可以重修,但脫離巫道就等於和巫山劃清界限,如此一來他的路會更加寬廣,而師姐你也可以得償所願,帶他迴青城了!”緣滅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雖然殘忍,但卻很現實。


    “嗚~~嗚~~~”靈兒哭了,雖然知道緣滅對她好,但這樣留下一個人,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請前輩遵守諾言!出手相助!”緣滅上前開口。


    “我可以出手!但是.......”薑無罪先肯定,而後又道,“你們能不能活著離開,就不能保證了!”


    “這是什麽意思?”寧心反問。


    “我剛剛複生,僅有的功力都已經消耗光了,如果在動用力量,神胚必然會衝出枷鎖,雖然對我來說隻是暫時的,但對你們來說卻是致命的!”薑無罪很凝重,盯著緣滅,又道,“剛才你所見到的,隻是我三層的功力!如果繼續下去,你將會麵對一個十層功力且內心邪惡的我!”


    “沒那麽嚴重吧!”寧心震驚,薑無罪的強大她是見識到的,雖然剛才被緣滅收入鏡中,但那股力量現在還讓她心驚。


    薑無罪笑了笑,沒有迴應,但給人的感覺卻很不自在。


    “前輩!”緣滅凝神提氣,防止巫神再次讀到他心中所想,說道,“我知前輩為救薑愛琴,曾練出過兩枚丹藥,一枚亂魂,一枚輪迴,可否請前輩給我一顆輪迴丹!”


    “亂魂丹!”薑無罪臉色一凝,瞥了一眼最後麵的萬婷,說道,“亂魂丹為鬼道之物,雖可召喚殘魂,但卻讓殘魂沾染戾氣,致使複生者的偏離本性,無法久持!”


    “鬼道?”緣滅臉色微變,問道,“是通幽練的麽?那愛琴.....”


    “偏離的靈智,還會是本人麽?”薑無罪冷笑道,“當年通幽見我係愛琴心切,便以亂魂丹做引,其料所引來的殘魂與愛琴相差甚遠,空有一身記憶,卻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原來如此,那輪迴丹是?”緣滅反問。


    薑無罪歎了口氣,說道,“我雖然很失望,但那畢竟是她的殘魂,我收集百藥,煉製輪迴丹,讓其複本歸元,將殘魂收納!”


    “這麽說輪迴真的可解亂魂?”寧心驚喜,迴頭看了眼萬婷,發現她神色有些暗淡,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自然可以,隻是.......”薑無罪彈指間,一枚銀色的丹藥飛到緣滅的手中,說道,“一切要看心境,她的心很重要,如果沒有意願,強行服下,適得其反也猶未可知!”


    緣滅點頭,把丹藥收入了懷中,如巫神所言,關鍵還是要看她肯不肯恢複了。


    “既然沒有問題了,那我出手了!”薑無罪,來到萬靈身邊,說道,“接下來的生死,就看各位的造化了!”


    “等一下!”萬婷突然出聲,像是鼓足了勇氣,指著那默不作聲的袁起,問道,“請問輪迴丹能不能救他!”


    緣滅愣住了,寧心也愣住了,包括那一直不肯言語的莫提也怔怔發楞,誰也沒有想到最後關頭萬婷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


    “姑娘,你曆盡艱險來到這裏,就是為了他麽?”薑無罪問的很認真。


    萬婷一步一步的走到袁起身邊,緊緊的攥住他的手,顯得那麽的堅定,說道:“是!”


    薑無罪看著這個女子,又看了看緣滅,他的眼睛越來越亮,甚至拍動了手掌,稱讚道,“好!好!好!這世間女子,果然有如她一般的!”


    “可以麽?”萬婷盯著薑無罪,期待他能說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而薑無罪搖頭,這就讓萬婷的心瞬間沉入了穀底。


    “他需要的不是挽救,而是化解,以心比心的化解!”薑無罪看了眼緣滅,又道,“頂峰之路,本就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獄的,所以平衡最為重要!”


    “頂峰?什麽意思?”萬婷不解。


    薑無罪笑了笑,說道:“姑娘,我送你一句話吧,追逐內心的理想,感受身邊的真實,如果有一天你發現真實比理想更完美,那麽當你決心選擇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達成了理想!”


    萬婷還是不明白,但卻把這些話記在心裏。


    “魔蠱道!”薑無罪看著萬靈,凝神道,“世人皆看中魔蠱,可誰又能明白我創此法,隻是以魔蠱為引,真正精髓的,是那唯一的救贖!”


    薑無罪開始施法,把星力注進萬靈的天靈,層層殷紅被撥除,靈兒的身體也逐漸的恢複了正常。


    “轟隆!”忽然,空間發生震顫,在上方出現了一個黑洞,從中走出一個帶有一隻翅膀的黑色魔影,強大的血煞之氣,將這裏團團轉圍住,要將在場之人全部磨滅。


    “你們從這裏走!”施法完畢的薑無罪顯得很虛弱,他癱坐在地,雙指滑動,強行打開了一條通道,喊道,“一直走,就是出去的路!但是請不要打擾他們.......”


    如此邪惡的氣息,讓緣滅瞬間就認出了此人正是之前在棺中被自己封印的軀體,不同的是這股力量比剛才強大太多了,緣滅果斷祭出幻月鏡,把在場的人全部收走,而後又以鏡像之法鑽入了通道之中。


    “他帶走了金羽!”魔影中顯露出一雙紅色的眼睛,盯著薑無罪,瘋狂之色盡顯。


    “那又如何!”薑無罪針鋒道,“那種東西我早就不需要了!”


    “為什麽...要幫他!”魔影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讓我看到了希望!”薑無罪淡淡的開口。


    “憑他?”魔影憤怒,幻化成氣狀,滲進了薑無罪的體內,一股比之剛才更強大的勢出現了。


    “世界在我腳下,臣服亦或是毀滅,誰也不能例外!”薑無罪眼睛變紅,像是變了一個人,猛然起身,帶著這股力量,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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