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晦又直接的表白。


    兩側路燈餘影淡淡攏在她身上,她的眼睛很亮,同十七歲那年一樣,勇敢又真誠。


    煙尾抵著煙盒的動作持續了很久。


    四目相對,溫意的瞳孔裏盛滿了期待和純粹的愛慕。


    顧連洲看著她,卻覺得漸漸有海水淹沒心口,喘不過氣來。


    他今日來,原本是想著,臨走之前見她最後一麵。


    幾日之後,專案組便要赴港城執行最後的調查和抓捕任務,三年前沒能一網打盡的製-毒販-毒團夥,如今愈發壯大,甚至有跨境貿易,省裏聯合了香港警方,不惜代價抓捕。


    他無論如何也要把林潛帶迴來,還盛清和明朗一個完整的家。


    前路未卜,生死難料。


    顧連洲知道,以溫意的性格,恐怕無論生死,她都等著他。


    她就是這麽倔的一個姑娘,看著和氣聽話的,其實最執拗。


    他怎麽捨得。


    她已經吃過這麽多年的苦,後半生合該安康幸福。


    從前他不能答應她,現在,也同樣不能。


    上一次,他問心無愧。


    現在,他竟連拒絕的話都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真的嗎?」顧連洲斂眸,指間的煙機械地在煙盒上敲了兩下,他聽到自己淡笑著說,「我們溫意的眼光肯定是好的,哥哥也替你高興。」


    溫意一愣,手裏握著的水陡然落地,她愣愣地看著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烏髮落肩,白色大衣修飾著年輕姣好的身段,她不愛化妝,素顏也出挑,天生漂亮吸睛,性格又溫和,就像韓木說的,溫意多好的一個姑娘。


    是啊,多好一姑娘。


    溫意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腳步不穩地退後兩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顧連洲仍然站在她麵前,深秋的風吹過樹葉,吹過他的衣服,幾片蕭瑟樹葉飄過,落在他的腳下。


    「你…你說什麽?」她的聲音顫抖。


    「溫意。」男人的眼眸很黑,平靜又深邃,讓她在一瞬間懷疑,之前所有別樣的溫柔是不是一場幻夢。


    「溫意,」他說,「哥哥也希望你幸福。」


    語氣仍然溫和,說出的話卻字字如刀。


    溫意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幹幹淨淨。


    寒風颳過,方才在酒店裏喝的酒此刻全然冷下來,她的嘴唇和臉,都泛出一種冷的白來。


    「哥哥?」溫意緩慢地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眼尾上揚,拉出諷刺的笑。


    一併在他心上劃出一刀。


    溫意站直搖搖欲墜的身體,臉上笑意全然消失,她本就纖瘦,穿著白色大衣,寒風颳過,整個人愈發清冷。


    「顧連洲,是我癡心妄想。」轉身前,她最後看了他一眼,嗓音冰涼如月,「但我從來都不是你的什麽妹妹。」


    第35章 流沙


    溫意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可笑。


    大概不會有人像她這樣, 兩次表白都失敗,一廂情願地以為對方喜歡自己,結果隻是再一次撞到南牆而已。


    計程車前行著, 司機師傅沒有關嚴車窗, 冷風一簇簇灌進來,窗外的光影和街道不斷地變換著。


    溫意本就頭疼, 現在更是難受,天氣變冷, 她的感冒好像加重了, 又喝了酒,在外麵吹了這麽久的冷風,整個人都昏昏沉沉得不舒服。


    司機從車內後視鏡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關切問道:「姑娘, 你還好嗎,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沒事。」溫意閉著眼,「麻煩您直接送我迴家。」


    她這樣說了, 司機自然也不好說什麽,隻好盡量開快點送她迴家。


    師傅車技不錯, 車開得很平穩, 但溫意還是覺得胃裏翻天倒海般難受,頭暈得靈魂快要與身體分離。


    她恍恍惚惚間睜開眼,入目便是映著自己倒影的車窗。


    她與倒影中的女子對視, 車輛駛過路燈下,一瞬間的亮光照亮她臉上的表情。


    沉沉下垂的睫毛,揚不起的唇角, 她看到自己的唇色蒼白,眼圈卻通紅。


    仿佛經歷了什麽重大的打擊。


    溫意諷刺地看了自己幾眼。


    車很快開到樓下, 她頭靠著車後座,還是被師傅喊了好幾聲才醒過來下車。


    「姑娘,你真沒事嗎?」師傅擔心地問,又看了一眼後視鏡,壓低聲音說,「後麵有輛車一直跟著我,你迴去注意點安全。」


    溫意睫毛顫了顫,平靜道:「沒事師傅,謝謝您,我會小心的。」


    「行,那你小心點。」師傅道。


    她拎著包下車,後麵的車開著前燈,很亮,一直照到她腳下。


    晚風簌簌,長發在肩後被吹起,溫意頭重腳輕,走得腳步都有幾分虛浮。


    她知道後麵的車是誰的。


    車門被打開又關上,男人的腳步聲漸近漸慢,跟在她的身後。


    她麵無表情地往前走著,始終沒有迴頭。


    溫意迴到家便倒頭沉沉睡去。


    她洗了澡,頭髮胡亂吹幹,在鏡子中看到自己蒼白的臉色愣了一下,而後啪地一聲關上吹風機,神色平淡地離開浴室。


    不知道睡了多少,渾身都難受,酒精和感冒齊齊上陣,折磨得她頭昏腦脹。溫意在渾身酸痛中醒來,意識到自己可能發燒了。


    她懶得測溫度,也沒有力氣,灌下一大杯熱水便蜷縮在沙發上發呆,直到南熹的電話拉迴她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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