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渴了:「你要不要喝?」


    這木瓢還是幹淨的,沒挨到嘴。


    一道突兀的「嚓嚓」聲傳過來,打破了這片刻的安寧,他們不謀而合地看過去,方向是另一所院子,夜色幽深,似看不到盡頭。


    落無悔走了過去。


    林三七也扔下木瓢跟上。


    這所院子的門破爛不堪,搖搖欲墜,他隻是輕推一下便發出十分難聽的摩擦聲音,緩慢地朝裏麵敞開了。


    隻是看了一眼,她就站住了。


    四具屍體吊掛在房樑上。


    隨著門被他們從外麵推開,湧進來一陣風,屍體懸空地晃動著,無一例外地身穿著和尚的衣衫。


    血液沿著屍體源源不斷流下。


    漸漸地,地麵很快就積成了一小堆血泊,四具屍體麵朝門口,腦袋僵硬地耷拉在脖頸前方,露出頭頂的九個戒疤。


    林三七看著這詭譎的一幕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也不想上前查看,他們這是剛死的?否則怎麽還能滴血。


    「他、他們……」


    「施主?」


    她聽到陌生的聲音轉過頭,對上一雙在黑夜中明亮的眼睛,是今天見過的和尚之一,長得過於俏白,不像和尚的和尚。


    似乎是叫明空。


    他指間撚著佛珠,視線越過他們看進裏麵,眉目不動,語氣淡淡地問:「兩位施主怎麽來了這所院子?」


    林三七又偏過頭看落無悔。


    將問題交給他來迴答。


    落無悔微笑著,好整以暇道:「我們出來打井水,聽見這邊有奇怪的聲音便過來看看了,不過也沒看見些什麽。」


    沒看見些什麽?


    林三七這時才發現吊掛在院子裏麵的四具屍體不見了,地麵的血液也沒有了,隻剩下房樑上那些布滿小蚊蟲的蜘蛛網。


    仿佛剛剛的所有都是她的錯覺。


    但怎麽可能呢。


    要不是有落無悔在身邊,她還真的會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看來不是大佛寺遊離在折柳鎮之外,而是都有古怪之處。


    明空撚動佛珠的手停住。


    他打量著落無悔這張昳麗得似披上了畫皮的皮囊,一直毫無波瀾的眼底還是微起漣漪,「既是如此,那兩位施主迴去好生歇息吧。」


    言下之意是讓他們離開此處。


    林三七趁機問:「明空小師父,這所院子我看著還挺好的,隻是門破舊了點兒,你們怎麽就荒廢不管了呢?」


    明空沉默了一息,又撚起了佛珠,麵不改容地道:「這所院子曾死過人,還是大佛寺的得道高僧,慢慢就沒人來了。」


    落無悔:「他們是如何死的?」


    少年的聲線平和、舒緩。


    聽不出任何的冒犯之意。


    明空上前幾步,繞過他們,佛珠滑落至清瘦的臂彎,細長的手指拉過殘破的木門關上,隔絕掉他們的視線。


    門徹底地合上了,發出最後一聲沉重嘶啞的「嚓嚓」,他垂下眸,沒太多感情地道:「他們被人發現時是吊在房樑上。」


    「死了四人。」


    *


    林三七從外麵迴來,撞上正要出去找她的白千流,「你去哪兒了,我不是讓你在院子坐一會兒?」


    「我去找了些水喝。」


    白千流見她沒事也沒再囉嗦,「嗯,那我們先休息吧,明天一早再到大佛寺的後山找靈霧草。」


    林三七把在另一所院子裏遇到的事跟她說了,白千流沉吟半晌,決定明天跟沈輕風好好地商量一番。


    「這事你先別管,以你的安危為先。」太過離奇了。


    「好。」


    燭火擺在桌麵上,被從窗外吹進來的風吹得一跳一跳地,林三七關好木門,然後走過去弄熄了蠟燭。


    她讓白千流睡在靠牆的那一邊,怕自己會重蹈覆轍地將對方擠下床,這可絕對算不上什麽愉快的事。


    不過,林三七還是高估了自己。


    深夜,寺廟蟲鳴不斷,白千流望著把自己擠到牆邊的林三七,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原以為她說的睡相不好是客套話呢。


    沒關上的窗「吱呀」地響。


    白千流輕輕地拿開她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輕手輕腳地越過她下床,走到窗戶那裏看。


    支窗的棍子掉到外麵去了。


    為了不讓窗戶繼續響,吵醒林三七,白千流推開門,走到外麵撿起那根棍子,放了迴去再迴到床榻躺下。


    還給她撚了撚被踢到床尾的薄被,山上的夜晚偏冷,晚上不蓋被子容易著涼。


    陷入睡夢的林三七眉頭緊皺。


    她再次夢到了落無悔,可能是整天想著要怎麽攻略他,應證了那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夢是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


    紅衣少年漂亮皙白的指尖握著一把薄亮的匕首,順著她的臉、鎖骨落下,停在了繡著一株海棠花的杏黃色腰帶上。


    輕而易舉地割開了。


    杏黃色腰帶墜地,衣襟鬆開。


    落無悔唇角浮動著恰到好處的笑,再將匕首塞進她的手裏,手把手緩緩地抵到他的身體上,尖銳的刀刃刺破幾層布料。


    停住了。


    「林三七,你若想走,先殺了我,像現在這樣,把它一點一點地推進來,刺穿我的身體,讓我的血流出來。」


    「不然……」沒有接著說下去。


    他雖是笑著,眼底卻空蕩蕩,沒有一絲笑意,吻落她臉側,輕輕柔柔地,似流螢拂過,在上麵扇動著脆弱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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