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南燭的話靈驗了,明哩真的醒了,剛好在淩晨醒的。


    南燭以為她會說“好餓”,結果——


    女人醒來後就慌慌張張看向褲襠:


    “臥槽,你見到我的時候,我褲子提上了嗎?”


    南燭:“……”


    他抿唇:“提上了。”


    “那就好,嚇死我了…”明哩拍拍胸脯,“我還以為我光著腚暈倒了,那不得丟大臉?”


    #明哩光腚暈倒在家#


    一定會上熱搜,並被大家指指點點,說“她都是明哩了,你就讓讓她吧”。


    明哩:我是什麽風馳天下大運摩托嗎,你們要讓讓我?


    她最近上網衝浪的時候甚至看見大家在說“誰懂,最近變得好明哩啊”“閨蜜越來越明哩了,受不了,神經!”


    她:?


    怎麽,“明哩”現在已經發展成一個形容詞了,專門用來形容一個人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精神狀態嗎?


    真讓人b潰。


    男人咬牙:“你不要告訴我,你其實屁事都沒有,隻是單純睡著了。”


    明哩撓撓頭又晃了晃頭,發現除了頭頂小包那裏有點痛,以及腦子裏有睡久醒後的昏沉之外,確實沒什麽問題。


    “好像是這樣的,身上沒哪裏痛的,反而感覺睡得很舒服,而且我……”


    她頓了一下,望著空白處發呆:“我做了個夢,很長很長的夢。”


    見女人忽然變得正經起來,南燭也收斂著神色遞了杯溫水過去,好奇:


    “什麽夢?”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她咕嚕咕嚕喝了一大杯水。


    “你就算說你以前吃過屎,我都信。”


    “人和人之間的信任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


    明哩往旁邊挪了挪,“上來,睡著說。”


    南燭:“……”


    男人三下五除二地脫下鞋子外衣外褲就鑽進薄被裏。


    明哩趴在他的懷裏,環住南燭那勁瘦卻又充滿爆發力的腰。


    “所以你的夢?”


    她深吸一口氣:“你知道嗎?我之前一直以為我是從另一個平行世界魂穿過來的。


    你知道魂穿嗎?就是靈魂穿越,網絡小說裏常見的設定。”


    南燭神色未變:“知道,科幻作品裏也有過這種設定。”


    他隻是不看南岄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不代表他不看其他類型的小說作品。


    “我之前一直以為自己穿到了這個‘明哩’身上了,而她和我除了性格不一樣以外,其他方麵幾乎一模一樣。


    我還以為她是抑鬱後自殺了,導致我意外穿過來了。


    但後來我發現自己和這具身體越來越契合,時間稍長後,我有時候已經習慣自然到很少再浮現‘我是穿越的’這個想法。


    因為我潛意識裏,已經把自己當成這具身體的真正主人了。


    原主的經曆,就好像是我自己的親身經曆。


    我產生這個想法後,還以為是靈魂與身體磨合的正常反應。


    但我又發現我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裏的經曆記憶正在變得模糊,消失得很快。


    我現在很難記起我在原來的世界經曆了什麽,隻有模糊的大致印象,根本迴想不起任何細節。”


    就像過去一段時間裏,明哩幾乎已經忘記自己是“魂穿”者,她和這具身體契合到讓她覺得自己就是本人。


    南燭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揉著她的肩膀。


    “直到我們之前在節目上,三個人睡一張床時,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斷斷續續出現了我們夏令營的對話,我當時感覺那就是我。


    至少12歲以前,這具身體裏的靈魂就是我。


    我之前也想過是不是12歲之前一直是她,出了車禍後,我的靈魂穿越到平行世界,而這具身體裏也進入了新的靈魂,等她長大到後來進入精神病院後自殺,她又走了我又迴來了。


    或許是我的腦子潛意識裏在主動迴避一些東西,我突然發現我都不知道她是怎麽自殺的。


    割腕?手上沒有血跡和傷痕。


    吃藥?精神病院發放的藥物都是病人當著醫生的麵吃完的,是不可能藏起來的。就算想辦法藏起來,那劑量也不夠自殺。


    至於其他方式對身體完全沒傷害的自殺方式,我想不出來。


    因為她在精神病院裏根本沒有自殺過。


    而我,就是她。


    12歲之前是我,12歲到進入精神病院這11年間的是我,從精神病院出來後的還是我。


    小時候在田間撒潑村裏當老大的是我;在夏令營玩你逗你保護你教壞你的是我;內心渴望得到家人關愛的是我;被明家人一點點pua馴化到性格敏感內斂的也是我;現在這個張揚明媚囂張無畏的人還是我。


    都是我。


    準確的說,現在是‘重生’後的我。


    不是兩個靈魂,也沒有多重人格。


    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


    隻是,是我在不同階段下的不同狀態。”


    屋內安靜異常,隻能聽到淡淡唿吸聲和手指落在衣物上按摩的摩擦聲。


    默了良久,那道聲音繼續響起,隻是漸漸染上了哽咽:


    “但中間被明家所掌控馴化的十一年是我本人所不喜甚至厭惡、想要極力掙脫的牢籠。


    雖然那確實是我,但我並不喜歡那樣的我。”


    因為明家的長期精神控製,明哩變得服從,但在上大學以及入圈後接觸了新鮮事物,弱化了明家對她的精神控製,她的自我開始“煥發”。


    之後被網暴後,明家人在顧落的建議下想要把明哩送進精神病院,而她當時確實焦慮抑鬱、情緒不太穩定,索性順著他們的安排進入精神病院休養。


    在醫院吃藥、接受治療,療養了大半年並且長時間和外界斷聯後,明哩的精神穩定了不少,各種負麵情緒也在漸漸消失。


    “自殺”的那天下午,她坐在病房床邊發呆。


    看著一隻即將破繭的蝴蝶被繭膜緊緊包裹,蝴蝶開始晃動開始掙紮,努力又痛苦地張開雙翅衝破束縛著自己的繭膜看,一次又一次地掙紮,才將繭膜衝破一條縫隙,緩慢地從繭中脫落而出。


    最後緩緩振動、張開那雙絢爛美麗的翅膀,不熟練地、跌跌撞撞地飄揚在玫瑰叢中,飛向更高更明亮的遠方。


    明哩臉上不自覺地洋溢起了微笑,隨後又愣住。


    盯著那隻起舞的蝴蝶發著呆,待它飛走後,像是幡然醒悟,她開始認真思考、剖析自我——


    她不應該是這樣的,現在的她是被控製下的產物,被束縛住了雙翅、被人惡意修剪,而不是隨心肆意生長出的正確的她。


    她需要也必須進行改變。


    明哩那天睡得很早,做了一個夢。


    夢到自己如願地變成了一名孤兒,因為“親人”是她所不喜所拋棄的,所以這個自由的夢境中沒有。


    明哩在這個一切都由她本人創造出來的世界裏,“毫無約束”的生活與成長,


    被重新打磨、雕琢與塑造,進而衍生出新的她、真正的她。


    夢醒以後,她以為自己穿越了,實際上隻是一場大夢。


    不滿於現狀的明哩對自己進行了“撥亂反正”,讓她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活”了一生。


    如同在被人傷害後的糜爛傷口上,消毒、撒藥、包紮,傷口開始慢慢愈合,長出新的血肉,填滿之前的糜爛與空洞。


    那顆枯敗的心再次震動起來。


    就像她曾經說過的——


    “別逃避現實,也別把自己揉進一個自我編製的繭裏得過且過。


    繭會越裹越大,你也會越陷越深。


    打破舊我、塑造新我是一個非常困難且耗時耗力的過程,但如果想要破繭成蝶、重獲新生,自我救贖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自我救贖成功,畢竟現在的她也不是什麽完美優秀的人,但現在的她確實是快樂且幸福的。


    是讓她感到“自由”“自主”“自我”的。


    說完,屋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哽咽聲也緩緩消失在靜謐之中。


    其實沒什麽好哭的,也沒什麽需要難過的。


    哽咽是下意識的情緒湧出的表現,而她很開心。


    甚至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明哩忽然感到天旋地轉,下一秒自己便被溫暖所包裹,身下是柔軟的床,身上是更加柔軟的男人。


    她的臉被修長的、溫軟的大手捧起,柔軟的唇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身上。


    是不帶任何情欲,卻難掩洶湧愛意且毫無保留的吻。


    南燭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孩子,不知如何將心中所想要表達的複雜情緒拚湊成話,


    隻能本能地用最直接的身體言語來表達自己心中強烈洶湧的情緒。


    有些用力卻又竭力克製。


    淚滴落在她臉上時,蕩漾出絢爛的花。


    傳達而來的愛意通過這些蜻蜓點水的吻,如同絲線般在明哩的心髒上一圈又一圈地纏繞交織,密密麻麻,彼此交融。


    那股滾燙順著心髒血液流竄全身,滲進了每條神經每根血管,帶給她無比的歡愉昂揚,身體忍不住戰栗顫抖。


    明哩環住男人的脖頸,歪了下頭,嘴角勾起些微弧度:


    “南燭,你哭起來好醜。”


    “對不起,這些很艱難痛苦的歲月,我卻都沒有陪在你身邊,我如廢水般無用…”


    “並沒有,你也有參與啊,比如我入圈後你對我的引流就是幫助。


    如果不是你,我自己還需要花費很久很久的時間往上爬…


    或許在這段時間我可能會堅持不住了,退圈重迴明家,自然也不會有後麵的‘重新塑造新我’;也或許我要等很久很久,才能等到這麽一次機會,而等待途中,又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意外。


    ‘自我救贖’本身就是自己救贖自己,而不是依靠他人。


    我擁有自我成蝶的能力,不需要任何人幫忙破繭。


    這並不是你的無能,隻是我能夠照亮自己。


    因為我從來都不是嬌慣者,我是戰士。


    而這,恰好是我的魅力所在,也恰好是你如此喜歡我的地方,不是嗎?


    我現在要重新出發,到新的愛與世界中去。”


    他凝視她良久後又俯身,輕觸她的唇角:


    “我們都知道,有些鳥是關不住的,她們的羽翼太光輝了。”


    “嗯,我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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