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鶴攜著完顏玥,往井口飛去,卻見洞外的明月,竟然一會兒偏左,一會兒偏右,甚至還有圓缺變化!


    這個井洞非常長,二人在洞壁上借力數次,仿佛跨越了時空的長河一般,終於到達了井口。二人攀在井口上,稍一停歇,一縱而出。


    這是一口開在山頂的廢井,二人跳出來後,再往井底看下去時,下麵已經是波光粼粼的井水了。


    井上是一個空曠的高山草甸,草木蔥翠,夜空幽藍,完顏玥漫步了一陣,閉上眼睛唿吸陶醉,久未有過的愜意感浮上心頭。


    完顏玥望著高懸天邊的明月,想同雲鶴一起分賞,於是柔身喚道:“雲大哥!”


    沒有迴音!


    完顏玥迴身找尋,卻見井口的另一個方向,好像有人影晃動。


    “雲大哥!!”完顏玥小跑著迴到井口附近,往另一邊望去。隻見雲鶴正佇立在那邊賞月,還跟身邊的人談笑風生。他身邊那人錦衣華服,高貴冷豔,赫然竟是……竟是自己!


    而且,更恐怖的是,在那一頭的天邊,竟然也掛著另一輪皎潔的圓月!


    在這裏竟然能看見兩個月亮!


    完顏玥忽然覺得脊背發涼,這兩個月亮的景象,還有當下這種感覺,好像似曾相識!


    完顏玥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有疼痛感,看來不是做夢。


    “雲大哥!雲大哥!”完顏玥想要過去那一頭一看究竟,可井口這條線上,竟然有一麵無形的氣牆將她擋住,怎麽都跨不過去!


    眼看著那邊的雲鶴已經攜著那邊的自己往遠方走去,完顏玥拍打著氣牆,唿喚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雲大哥——嗚嗚……”


    “我在這裏!”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雲鶴!完顏玥心裏喜懼交加,喜的是雲大哥沒有丟下自己,懼的是竟然也有兩個雲大哥!


    雲鶴剛才也是漫步去了,此時趕了過來,他也發現了氣牆那邊的奇異景象。雲鶴一手扶著完顏玥,一手出掌朝氣牆擊去。


    “嘭!”二人眼前強光一閃,被氣牆的反震之力推倒在地。站起來時,發現氣牆那邊的另一個月亮已經消失不見,再伸手一觸氣牆,空空如也,整個氣牆也已經消失了。


    “雲大哥,剛才你有沒有看見……”完顏玥顫聲問道。


    “恩,這裏是有點邪門……”雲鶴皺眉說道,頓了一下又問:“你聽說過‘蟲洞’嗎?”


    完顏玥搖搖頭。


    雲鶴繼續說道:“我也是在雜書裏讀到的,說是世間上可能存在著一些特殊的地點,那裏有種特殊的通道,叫做‘蟲洞’,通過蟲洞可以去到另一個地方,也可以去到過去或者未來。這口井可能就是一個蟲洞,所以,我們剛才透過氣牆看到的,可能是……另一個時空的自己!”


    完顏玥聽得大驚,心中那片揮之不去的恐懼泥沼,忽然就塌陷下去,變成一個漆黑的蟲洞,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像一股無形的吸力,將思緒帶迴了五年前……


    ※※※


    五國城,平南樓大殿。


    完顏玥盛裝坐在大殿龍座上,父皇、母後坐在身側,旁邊還有大伯等皇親,原來今日是自己的十一歲壽誕。殿下站著兩排官員,正依次給自己獻禮。


    輪到兩個身穿盔甲的宋人將軍,合捧一軸字畫,跪倒在地,道:“五國城宋將趙頂天、張力敵,獻上我朝徽宗皇帝親筆丹青一幅,恭賀公主壽誕!千歲千歲千千歲!”


    侍臣上前接下,展開檢視了一下,呈到完顏玥跟前。


    這是一幅茶幾大小的水墨丹青,畫的是一個月夜的皇家園林,景色清幽秀美,畫麵右邊有個亭子,亭前站著兩個人,一個身穿黃袍的中年男子和一個美婦,那美婦手中還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孩,中年男子戲逗著那個嬰孩,右手指著天上的明月,喜笑顏開。畫卷左上方書著五個瘦金體大字“天南望月圖”,落款是“宣和主人”,底下還有一個暗紅色的芙蓉花形狀的印鑒。


    完顏玥拿起畫卷端詳,不料轉了個角度,上麵的景物竟然變了。月夜的皇家園林沒有了,變成了烈日下的一條蕭索古道,那個身穿黃袍的中年男子,手上竟然戴上了一個木枷,正被兩個騎著駿馬、身穿狐裘的士兵驅趕著;那個美婦出現在了畫麵左邊,竟然換了一身道袍,正在一個道觀裏虔誠跪拜;畫麵上方還有一些景物,是另一對穿著華貴狐裘的中年夫婦,正指著身旁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哈哈大笑,而那個繈褓中的嬰孩,此時竟抱在了他們手中。


    完顏玥看著看著,突然沒來由的一陣心酸,隨後畫卷又轉了一個角度,上麵的景物又變了。這次看到的是一口月下的枯井,那個中年男子戴著木枷、身穿囚衣,此時正坐在井中,仰頭望著井口,眼中噙滿悲傷之色。井口之外是一片山頂,山勢平坦開闊。畫麵上方是茫茫夜空,空中繁星點點,在畫麵的左上方,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


    “這畫……怎麽好生奇怪!”身旁的母後也來端畫欣賞,那畫在完顏玥麵前又傾側了一下,隻見畫麵左側的空白區域,又現出了一座宏偉的閣樓,一個小女孩盛裝站在頂樓邊上,在眾人的簇擁下欣然賞月,衣著相貌,一如那一刻的自己!詭異的是,在畫麵的左右上方,竟然各出現了一輪皎潔的明月!完顏玥不經意間又瞥了一眼枯井之中的男子,一個可怕的現象出現了!


    那個戴著木枷、身穿囚衣的男子,竟然變成了一具枯骨!


    “啊——”完顏玥嚇得掩麵大叫,母後將畫奪過來看了兩下,將它撕成了四塊,摔在了大殿之上:“大膽狗奴才,竟敢進獻攝魂之畫,意圖謀害公主,來人呐,拖下去重責八十大板!”


    奇怪的是,那幅明明已被撕毀的奇畫《天南望月圖》,後來不知如何又流迴了宋土。而那個被囚於枯井之中的宋國皇帝,竟然像畫中預示的那樣,沒過多久就死了!


    ※※※


    完顏玥終於想起來,對那雙月同天之景的印象,以及那種熟悉的脊背發涼的感覺,原來來自那幅宋國皇帝的遺作《天南望月圖》!


    ——也就是最近江南神劍山莊傾力護送,引得各方勢力虎視眈眈,最終在崇安遭劫,被南粵六俠指控為被雲鶴搶走的江湖至寶!


    不明地點的山頂之上,完顏玥和雲鶴二人從井洞中脫身,不料卻看到了雙月同天、時空穿越的異象。完顏玥迴首往事,想到了許多怪事都指向了那幅《天南望月圖》,正自驚懼不已,耳畔卻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簫聲。


    隻見雲鶴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撫簫吹奏,白衣如雪,鬢發飄飄。四下草木蔥翠,夜空幽藍,皎潔的月光灑下來,真如到了月宮上一般。完顏玥見此情景,興致也是大起,伴著簫聲翩然起舞了起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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