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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時,天色有一絲微亮。


    易安城中早起的商販與各路趕著參加早朝的大寧臣工,都匆匆在各條街道流動匯集,街沿邊上各色早點小攤也撐起了鋪子,冒出縷縷熱騰騰的白煙,整個好一幅熱鬧景象。


    不同的是,京兆府牢內卻依然一片黑暗,連個火把也無,葛鈺冷顫地蜷縮在牢壁角落假寐,想著:嘖,難道堂堂京兆大牢竟還缺燈油錢--


    黑暗幽閉的空間,能猝發人原始的恐懼。


    ‘哢呲哢呲’的磨咬聲又響起,緊著葛鈺的神經。那是一隻瘦骨嶙峋的老鼠,在啃咬木質的牢欄,一會後兒,一個冒著幽幽綠光的東西,慢慢向葛鈺靠近。


    危險的氣息彌漫在黑暗中,葛鈺嚇得緊繃起身子。


    兒時,總聽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說,隻有吃過人肉的老鼠才會眼冒綠光。


    這牢內油水不好,囚犯的夥食無不是發了餿的剩菜殘羹,餘下的除了一尊尊衣不蔽體髒汙難聞的人肉,還有些什麽。


    葛鈺咻的站起來,手扶牆忍著麻軟的腿向那東西一跺腳,綠光退了幾分,待她聲響一停又緩緩欺身而來。


    就在這時,一陣稀疏的腳步聲傳來,黑暗被突來的火把照亮,葛鈺不適應地用手一擋眼睛,瞧著除了腐草空空如也的地麵,迴想方才情景竟恍如夢魘一般。


    高淮見葛鈺一臉煞白,額間布滿冷汗,微微向她頷首,“葛小姐受驚了。”


    接著,便伸著火把去點牆壁的油燈,點了兩次也沒著,才發現是沒油了。


    高淮刀子般犀利的眼神向同跟來的差役射去,沉聲道:“還不開鎖!”


    “是--”


    差役忙應一聲,小跑著上前麻溜的開鎖,麻溜的為葛鈺解開手上鐵鐐。


    葛鈺鬆鬆手,按著腕部瘀痕。


    “高捕頭什麽意思?”


    “請葛小姐去個地方。”


    葛鈺眼露疑惑,淡嘲道:“葛鈺不是戴罪之身麽,不在這幽幽京兆大牢內待著,高捕頭是想帶我去何處?”


    “葛小姐去了便知。”高淮淡笑,“請。”


    葛鈺跟著高淮一路出了牢房,上了一輛低調的馬車,沿著易安彎彎繞繞的街道,最終在一處私人府邸前停下。


    葛鈺下車抬頭,‘高府’兩個大字赫然倒影在她瞳仁中。


    “高捕頭,這是……”葛鈺不解的把目光從‘高府’兩字上挪下來。


    “高淮受人之托,答應了要為葛小姐洗冤。但,徹查貴府命案也非一時之功,便自作主張接了你來敝府住著,免得遭受那牢中苦楚。”高淮說著,見她蹙了眉,“葛小姐不必多慮,在京兆府,高某這點權利還是有的。”


    葛鈺笑了笑,看來高淮還真非褚家之人。


    她來京中雖說也有三年餘久,但真正的朋友卻並無一個,“敢問高捕頭,您是受何人所托呢?”


    “姑娘一會兒便能知曉。”高淮挑挑眉,是,他沒再稱葛小姐,是喚的姑娘。


    高淮的一聲‘姑娘’讓葛鈺聽了心中熨帖不少,這人表麵雖略顯輕浮可實則灑脫直快,隻要不是褚家人,葛鈺倒覺得二人脾性有相像之處。


    她隨著高淮入了高府,穿過彎曲的遊廊,在一間十分清雅的廂房前停下。


    廂房內含三間,中為小廳,左右各為寢房和書房。房內擺件不多不少,大方簡潔,院中一水兒的墨菊正開的搖搖曳曳,伴著晨露清香自發。


    “葛姑娘,可還滿意?”


    葛鈺從牢內一路跟著高淮到這裏,此刻身上還穿著囚衣,由於常摩擦牢壁而使得背與後腿部一片髒汙,她摸摸自己散亂的頭發,想著一身狼狽模樣,她能有什麽不滿意呢。


    在這院中,格格不入的人是她。


    “當然滿意,這裏比京兆大牢可是好上千倍萬倍。高捕頭如此好意,葛鈺不勝感激。”她對著高淮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滿院醉人的清氣。


    不過一夜功夫,就讓她深刻體會到了自由的美妙。


    高淮手中拿了一個包袱,遞給葛鈺,“我這裏沒有女人的衣服,這是過來時路過‘婁記衣行’買的,也不知尺寸適不適合,你待會兒試試看。”


    婁記衣行是易安十分有名的成衣鋪,以做工精湛、款式新穎優雅著稱,隻賣女子服飾。


    葛鈺不知高淮竟這般細心,連換洗衣物都為她考慮了,她有些意外也有點感動,在這陌生的易安城中,好似終於有了位朋友般。


    但她不習慣,長年的孤獨讓她不太容易接受別人的好。


    葛鈺有些不自在的接過東西,對著高淮抿了抿嘴彎。


    “你好好休息會兒。我去喚個丫頭來,若有什麽需要,直接吩咐她便是。”


    “多謝高捕頭。”


    沒多久,高府的丫頭便到了。


    葛鈺沐浴換了身衣裳,整理好自己,瞧著明顯空蕩的衣袖和大了幾寸的衣袍,暗暗搖頭失笑。


    不是別人不會選,而是連她自個兒都不知,何時竟變得這般消瘦了。


    直到紅鯉給她係上腰封,瞅著才好了許多。


    “姑娘生得真好看。”


    “呃--”


    聽著紅鯉的話,葛鈺微怔了一瞬,她知曉自己長得不算差,但也從未聽過別人當麵誇她好看的。


    這倒是第一次。


    “姑娘與我家二公子是如何認識的?”紅鯉好奇的問。


    葛鈺仔細想了想,“……命案結識。”


    “哦,”她點點頭,又眼珠一亮道:“是否如話本子上一般,不打不相識?”


    葛鈺笑著搖頭,她從未看過什麽市井話本子,但以前在淮安時,因著沈小山愛看也知曉一些,無非寫的是男女情愛、牛鬼蛇神的故事。


    她與高淮不過才認識一二日,唯一的牽扯便是井亭命案,哪有那些個話本子傳奇。


    不過,這紅鯉倒是個討喜的。


    葛鈺細細觀察一眼,才發現她在詢問時,眼中淡淡有一股女兒家的羞澀。


    “你喜歡他?”


    葛鈺也未多想,或是覺著氛圍很是輕鬆,竟下意識般的問了出來。


    紅鯉瞪大眼,笑容僵停在臉上,有些羞惱的掩飾道:“姑娘說什麽啊,紅鯉一個小小丫鬟,就緊著在府中混口飯吃。二公子是何等俊俏高貴的人,哪是我一介奴婢能夠肖想的。”


    葛鈺笑了,覺著她鼓著眼還挺可愛,“我說的是‘他’,又未指明到底是誰。若是不喜歡,你怎就順口提了高二公子呢……聽說,你們府中可還有位大公子……”


    “姑娘--”紅鯉嗔喚了聲,跺跺腳,又覺著被戳中了心事。


    “奴婢去膳房,給您弄點兒吃的。”


    說著,便雙頰微紅不好意思的跑了。


    葛鈺彎彎眉毛,也任她出去,沒再打趣她。


    涼涼的秋風帶著墨菊的味道,飄進小廳中,讓倚坐在桌前的葛鈺通身舒泰。腦海中不禁想著葛府的事,不知錦帛與那果兒可好,她不在,有未有被後院的那些夫人欺負。


    想著想著,沒等到紅鯉迴來,葛鈺的眼皮就忍不住耷拉起來。


    昨晚在牢中的一整夜,她雖困得閉了眼,可卻根本不敢睡。


    香風伴美人,高淮再次來時,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個景象。


    葛鈺趴在桌上已熟睡過去,蒼白地沒有血色的小臉上漫染了一層紅暈,唿吸均勻,在輕柔的鵝黃衣衫與滿室寂靜的烘襯下,如畫一般。


    讓人瞧了,深感歲月靜好。


    高淮走姿頗有些別扭的進屋,輕輕將手中盛了玉笛的錦匣放在桌上。


    他想也未想,褪了自個兒外袍便打算為葛鈺搭上,但眸光一觸及那匣子,手一頓,作罷。


    主子雖未明中表態,可到底也是送過東西的。


    高淮隻得默歎一聲,又頗為別扭的挪著步子去裏間,尋了一條薄單為其搭上。


    也不知睡了多久。


    葛鈺有些迷糊的睜開眼,因一直趴著脖頸處很是酸痛,雙肩微微一動,如絲般柔軟的薄單便順著滑到了腰下,堆積在木椅上。


    轉頭瞧瞧外麵降下的天色,一晃眼,一個精美的錦匣映入她眼簾中。


    葛鈺略帶好奇的打開,乍一看,驚異的神情躍然出現在臉上。


    玉笛,竟是她的那管玉笛!


    葛鈺眼中帶著些激動和喜悅,微微揚了揚眉頭。待平複下心情後,又不僅想……


    是他嗎?


    高淮口中的那個‘托他之人’?


    不然,玉笛為何會重還於她……


    這東西是禁宮之物。聽高淮說好似十分貴重,非常人能有。


    那……那夜的公子,又到底是誰呢?


    沒等葛鈺多想,外麵一陣低低的抽泣聲,擾斷了她思緒。


    “怎麽哭了?”她出屋子,瞧見紅鯉坐在台階下低聲抽泣著。


    “姑娘醒了--”紅鯉抽抽搭搭的收了眼淚,扯出一抹笑,裝作沒事。


    “是被誰欺負了嗎?”


    紅鯉先是搖頭,接著一把拉了葛鈺進屋,有些支吾吞吐。


    “姑娘……能應紅鯉一件事兒嗎?”


    葛鈺遞給她一方錦巾,示意她說。


    紅鯉塞了個青花小瓷瓶給她,有些扭捏道:“幫奴婢把傷藥帶給二公子……嗯……別說是奴婢給的,您隻當是自己送的就成。”


    “傷藥?”葛鈺眼中驚訝,不解道:“高捕頭受傷了?早上不還好好的嗎……”


    紅鯉聽葛鈺一問,眼眶又開始泛紅,“二公子不知犯了什麽錯……挨了大公子的家法!”


    “……你瞧見了?”


    紅鯉搖頭,她雖沒瞧見,但一見自家公子走路的姿勢,就是知道。


    葛鈺張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麽。


    瞅這丫頭這般傷心,就算沒親眼看見,想來也是假不了。


    可高淮挨的是自家家法,她一個暫住的局外人,又能去說道什麽。


    “成,我應你。這藥一定給你帶到,但……他用不用我就不保證了。”葛鈺隻得安慰著紅鯉。


    “嗯,”紅鯉埋點著頭破涕為笑,二公子能收下她就很滿足了,哪能奢望他真用。


    “謝謝姑娘!”


    葛鈺笑了笑。不成想高府內竟有這麽癡情的丫頭,也不知高淮可否知曉。


    紅鯉出去端了幾碟小菜進來,擺桌上道:“姑娘,您先湊合著用些。二公子說了,待會兒要邀您去沽酒樓,讓你別吃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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