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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對,沒錯,就是淩晨時分,一群人打完架後並沒有去休息,而是轉戰四海第一家。


    原本高朋滿座,熱鬧喧嘩的四海第一家大廳中此刻無比安靜,夜風自敞開的窗戶唿唿而入,吹動大廳內的綠植顫顫巍巍。室內燈光亮如白晝,自窗外往內看,隻能看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四海第一家在搞僵屍動員大會。


    坐在大堂中央桌邊的秦假仙偷偷咽口口水,正襟危坐不敢有絲毫小動作,手心的汗黏黏膩膩,他心中除了後悔就是悔恨。蔭屍人與業途靈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一個弓背,一個縮肩,恨不能讓自己變成空氣中的塵埃,被風吹離這個是非之地。


    “嗯哼,那接下來就開始我們的審訊大會吧。”


    秦假仙左眼皮猛的一跳,對審訊大會這四字感到一陣透心涼。發言人是個老熟人,當苦境中有人將劍者進行排名比較時,已經去了仙山很多年的他總會被拖出來比較。也許是因為審訊會在四海第一家舉行,也許是這熟人因為便當的有些年數已在仙山混個一官半職,所以審訊會的主持人竟沒有人爭奪,直接讓給了這位當年名響天下,劍術驚人的劍痞憶秋年擔任。


    如果你不知道憶秋年,那你一定知道魔流劍風之痕,還有那位玩世不恭的洛子商。前者是憶秋年的摯友,後者則是他唯一的徒弟。當年憶秋年之所以會死,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救他的寶貝徒弟。想當年憶秋年死時,風之痕的怒火差點燒盡孤獨峰,正道人士不知流了多少淚。唉,想起當時場景,秦假仙心中的怨氣少了那麽一點點:罷了,隻要別太過分,一切好商量。


    “大家先準備好你們的手機。”憶秋年搖搖手中的土豪金,大家心領神會,一一打開論壇。“舒老,放音樂。”


    躲在人群中的舒石公嫌棄看他一眼,低罵一聲臭不要臉,打開音樂播放器,放出憶秋年的個人角色曲。“白雲天地為衾枕,興來倒臥醉花顏;一任風月不留痕,逍遙山水憶秋年。”憶秋年邊念邊捋胡子,麵露沉醉之色——平常念總感覺味道不對,今天一念,頓覺詩號在重大場所上念出來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喂,小痞,如果你不想主持這個審訊大會,不如讓我來吧。”憶秋年的好友欲蒼穹無語道,提醒他麥廢話速度切入正題。


    “咳咳。”憶秋年清清嗓子,雙手背至身後,環視大堂一圈,舉起手中的土豪金繼續道:“剛剛我發了一個帖子,為維持秩序正常,避免打架引起的騷亂,大家可以在底下留言自己想問的問題,我們有的是時間一個一個問秦假仙。”


    秦假仙猛得一抖身體,麵露滄桑,唇角下彎,痛苦的閉上眼不願看見那些人灼灼雙眼:這都啥子事,這大堂裏的人少說有五、六十個,一人一個問題都夠嗆,萬一每個人都問十幾個問題……他睜開眼,麵無表情拿起茶壺往自己嘴裏灌茶,口幹舌燥,口幹舌燥,克製不住想罵人的衝動。


    “當然,每個人隻能問一個問題,不管你問幾個問題,秦假仙隻迴答你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所以請大家深思熟慮,不要白白浪費這麽好的機會。”憶秋年自然看到秦假仙生無可戀的模樣,同情看他一眼後,又道:“蔭屍人,將你的蘋果給秦假仙,半個小時後,開始迴答環節。”


    “哦。”蔭屍人乖乖拿出蘋果,替秦假仙找到帖子後,立即恢複雕塑狀態。神經格外粗的業途靈一見事情與自己無關,先前的教訓即刻拋之腦後。“能不能先上點吃的,好餓啊。”業途靈委屈至極,又困又餓,這是多少年沒有的感受了。這群人好壞啊,就知道欺負新人。


    “放心,因為迴答環節將十分漫長,因此四海第一家已經為大家準備好酒菜,請大家慢慢享受。”憶秋年拍拍手,二掌櫃與店小二魚貫而入將酒菜端到桌上一一擺好,審訊大會轉眼成了酒席。


    憶秋年每說一句,秦假仙的心便沉一分,最後索性整個人趴在桌子上,當一個活屍。


    四海第一家不愧是苦境、仙山兩地有名的酒樓,捧上來的每一道菜不僅香氣撲鼻,在食物的造型上更是別出心裁,什麽清香糯米蓮子湯,除了用糯米做的蓮子外還在湯中擺了幾朵粉荷花;什麽清炒假仙山藥,一盤白白的山藥中硬是放進了一個紅西紅柿;還有什麽五花大綁陰川豬,烙米貼羊腎,道門特製五百年保質期燒餅,豆腐乳墨魚……總之一桌的菜,沒一個正常名字。秦假仙抬抬眼皮,一臉冷漠看著麵前被五花大綁的烤乳豬,毫無食欲。


    當然了,他沒食欲不是因為被威脅的原因,純粹隻是一想到過會兒要說個不停,他的牙就隱隱作疼,頭更是脹痛不已。


    “我說……諸位……”秦假仙不想就這樣坐以待斃,尤其是看到帖子的樓層秒上千後,他再忍不住了,扯出一個情真意切的笑後,他抬起上半身建議道:“你們其實不用這麽看重我,我來仙山也不是自己想來的,是仙山領導人請我來的,你們既然都這樣關心素還真,關心還在苦境的徒弟朋友,不如跟仙山的領導人說一說,讓他們都來仙山一趟,搞個認親大會,一定比等著老秦我迴答問題好多了。”


    安靜,很安靜。秦假仙轉轉頭,隻見剛剛還齊齊盯著他的眾人此刻正低著頭,手指不停。


    “聽蔭屍人說,仙山破產了,所以出了新活動,隻要錢夠,就可以將你們買迴苦境,要不這樣,我偷偷迴苦境一趟,告訴你們的親朋好友,讓他們趕緊賺錢存錢,好買你們迴去重聚。”


    安靜,很安靜,依然沒人抬頭看他一眼,所有人都低著頭狂按蘋果,那指速,風之痕見了也要自歎弗如。


    哎呦喂,現在又是個什麽情況,秦假仙不明所以,時間已過去十五分鍾,再看帖子頁數,剛好超過一百頁。他在心中算了算迴複數,一頁帖子有三十個迴複,一百頁就是……三千個提問。哦!我的哥,能不能從天而降一個錘子,直接砸暈他?


    “咳,實在不行,我讓業途靈再聯係聯係一頁書,你們不知道,業途靈和一頁書之間有特殊的聯係方式,隻要你們現在綁住業途靈,將劍架在他脖子,他有百分百的概率可以聯係到一頁書,然後你們想問什麽,隻要問一頁書就知道了,他什麽都知道,而且素還真百分百就在他邊上。”秦假仙繼續誠懇建議道,完全沒有出賣朋友的羞愧感,“我說,你們聽到我說的話了嗎?”大堂安安靜靜,除了循環播放的憶秋年個人角色曲外,就隻有業途靈吃東西的聲音,秦假仙誠懇實則賊兮兮的說話聲,還有……無數手指點屏幕的聲音。


    哎……不太尋常……秦假仙眨眨眼,站起身仔細審視每個人臉上的神色,嗯……怎麽感覺每個人的神情都有些激動?


    “蔭屍人,這些人到底在點什麽?是在玩遊戲麽?”


    蔭屍人側過臉,定睛看了幾分鍾邊上無衣師尹的蘋果後,道:“不是啊,大仔,他們在吵架呢。”


    “吵架?”秦假仙一愣,隨後猛然拿起手機,狂刷帖子。阿媽喂,快躲!秦假仙快速躲到桌子底下,下一秒,一聲慘叫響起,一陣乒乒乓乓後,大堂戰火重燃。


    “臭老頭,前排是我的!沙發是我的!板凳也是我的!”


    “自己網速不行,就別怪別人搶了前排,要打架,誰怕誰?”


    秦假仙完全聽不懂他們口中在說什麽,什麽板凳,什麽沙發,什麽前排,剛剛大家坐的位置不都是自己選的凳子嘛,為什麽要為了這種小事吵起來?


    “哼,論資曆,我妖後可比你們這些人老多了,竟然敢與我搶前排,果然是嫌生活□□逸了麽。”


    “哈哈哈哈哈,是啊,我們晚死的怎麽可能比得上早死的呢,不過搶樓層這種東西,跟資曆沒關係吧。”


    妖後?秦假仙循聲望去,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她,而與她嗆聲的人則是個陌生人,秦假仙認了好半會兒,還是沒認出那個陌生便當究竟是何人。


    唉,打吧打吧,你們打得越激烈,我越好逃跑。秦假仙長歎一口氣,扒拉過一盤道門燒餅,一壺烽火紅塵酒,躲在桌子下開始吃夜宵。


    桌子外的世界血腥暴力,鼻血橫流,秦假仙好整以暇,眼見著自己的兩小弟被當成桌椅丟來丟去,心中解氣之餘開始籌劃逃跑路線。過了好一會兒,待戰鬥越來越激烈時,他頂起桌子,模仿那些被打飛的桌子,偷偷朝大門溜去,途中一不小心還踩到了被波及的蔭屍人與業途靈。


    紛飛硝煙,在一片刀光劍影中,周邊建築慘遭毀滅。而作為仙山中最大的、最豪華的客棧,四海第一家因特殊原因極靠近仙山中心地帶,此處的風波立時像蝴蝶效應一樣,在仙山中掀起了欣然大波。


    “領導,他們又打起來了。”仙山某工作人員打開視頻,將戰鬥現場實時匯報給上級領導,“再這樣打下去,很快就要打到仙山大廈了。”


    “秦假仙呢?”


    “想趁機逃跑呢。”


    “嘖,快將他請來。”


    “是。”


    工作人員關掉視頻,搖身一變,變成某個便當角色的樣子。他站在戰鬥範圍圈外觀察數刻,終於找到一點點安全的前進路線。


    拳腳無情,工作人員剛到進入戰鬥圈,臉上不知挨了幾時拳,他護住臉護不住胸,護住胸護不住腿,最後整個人變成半空中飛的一員,跟桌子一樣從這邊丟到那邊,又從那麽丟到這邊,最後僥幸落在離秦假仙不遠的廢墟上。


    “領,哼哼唧唧,領導,哼哼唧唧,問個問題,我們公司可以報工傷不?”


    仙山領導人一見他那慘樣,即使不想給他報工傷也得報了。


    “那就好,那我就用擔心有命進無命出了。”工作人員護住周身要害,拚著一股不怕死的勇氣強站起來,一番橫衝直撞,終於湊近秦假仙,尚未說出目的,一個人自遠處跌落,正正砸他身上,砸斷了他的肋骨。“唔!”工作人員悶哼一聲,秦假仙悠悠看他一眼,慢吞吞吃完手中的燒餅後,迅速將他拖進桌子底下。那跌落的人絲毫不知道自己差點砸死一個人,怒吼一聲後掄起手中的□□繼續與人互毆。


    阿媽喂,這群暴力分子,這是要毀天滅地啊。


    “秦,秦假仙,你,你快,快走。”工作人員一邊吐血一邊將蘋果地圖打開,“你照著這個箭頭走,走到紅點處,有人會保護你。”


    秦假仙半信半疑打量他數眼,這一天發生的事已令他對仙山中的每一個人產生不小的警惕心。“相信我,我是仙山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自懷中掏出一張被血染紅的工作證,“你看,我有證。你順著箭頭往外走,可以走到苦境與仙山的連接處,我們領導說,這個地方不適合你,你快走吧。”工作人員將蘋果塞到秦假仙手中,在他半信半疑的眼神下大吐幾口血暈死過去。


    秦假仙看看蘋果看看工作人員,頭頂上的桌子又不知接住了哪位大俠,隨著時間的推移,戰事已從四海第一家慢慢轉戰到室外。秦假仙頂著桌子,順著箭頭的指示一小步一小步前行。很好,沒人發現,他默默在心中給自己鼓氣,像隻蝸牛,離終點越來越近。


    終於!他到達了箭頭指示的終點!終於,他可以離開仙山這個暴力地方!終於!他可以迴苦境了!終於……!秦假仙激動的拋掉腦袋上的桌子,站起來環視一圈,眼中因激動而產生的眼淚還未落下,已被前方之人嚇迴。


    “秦假仙,好久不見,暫且去異度魔界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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