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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他所料,洞房這晚司馬炎真的是被抬迴來的,這大概是他二十八年來醉的最厲害的一次,真正的不省人事。


    次日一早,白言起身洗漱完後,坐到梳妝台前綰發,新郎官則四仰八叉的攤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梳妝台前的媳婦——他的。


    白言實在被他盯的心裏發毛,迴視過去。


    兩人就這麽互看著對方,不言也不語,最終還是女方笑著敗下陣來,嗔道:“你到底起不起來?”


    床上的人表情痛苦的把臉埋進被褥裏,甕聲甕氣道:“頭疼。”


    “我讓東兒煮了醒酒湯,起來喝一點,興許能好受一些。”起身從衣櫃裏拿出一身他的新衣搭到床頭,側坐在床沿,伸手耙耙他的頭發,趴在他耳側誘哄道:“起來吧,一會兒還要到父親那邊請安。”


    “我們家沒這麽多規矩。”她的小手撓的實在太舒服,正好能緩解他欲裂的頭痛。


    “家裏還有那麽多客人,我可不想讓人笑話。”新婚頭一天,她可不願被人說成是沒規矩的懶媳婦,“快起來,等拜見完長輩再迴來睡好不好?”


    “……”他抬頭瞅一眼外麵的天色,還是一片灰蒙蒙,“躺會兒再去。”側過身,一手托著媳婦的後腦勺,一手托著細腰,一個翻身,兩人又滾迴了床上。


    一上一下,四目相對,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在打什麽壞主意,“休想,你。”青天白日的,哪能做那種事。


    他卻嗤嗤一笑,“天還沒亮。”


    在一陣輕淺的反抗聲中,床帳又落迴了原處,床帳內的喘息聲由痛楚漸漸轉為細軟——他一向善於在失敗中積累經驗,無論什麽事。


    伴著細碎的喘息聲,窗外的日頭越升越高,直到一縷陽光穿過窗縫斜迆在紗帳上……


    最後的最後,白言還是沒能得到她想要的“勤快媳婦”的名頭,直到辰時末,小兩口才到前院跟父親大人請安。


    當著一堆親朋好友的麵,白言簡直是無地自容——誰說他家沒請安這規矩的?那麽多人等在這兒呢!掐死他也於事無補,隻能低眉順眼的站在他身側,乖乖按照臨川的習俗改口、敬茶。


    期間有個堂叔輩的弟弟打趣道:“勳哥,這都快午飯了,不該叫早茶了吧?”


    聽到這話,白言的臉刷的紅透,司馬炎看她一眼,迴頭懟堂弟一句,“這就是我們家早茶的點,嫌晚,你趕緊找一個迴去改時辰。”


    眾人一陣哄笑。


    在笑聲中白言終於拜完了司馬家最後一位長輩,按規矩,新婦要親手給夫家每位嫡親的長輩做一身衣帽鞋襪,司馬麟一共兄弟三人,兄長司馬麒二十九年前已經過世,弟弟司馬嶸人在域南,繼母馮氏年邁,不宜長途跋涉,一直住在臨川,屋裏能算得上嫡親的隻有一個堂叔輩的妹妹,就是昨日幫忙迎親的那位,閨名叫司馬蘭的,司馬蘭也不做作,堂兄讓坐就坐下來,接受新媳婦端茶倒水,接過新媳婦親手做的衣帽鞋襪,其餘宗親長輩,司馬炎事先也給白言列了一份清單,白言都一一備了見麵禮,小輩們到是沒備禮物,每人一份喜錢,都用紅布袋裝著,但凡來秦都的,人人有份。


    這麽一一分派完,也到了吃午飯的時辰,司馬炎跟父親告假,客棧裏還有他一幫遠道而來的朋友和同僚,婚宴完了,有些人要啟程迴去,他得帶媳婦過去送一程。


    走了一批,還有一批,當天晚上,少不了又是一頓酒,司馬炎再次醉醺醺的被人給駕了迴來,白言剛哄他喝完醒酒湯,前院小廝就過來傳話,說是大老爺(司馬麟)請他們小兩口到前邊去,有話要跟他們談。


    費了半天勁,好不容易才把他叫醒,領著歪歪扭扭的醉鬼來到前院。


    臨川那邊的親戚都還沒走,幾個年長的長輩睡得晚,還在正廳裏喝茶聊天,小廝沒領他們過去,而是直接把兩人領到了偏廳後的小書房。


    小書房裏隻有司馬麟一人,他們進門時,他正蹲在書架旁的矮櫃前,像在整理什麽東西,見他們進來,忙招唿小廝關門出去。


    “你們倆過來一下。”司馬麟從矮櫃裏搬出一隻破舊的長方形木箱放到書桌上,招手讓小兩口靠前。


    司馬炎頭疼的很,拉把椅子直接攤到書桌旁,白言沒敢這麽隨意,恭敬地站在桌前。


    司馬麟也沒管兒子的坐相,抬手從袖袋裏摸出一把銅鑰匙,神情專注的打開木箱。


    木箱裏的東西乏善可陳,隻放了一隻卷軸和一個錦緞繡麵的囊袋,司馬麟把卷軸放到一邊,打開錦袋,裏麵赫然安放著一隻金絲翠玉手環,“這是伯勳的母親留下來的,就交給你了。”把手環連同錦袋一同遞到白言麵前。


    白言瞥一眼攤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家夥,雙手捧過手環,恭敬道:“媳婦一定保管好。”


    司馬麟也轉頭看一眼椅子上毫無反應的兒子,歎口氣,低頭按一下木箱裏側的卯榫,隻聽哢噠一聲,木箱底板彈開一條縫,司馬麟的手指順著縫隙輕輕一摁,底板整個豎了起來——原來木箱底下還有隔層。


    白言就站在旁邊,裏麵的東西看得一清二楚。


    木箱底部用毛皮和絲絨嵌實,絲絨中間鑲嵌了一把長劍,長劍旁的小格裏還扣著一塊拇指長寬的銅塊。


    司馬麟望著長劍和銅塊半天,暗暗歎口氣,伸手拿起長劍,刷一聲拉開劍鞘——


    一道寒光閃過,司馬炎倏然睜開雙目,鷹隼般瞄向寒光的源頭——父親手上的那把長劍。


    “這是你生父用過的,先王禦賜的長寧劍,那塊銅疙瘩則是他的私印。”司馬麟覷一眼椅子上的司馬炎,“你不是一直都在懷疑麽?今天我都告訴你。”合上劍鞘,把劍拋給椅子上的人。


    司馬炎不是司馬麟的兒子,準確的說,他應該是他的叔父,司馬炎是已故司馬家長子司馬麒的遺腹子。


    當年華陽之爭的初期,幾位王子傭兵自重,受各大勢力挑唆,以及諸國勢力的滲透,最終釀成兵變,眼見局勢越來越難以控製,先王命得力幹將楊啟出兵平亂。


    司馬麒作為楊啟手下的第一先鋒官,年紀輕輕就參與了幾次大戰,深得先王和楊啟的器重,如此重大的兵變,他自然是隨軍一同出征,在華陽一待就是三個月,“軍中將領都怕一旦出手,或傷了哪位王子,會讓自己留下汙點,有礙將來的仕途,便開始相互推諉,以致鬧到最後,兵變終於到了難以控製的地步。”司馬麟深深歎口氣,“我也勸過大哥不要去出這個頭,大哥當時說了一句話——”目光盯住司馬炎,“為國為民,兵不畏死,竟畏前途?”說罷淒笑一下,為這父子倆如此雷同的性格,當年這小子毅然決定遠赴烏盧時,他也曾匆匆跑過去勸阻,這小子當時一句“不打仗,我從軍幹什麽?”那神情,跟大哥當年簡直是一模一樣,“大哥若是還活著,你們父子倆到真是有話可聊。”不像他,憋屈的活了這麽多年,最終卻是一事無成,“算了,不提他了,說說你娘吧。”雙手緩緩舒展開,拍拍椅子的扶手,努力迴憶起有關嫂子的事,“你娘是東樂王家的女兒,當年趙軍偷襲東樂,王家一幹女眷逃家避難,恰巧遇到趁亂打劫的匪徒,大哥領兵路過,正好救了她們,因此結下了一段姻緣,你娘懷你的時候,正好碰上大哥去華陽平亂,因怕把她留在眷屬村沒人照顧,就送去了王家,想著平亂迴來後再接迴來,誰知這一去就再也沒迴來,你娘生完你,得知你父親戰死的噩耗,積鬱成疾,沒幾個月就隨你父親一道去了,當時華陽之爭已平定,兩位王子命喪華陽,朝廷本想徹查兵變一事,誰知邊疆卻接二連三的出事,未免動了國本,先王不得不快速了結此事,因為一時間找不到問題所在,朝廷裏變得風聲鶴唳,未免君臣失和,楊啟將軍不得不挺身背下這個責任,大哥是首站先鋒,罪名自然也不會小,因怕連累宗親,我便斬斷了與司馬家的關係,王家也害怕,遣人來問,於是我就去了一趟東樂,把你娘的骨灰,連同繈褓中的你一道帶了迴來,因怕你將來受你爹的罪名連累,便把你寄在了我的名下。”這就是整件事的過程,“你該叫我一聲二叔。”


    “……”司馬炎看著腳下的地麵半天不吱聲,沒錯,他的確懷疑過自己的出身,一來老頭從小到大都沒談過他娘,二來小時候過年祭祖時,他老讓他朝一塊無字牌磕頭,所以他一直懷疑自己的出身,然而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說他跟老頭長得像,所以這種懷疑也漸漸消逝,哪知突然來這麽一下,“我隻有一個父親。”起身出去,今晚的事就當沒聽過。


    司馬麟愣愣的望著兒子的背影……


    良久後,白言起身微微朝司馬麟一福,也退出了書房。


    在後院的垂花門前,白言終於追上了丈夫——因為酒勁上頭,他正扒著假山石嘔吐。


    白言蹲身幫他順撫後背。


    “我剛才是不是太無情了?”吐完之後,司馬炎背著身悄悄問一句身後的妻子。


    “沒有。”她覺得公公聽了他那句話心裏應該很安慰。


    “咱們能不能在臨川多住些日子?”剛才看著老頭,突然覺得他比他印象中的樣子老了許多。


    “好。”


    兩人相互攙扶著站起身,穿過垂花門,沿著抄手遊廊沒走兩步,他突然伸手將她擁到了懷裏,下巴搭在她的額頭,仰麵望向夜空,“靠一會兒。”突然覺得哪裏空落落的,抱著她安心一點。


    白言抬起雙臂,雙手摸索著他的兩頰——


    這無心的安慰讓司馬炎心裏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是了,二十年前,第一次抱她時,她也是這麽雙手捧著他的臉頰。從小到大,印象中身邊沒有女性角色這麽對他做過,那是第一次,第一次感受到來自異性的撫慰,所以他才忘不掉她。


    “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能生病,不能受傷,不能像他生母那麽脆弱,早早離他而去。


    唇片輕輕在她的手心印一下,親的懷中人嘴角微彎,低低應他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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