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靜室,楚留仙盤坐不動。


    他沒有盤坐在雲床上,而是徑直就坐在靜室中央地板,雙手自然垂下,兩隻眼睛緊閉。


    楚留仙的氣息此刻平穩均勻,沒有修煉時候的氣脈悠長,亦無靈氣妖力之匯聚,神通法術之顯現,就那麽平平淡淡地坐著。


    良久良久,霍地一下,他毫無征兆地睜開了眼睛。


    “刷刷刷~”


    在楚留仙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整座靜室搖晃了一下。


    在他身旁,有一個玉盒之中靜靜地臥在那裏,在這一刹那似也被某種力量所激發,“啪”地一下打開盒蓋,從中迸發出五色光輝。


    孔雀翎!


    楚留仙的目光不曾落在其上,隻是平靜地望向前方。


    此刻若還有其他人在靜室之中,定然會看到他的眼中如有漩渦,無數的文字,無數的圖案,無數的光點在流轉,在被吸入最深的地方。


    下一刻,楚留仙自然而然地抬頭,目光落向對麵平坦的青石壁上。


    原本晦暗的石壁,瞬間就亮了起來。


    一個個複雜,又蘊含著無盡玄奧的圖案在其上顯現出來,又湮滅大半,剩下的不斷地組合,形成一個個全新的樣子。


    “從無到有,創出合適的寶物來,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留仙搖了搖頭,伸手輕撫眉心,淡淡出聲:“你說是吧,雨師妃。”


    話音剛落,水光盈動,一個曼妙的女子身姿憑空而現,俏然站在楚留仙的身後。


    “公子天縱奇材,雨師妃欽佩不已。”


    雨師妃並不是隨口道來,一邊說著,她一邊望向對麵石壁上圖案,眼中閃過讚歎之色。


    隨後。她上前一步,伸手在楚留仙的頭上輕柔地按動著。


    不愧曾是在神道時代被奉為神祇,解生靈苦厄者,雨師妃一番按動,恰到好處,比起楚留仙自己來不知道好到哪裏去。


    “嗯,有勞。”


    楚留仙自然地放下自己的手。也不推拒,隻是禮貌地感謝,旋即閉著眼睛稍稍後靠,讓對方按得更順手一些。


    “憑空而來,終究欠缺了一些什麽。”


    “雨師妃,楚某需要借力一二了。”


    楚留仙依然閉著眼睛。如是說著。


    雨師妃似乎全神貫注都放在雙手上,慢了一拍才應道:“聽候公子吩咐。”


    “當今仙道之事,諸般法寶,憑依靈力,跨界之於此妖域,多有不足。”


    “單純以仙道之法打造出來的寶物,與此妖域。終究水土不服。”


    楚留仙說著,眉頭不覺間皺起,旋即又被雨師妃的小手揉散。


    “楚某想來,神道之寶,或可為借鑒。”


    “昔日,在濟水陰墟左近,楚某曾一晤五散人之迷樓戲子,當時他之所以前往。所為的便是神道之寶:分水箭。”


    “曆時以萬年計,當此仙道之世,神道之寶光輝依舊,威能不減,確有可取。”


    說起那番經曆時候,楚留仙不覺間有恍如隔世一般的感覺。他對雨師妃並無防備,也就不加掩飾。這種感覺不知不覺地就從言語間,自神態裏,流露了出來。


    “他還是想迴去的……”


    雨師妃黛眉皺起,神情間。不覺便表現出一種類似心疼般情緒。


    也就是楚留仙現在背對於她,雨師妃不虞被看到臉上神色,不然她可不敢在其麵前如此流露。


    無論是之前的公子留仙,還是現在的懷山留侯,不管哪一個身份,都抹不去楚留仙根子裏的那股傲氣。


    天下之大,同輩群英,幾人能與其並肩?


    古往今來,英雄豪傑,巨擘無數,假以時日,未嚐不可取而代之!


    楚留仙的驕傲掩蓋在平和當中,又如錐在囊中,即便是雨師妃這樣的親近之人,亦不敢稍有表現出心疼、憐惜之類,針對弱者之情緒。


    “縱然在妖域之中,再是如何,他還是想迴去的……”


    雨師妃閉了閉眼睛,將情緒收斂,不使之外露。


    她能感覺到,在她雙手的按撫下,枯竭的精力重新迴到楚留仙身上。


    果不其然,還不等雨師妃重新睜開眼睛呢,楚留仙便淡淡地道:“好了。”


    他轉過身來,微笑望來。


    平淡、溫和,仿佛一切都掌握在手心裏,片刻前的外露情緒,恍若從來不曾出現過,不過是雨師妃的錯覺罷了。


    “公子,有什麽是雨師妃能做的,請盡管吩咐。”


    雨師妃後退半步,盈盈行禮。


    她調整得很快,快到心神太半都在創造寶物的楚留仙完全沒有察覺到。


    “神道寶物,以四者最為有名……”


    楚留仙長身而起,以近乎吟唱的語氣吟詠出聲:“分水有箭,驅山有鐸,走海有戟,逐木有鞭。”


    他拱手為禮,遙對雨師妃:“楚某,便向雨師姑娘,求取四寶之秘。”


    雨師妃展顏而笑,如繁花燦爛盛開:“自當從命。”


    一天一夜的時間,轉瞬而逝。


    十二個時辰過去,靜室中重新隻剩下楚留仙一人。


    他一如之前,靜坐在靜室裏,隻是眼睛不再閉合,而是凝視在對麵石壁。


    石壁上倒映出楚留仙眼中精光,分別形成分水箭,驅山鐸,走海戟,逐木鞭,四種神道法寶之圖形。


    過去的一天一夜裏,雨師妃全無保留地將她所知的,有關這四種神道法寶的所有傾囊相授。


    神道,畢竟是迥異於仙道的一門超脫之法,即便是以楚留仙對神道多少有所涉獵,要深入理解,也一樣花費了漫長的功夫。


    勉強支撐到了傳授完畢,雨師妃神力枯竭,無法在外繼續停留,這會兒已經重歸了黃昏界。


    “是了~!”


    “原來如此!”


    楚留仙神情一動,臉上表情陡然鮮活起來,仿佛一下子從寒冬臘月,過度到了春之季節。


    他兩隻手抬起,在虛空中抹過,好像是在抓著一個個無形的東西擺布。


    楚留仙麵前自然什麽都沒有,然而對麵石壁上圖案,卻在隨著他的動作不住變化著。


    拆分,組合,變幻……


    光影斑駁,色彩迷幻,圖案複雜,炫目惑神。


    這個過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隻知道楚留仙以無想空念秘法養住的精神也支撐不住,雙目都暗淡了下來。


    突然——


    石壁上圖案一凝,一件全新的寶物形狀,定格在了繁雜變化的一瞬。


    下一刻,繁雜的光影大半潰散,隻餘下一根鞭狀寶物,如要破避而出。


    “就是它了!”


    楚留仙撫掌而笑,笑聲震動靜室,震動山腹,遠遠傳出去,震動了整座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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