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能比?”


    楚留仙眼睛眯了一下,帶出幾分笑意,道:“妖王者,非僅力勝,尚要得眾妖虔誠膜拜,誠心信服,甘願奉之為王。”


    “我們就在這方麵,比一比妖王之道。”


    黃風妖啞然,他心中有數,楚留仙所言的誠為正理,偏偏又是妖域十萬八千山,漫天繁星數的妖王當中,幾乎沒有幾個做到的。


    從妖域日起,最早的妖王或許真是如此,先得一山妖怪之敬服,奉之為王,但是後來妖王,又有幾人如此?


    他們有一個算一個,哪一位不是直接以力勝,或殺死,或降服上一任妖王,從而繼承妖王之位,再殺盡所有不臣,其位自穩。


    楚留仙這種情況成為妖王的,才是絕對的少數。


    這妖域天底下,再難找到如懷山這樣小妖夠淳樸夠沒見過世麵,偏偏又信奉老槐樹這種老奸巨猾的,這才被連山帶妖一起賣給了楚留仙。


    事實上,楚留仙也在奇怪,以老槐\ 樹的情況,他自己要當個妖王,再簡單不過了,怎會一直沒有動這個念頭,最終有了今天這一幕。


    “比這個……”


    黃風妖著實有些怯火,他要真有這個本事,那也不用眼巴巴地跑到懷山來,搶那懷山妖王了。


    “那處當有一村,楚某就與黃風妖你以此較量一場,誰人得村人朝拜多為勝。”


    “不許以力強之,以生死畏之。”


    “如何?”


    楚留仙臉上還帶著笑容。看上去和藹可親真誠,頗有迷惑性。


    要是小胖子王二少之類對公子留仙了解甚深者,這會兒擺子都快打起來了。但凡他擺出如此笑容,定是又在算計什麽。


    黃風妖可沒有那麽經驗,心裏琢磨了下,一咬牙點頭應下。


    “哼!我要搶懷山妖王,你也要搶懷山妖王,大家都是大妖,能有什麽不一樣。”


    “我也不用做到最好。做得比你好就行了,矮子裏麵拔高個兒。”


    黃風妖狠狠出聲:“一言為定!”


    話音落下,他金甲高大的身軀。歪歪斜斜地向著那處炊煙零落的小村非去。


    黃風妖不是不想暴起發難,拳頭妖法上比較勝負,隻是受石鍾山鍾聲影響,體內妖力尚未順服。飛行都如此模樣。真要動手結果可想而知。


    他不是想按楚留仙的安排來做,而是沒有其他的選擇。


    目送著黃風妖遠去,楚留仙微微一笑,側過頭來,對著身邊空氣道:“你覺得他怎樣?”


    “這小子形容猥瑣,桀驁不馴,手段狠辣,腦後有反骨。大王切切不可信用啊。”


    楚留仙話音剛落,右側數丈開外。一株老樹顫抖著身軀,斑駁樹皮扭曲形成人臉五官,剖肝瀝膽地說道。


    那個痛心疾首,那個肝腦塗地,如此語氣,不是老槐樹又是何人?


    “老相稍安勿躁。”


    楚留仙搖了搖頭,歎道:“我不是在問你。”


    “呃~”


    那株老樹上人臉一僵,豐富的表情凝固在那裏。


    上頭枝葉不斷地零落下來,好像這株老樹走到了生命盡頭,更像是驟然聽到這句話,老樹額上滴落的汗珠子。


    楚留仙沒有看向他,而是望向身側空曠處,心中對老槐樹這一手段,卻不無欣賞之意。


    “這老家夥果然不簡單。”


    “明明本體,妖身都在懷山之上,卻能將妖識延伸到此處,傳遞來妖力,暫時顯性。”


    “如此施為,他付出的代價亦不過是抽取了這株老樹的生機而已。”


    “著實了得。”


    楚留仙不無讚歎,但他更知道他這老相是經不住誇的,於是佯作無視。


    君不見,那妖將尚未臣服呢,這老貨就感覺受了威脅,連腦後有反骨這樣的話都冒出來了。


    老槐樹正失落呢,覺得這一番表現,媚眼拋給了瞎子看,下一刻心神就被吸引走了。


    隻見得,楚留仙對著其說話的空曠處,空氣中一陣水波狀的紋路憑空浮現出來,最終一個仕裝女子,麵容端莊,儀態高貴,從虛空中邁出。


    楚留仙第一次以妖王法身對敵,不僅老槐樹到了,連雨師妃也來了。


    這一妖,一神,表情都有些古怪。


    他們跟著楚留仙來此,半是擔憂,隨時準備出手相助;半是見證,準備見證一下妖王法身的威力。


    誰知道……


    楚留仙手掌一翻,開始敲鍾,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哎~~”


    自家公子見問,雨師妃怎敢不答,她為黃風妖默哀一下,旋即收拾情緒,道:“稟公子,屬下以為,這黃風妖正是合適的妖將人選。”


    老槐樹捶胸頓足,楚留仙微微點頭。


    “再看看。”


    楚留仙說完,一頓足,騰空而起,向著炊煙處去。


    “等等屬下啊~~”


    老槐樹怪叫著,附身的老樹枝葉零落一空,隻剩下光禿禿的枝幹。


    一波綠浪,形成一條線,由破廟下,延伸至炊煙下村外。


    雨師妃原地一旋轉,螢火飛散,香火繚繞,隨著楚留仙而去。


    ……


    “這要如何是好?”


    黃風妖蹲在村口 龐大的金甲好像小山一樣,若非驅動妖法引來黃沙覆蓋,望之小丘,怕是早就驚嚇到了村中人。


    他苦惱得不行。


    村是小山,村前有大河支流的支流為小溪,村後有山多野獸,雖不如妖山環境好,卻也足可活一村老小妖。


    不過,那是以前。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村前那不起眼的小溪斷流;又數年,水井幹涸;再逾記載,連山上的野獸都渴死了無數。


    一村老小妖。守著幾十畝薄田地,饑、旱,日子著實是要過不下去了。


    “真是……好像啊。”


    黃風妖蹲在村口,眼裏麵看著的是小村,腦子裏則浮現出他那在黃沙千裏深處的老家。


    以沙為窩,日升則太熱,月起又太冷。一滴水貴如靈玉,一條命比紙還薄……


    要不是身著金甲不太方便,黃風妖都有抹眼淚的衝動。當然,那是想起當年的苦日子。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立誌要成為大神通的妖王,改變命運。


    在村口蹲了良久。日薄西山時候。黃風妖終於站了起來,一步步向著村中走去……


    ……


    “我越看他越順眼了。”


    楚留仙在村外眺望村中,自語般說道:“你們覺得呢?”


    雨師妃如之前一般,從他身邊浮現出來,矜持地點頭。


    她畢竟是神祗,而且隨著神力越發恢複,香火的支撐,慢慢地從黃昏中爬了出來。屬於神祗的淡漠迴歸。


    今日之雨師妃,仿佛除了楚留仙事。其餘種種如風過無痕,都無法在她的心中留下痕跡。


    有雨師妃,怎能沒有老妖相槐樹公?!


    老槐樹很想表現他的存在感,明確他老妖相是懷山留侯妖王身邊的得力心腹,這種場合他怎會缺席?


    問題是,這老貨現在著實是開不了口,連湊趣也是困難。


    這小村子左近幹旱多時,連命賤的妖怪都快活不下去了,何況普通的樹。


    在楚留仙立身之處附近,老槐樹豁出去找了半天,結果也隻有現在這株連樹皮都被扒了的歪脖子樹勉強能夠棲身。


    歪脖子樹能活著就不容易了,能有多少生命力可供老槐樹壓榨,別說說話了,連凝聚出一張人臉來都做不到。


    逼不得已下,可憐的老槐樹隻能死命地搖著樹枝,提醒妖王他老人家還沒死呢,至於是讚同還是反對,那就別指望有人能看得出來了。


    楚留仙也沒有聽他意見的意思,凝望向村中,眼眸裏倒映出一個個景象……


    ……


    一個身著黃金甲的高大身影,一寸寸地摸索村中土地,尋找水脈;


    “砰砰砰~~”金甲人雙手倒持巨石,不住地向著地麵上砸去,漸漸地整個人都被埋入土中,隻有隆隆巨響聲不住傳出;


    滿村的歡唿聲裏,金甲人腋下夾著兩頭死去的野獸,兩手拖著另外兩頭,肩上也不曾空著,邁著沉重的腳步踏出村中……


    ……


    十餘日的功夫過去,黃風妖再次蹲伏在村口,滿心的欣慰。


    從一開始,村中小妖們懼之如虎,到現在小孩子都敢跟他玩耍,到哪裏都有村民熱情地打招唿,請他到家裏吃飯,黃風妖覺得無比的驕傲。


    “要不是跟那個姓楚的家夥打賭,我都快忘了,我是要成為妖王的……”


    黃風妖歎息一聲,斬去心中想要在村中過一輩子的柔軟,繼而開始期待楚留仙認輸的灰溜溜樣子。


    “等我成為懷山妖王,就把這村子妖怪都接到山上住去,保他們衣食無憂。”


    黃風妖如是想著,站起身來,想要給村子裏再開上一口水井。


    這裏水脈的確稀薄,上段時間他耗盡妖力,幾乎把地給鑿穿了,才勉強弄出一口水井來,勉強能夠活人,解除幹旱那是不用想了。


    他的腳步還沒邁出便已頓住,冷冷出聲:“姓楚的,你現在才來 ,不嫌晚嗎?”


    黃風妖身後,楚留仙的妖王法身悠然上前,與他並肩而立,眺望村中。


    半晌,楚留仙才搖了搖頭,道:“黃風妖,你覺得贏定了?”


    “哼!難道不是?”


    黃風妖嗤之以鼻,“現在全村老小,都視我為自己人,敬我,愛我,難道還可能是你贏?”


    “哈哈哈~~~”


    楚留仙放聲大笑,一步說話,一步舉步,向著村中去。


    從他的背影處,一個聲音傳來:


    “水滴石穿,固是自然偉力,然失之震撼,終不如雷電之亟,令人敬畏;”


    “近之可親可愛,到底不如畏威而懷德。”


    “黃風妖,你且看我施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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