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


    公子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揮了揮手,讓前來匯報的神霄楚氏主事退下。


    “公子留仙在打什麽算盤?”


    歐陽蘭眉頭緊蹙,腦子裏一直在盤旋著那個大仙商的故事,遲疑地道:“他是在諷刺公子你嗎?”


    這話換在平時她是怎麽也說不出來的,此刻腦子裏都是那個故事,也就沒有顧忌那麽多了。


    “住口!”


    公子燁勃然而怒,以對歐陽蘭這個屬下少有的嚴厲喝出聲來。


    “屬下……屬下……”


    歐陽蘭清醒過來,以為犯了公子燁的忌諱,觸到了他的痛處,忙不迭地就要道歉。


    她抬起頭來,話到口邊,又重新咽了下去。


    “公子……”


    歐陽蘭發現,公子燁的怒火,似與想象當中不同。


    “別小看他!”


    公子燁沒有在意她的神色,沉聲道:“我再說一遍,別[ 小看他,你小看他,就是小看了你自己。”


    “別忘了,那是公子留仙!”


    “是!”


    歐陽蘭被公子燁如此疾言厲色,不僅不惱,反而欣慰不已,這才是她矢誌追隨的男人。


    不妄自菲薄,也不眼高於頂,何時何地都保持著絕對的清醒。


    “這樣的公子,怎麽還會輸給那個公子留仙?”


    歐陽蘭的腦海裏麵不自禁地浮現出這個想法來,終究僭越,萌芽時候就強行為她掐滅。


    “那公子留仙那個故事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歐陽蘭趕緊轉移話題,生怕一不留神被公子燁看出她內心想法來。


    “跟先前一樣的意思。”


    公子燁冷笑,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生平宿敵的一舉一動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屬下的小心思。


    “公子留仙既然能猜到這個故事會為公子得知,那便是不懼公子你看出其中端倪來。”


    “另外,他要放出所有的枯榮草。這又是什麽意思?”


    歐陽蘭到底常年跟隨在公子燁身邊,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對天下敬氏老祖創立的這種商業模式自然也不會陌生,理所當然地得出了結論:“他這樣就再沒有操作的餘地了。”


    “公子留仙他就這麽有把握?”


    歐陽蘭經過公子燁剛剛的教訓,自然下意識地避免掉楚留仙不懂行或者瘋了之類的結論,那麽剩下的自然是信心十足,十分把握這一條了。


    公子燁默然,沉吟良久,將那個大仙商的故事揉碎了,掰開了。在腦子裏過了無數遍,最終拍案而起,喝道:“難道會是這樣?”


    歐陽蘭頓時矚目過來,等著公子燁的下文。


    公子燁在包廂中繞著圈子,好像這樣會讓他的腦子愈發地清醒一樣,口中不停地說著,與其說是說給歐陽蘭聽,倒不如說是說給自己的。


    “當所有人都以為如何如何,即便是有所變通。也是在既定路線上前進或者分支,如繼續買賣靈果,或者轉其他經營,一路發展成為大仙商。可是事實上呢?”


    公子燁驀然止步,臉上陰晴不定,“事實上,故事裏的大仙商卻是通過繼承遺產一夜而成。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也就是說,其實,路遠遠不僅僅是一條。或許還有其他的路,可以完成我們給出的難題。”


    公子燁越說越有把握,一掌拍在案桌上,“這,就是公子留仙想要告訴我的!”


    “轟!”


    他一掌拍下,心情激蕩下沒有能控製住力量,整張案桌隨之轟然倒塌。


    桌麵上堆積著的玉帛紙蝴蝶般洋洋灑灑而下,其中每一張紙上資料穿花蝴蝶般在公子燁的眼中,在他的腦海裏閃過。


    “是了!”


    “有問題!”


    “這個數字不對!”


    公子燁恍然大悟,整個人都顯得激動起來,既有破解楚留仙留下暗示的狂喜,也有又一次落後於他的失落。


    “什麽不對?”


    歐陽蘭好奇地問道,目光不由得落在地麵上那些玉帛紙上。


    這些資料,她又何嚐沒有看過,不過是尋常情況,如過往多年一樣,普通起伏而已,不覺得有什麽值得研究的。


    “幅度不對!”


    公子燁臉上浮現出狂熱之色,伸出胖胖手指在虛空中連點,一張張玉帛紙飛起,在空中排成一排,指著它們道:


    “你看,今年這個時候,枯榮草如往年一樣價格出現了波動,但波動的幅度不對,太急,太高!”


    公子燁越說越激動,雙手飛揚起,數十張玉帛紙隨之飛揚起,他指著一個個數據節點道:“你再看,過去百年間 ,類似幅度變化不屬正常範圍的,多數都有特殊情況發生。”


    “這次當也不例外!”


    公子燁說到這裏,歐陽蘭臉上也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明白了過來。


    “我們這是一葉障目,燈下之黑,因為習以為常,反而看不出來關鍵。”


    公子燁錘著胸膛,不是自虐,實在是胸口悶得慌。


    “好個公子留仙,好個公子留仙,初來乍到,一擊中的,厲害,著實厲害。”


    他手上掌握的資源遠遠比楚留仙來得多,今年跟枯榮草相關的無論大小事宜都在他腦子裏裝著呢,連吩咐手下都不用,直接就調了出來。


    有的放矢之下,公子燁很快就發現了不對。


    “三個月前,一艘滿載了枯榮草的船隻失蹤在三山海域,人無音信,船沒蹤影。”


    “一個月前,一個大船隊一樣在三山海域中遇到大風暴,最後一個傳出來的消息是入港避風,此後再無音訊,大家都以為是沉沒在風暴之中。船隊裏也有枯榮草存在。”


    “十餘天前,有散修獵隊在三山海域遇到月下蛾的襲擊,苦戰之下,隻有兩人得脫,且一人重傷及根基淪為凡人。一人精神受創,幾成白癡。”


    “七天前,有遠洋船隊在臨近三山海域過境時候,見得海水泛藍,領隊經驗豐富,覺出不對,做出繞行的決定,以至於延誤了交貨日期,為商行解職,淪為笑柄。”


    ……


    這一個個在山海般訊息裏麵毫不起眼的資料。被公子燁單獨拿出來說後,歐陽蘭很快在腦子裏串成一串,得到了答案。


    “不會吧……”


    平時以伶牙俐齒著稱的女貔貅歐陽蘭,結結巴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論斷。


    “有什麽不會?!”


    公子燁在冷笑,他背轉過身,聲音飄忽得好像是從天外來:“小時候,公子留仙一次與我輩同場相競,獲勝之後。有人請教,他信心滿滿地道: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後,剩下的那個無論怎麽不敢置信,就是真相!”


    “那時候他才幾歲?當真是多智近妖啊!”


    歐陽蘭還是覺得有些淩亂。有些轉不過彎兒來。


    事實上,公子燁列舉出來的那些訊息之所以被歸類於這一年中有關枯榮草的大小事宜當中,便因為三山海域,本就是距離十裏海墟最近的枯榮草大產地。


    三山範圍內。所有大小海島,無不適於枯榮草生長,漫山遍野。不需照看,不需看護,隻是因為海域地形故,運轉困難且風險巨大罷了。


    “這麽說,今年這個時候,枯榮草的價格變動,其實是因為三山海域出了問題,而不是我們以為的正常波動。”


    “換句話說,隻要解決了這個麻煩,短時間內積攢下來的走高之勢就會潰堤般地滑落下來,甚至比曆史上此時的低位還要來得低!”


    歐陽蘭腦海中桎梏一去,如醍醐灌頂,一下子就清醒了,頭頭是道地說來。


    “不錯!”


    公子燁以手撫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神情總有幾分陰沉。


    “那公子留仙要如何做呢?”


    歐陽蘭繼續發問。


    公子燁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道:“就看,公子留仙能不能擺脫得了聰明人常犯的毛病了?”


    “聰明人常犯的毛病?”


    歐陽蘭疑惑不解:“那是什麽?”


    公子燁迴到座位上坐下,曲起比蘿卜還要粗上幾分的手指,以指關節敲在桌子上,發出聲聲脆響,帶著攝人心神的節奏,引得人跟隨著他的思路去。


    他沒有發現,不知不覺中,他下意識地模仿著楚留仙的習慣……


    公子燁渾然不覺,歐陽蘭為他的話所吸引,也將這一點忽略了過去,隻聽得公子燁繼續道:“聰明人,成因聰明,往往也敗在聰明這一點上。”


    “他們總能找到各種方法,用更省力,或者更快捷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久而久之,就會忘掉,很多時候最粗暴,最簡單,最直接的 ,才是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方式!”


    “這,就是古往今來,天上天下的聰明人很難避免的一點!最經常犯的毛病!”


    歐陽蘭若有所悟,接口道:“公子你的意思是,公子留仙也可能會在這裏犯下這個錯誤?”


    公子燁的眼中發亮,斷然道:“不錯!”


    “時間緊迫,若不是第一時間,以暴力解決問題,那就來不及了,不足以在我們規定的時間裏完成任務!”


    “又因在七罪之訣當中,公子留仙沒有人手可以動用,隻能赤膊上陣!”


    “公子留仙,你能克服這個聰明人的通病嗎?”


    公子燁說到最後一句,對著虛空而言,好似包廂中的氣流會將這話帶出去,化作狂風,吹拂進楚留仙的耳中一樣。


    “我很想知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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