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米”大清早出來跑到早市買早餐,除了豆腐腦和油條,還買了不少饅頭和包子。


    有熟人看見,隨口問了“蝦米”一句:“哎,今兒咋買這麽多?”


    “啊?”“蝦米”麵皮一緊,趕緊擠出個笑容來,跟人家解釋:


    “這不是天越來越冷,懶得再大清早出門嗎?多買點凍著也不壞,啥時候不願意出門熱熱就能吃!”


    這倒也是,東北這地方,一入冬,凍包子、凍餃子、凍粘豆包、凍柿子、凍梨、凍肉、凍魚、凍雞、凍白菜、凍豆角……


    這能凍的東西多著呢,啥時候不愛出門,就吃點屯著的凍貨,太平常了。


    問的人也不過是隨口寒暄連帶著,答的人卻悄悄唿出一口氣,慶幸自己還算機靈,總算沒露餡!


    “蝦米”,對半夜越獄找過來的“瘋狗”,心情很複雜,既不忍心看他落魄,又不願讓他給自己帶來麻煩和危險。


    這“瘋狗”,是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


    “蝦米”小時候挨別人欺負,“瘋狗”別看平時也欺負過他,但看“蝦米”被別的街道上的孩子給打傷了,“瘋狗”就不幹了!


    “媽的!這一片是老子的地盤!老子欺負過的人誰許你再欺負了?”


    “瘋狗”就是那種典型的我地盤上的人我欺負行,你們要是也敢借機欺負我地盤上的人,那就不行!


    那就是沒把老子放在眼裏!


    “瘋狗”撲過去揍了打傷“蝦米”的人,迴頭又給了“蝦米”兩拳,訓他:


    “慫貨!他再揍你,你給我揍他!揍不過他老子就揍你!”……


    唉,“蝦米”想起曾經的過往直搖頭,還是趕緊想招兒把這“瘟神”請走吧!


    等“蝦米”拎著早餐迴到家,進門前特意扭頭看了看周圍。


    還好,這一片本來住的人就不多,也沒誰注意他。


    “蝦米”趕緊閃身進了門,反手把門拴插上。


    屋裏等他的“瘋狗”見“蝦米”迴來了,一把抓過包子袋打開,兩口一個塞進肚子,一口氣吃了七、八個大肉包子,這才緩了口氣,舒坦點了,又捧過“蝦米”給他倒進碗裏的豆腐腦,一口全倒進嘴裏,這才抬頭問“蝦米”:


    “咋樣?有人盯著你沒?”


    “哥,我還不至於這點本事都沒有吧?”


    “少幾巴吹!痛快說,外麵到底咋樣?”


    “沒看出啥特別的。哥,那個,咱倆好歹也是打小一塊長大的,我說一句話,你別生氣啊?”


    “瘋狗”抬起陰鷙的眼睛,滿是橫肉的臉露出個兇狠的笑容來,“你說!”


    “哥,我發誓!我真是全為你好!半點壞心眼沒有!”


    “蝦米”一見“瘋狗”這麽笑,嚇得趕緊先表明自己的態度。


    “瘋狗”從上到下仔細打量著“蝦米”,唉,虎落平陽,現在能依靠的,就這麽一個小卡拉咪,且先聽聽“蝦米”咋說吧!


    “蝦米”見“瘋狗”緩和了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


    “哥,你聽我說。現在吧,跟過去不一樣了。早先,咱們在河東邊,人太多,刑警隊那點人根本管都管不過來。可現在……”


    “瘋狗”緊盯著“蝦米”,“蝦米”被他盯得有點不敢說了,直到見“瘋狗”點頭示意他繼續,這才又開口道:


    “哥,現在刑警那幫人閑得夠嗆,成天盯著工地呢,你們這一出來,估計得馬上撲你們來。”


    “瘋狗”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不過,他是個拎得清的,知道“蝦米”說的是事實,就催他:


    “接著說!”


    “哥,我是這麽想的,有熊哥他打頂,刑警隊應該是分出人馬先抓他,其次再抓你們。”


    “蝦米”抬眼瞄了瞄“瘋狗”,看他沒有生氣的樣子,這才又接著說下去:


    “不管怎麽樣,咱們這個地方小,刑警隊找過來是遲早的事。哥,我真不是不想留你!我要是留你,我才真是害了你!……”


    “瘋狗”聽“蝦米”說完,不得不承認,這個兄弟,還真是在誠心為他做打算!


    “瘋狗”在道兒上混了這麽久,什麽稱兄道弟的家夥沒見過?可有幾個真心的?


    就是今兒半夜翻牆出來,還差點被人一腳踹了下去!要不是他“瘋狗”夠狠,死死拽住那人的腿,他沒準就出不來了!


    曾經那麽狠的人,聽到“蝦米”這麽為他著想,此時也有點感動,“瘋狗”猛地拍了一把“蝦米”的肩膀:


    “好兄弟!哥哥我要是有一天混出個人樣來,老子一定來找你!咱哥倆有福同享!”


    “蝦米”呲著牙邊揉肩膀邊苦笑著說:


    “哥,你先睡一覺,養足了精神!這晚上挺冷的,你晚上趕路可不能睡!我還得上工去。要不,萬一有人過來找我,就麻煩了!”


    “蝦米”看“瘋狗”又陰森森地盯著他,苦笑了一下,聲明:


    “哥,咱倆好歹一起長大的,我要是想出賣你,我剛才出去就能叫人抓你了!”


    是這個理兒!“瘋狗”終於放下心閉上眼睛睡覺養精神。


    眾所周知,火車過橋的時候,離橋很遠的地方就得開始減速。尤其是過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修的,比較老舊的還有木頭人行道的老鐵路橋的時候。


    夜黑風高的晚上,“蝦米”和“瘋狗”藏在鐵路橋邊上,“蝦米”話癆似的叮囑瘋狗:


    “哥!你一個人去關裏,太紮眼了,碰到啥事,可千萬忍著點!”


    “哥!上了車你可千萬別睡,天太冷,你要是睡著容易凍壞了!”


    “哥!你在車上別不動,你經常揉揉腿腳!”


    “哥!……”


    直到“瘋狗”飛身翻上裝滿煤炭的火車,“蝦米”一邊衝他揮手,一邊才長長唿出一口氣來!


    他媽的!嚇死人了!


    “蝦米”好幾次都覺得“瘋狗”的手快伸到他脖子上了,嚇得他左一句,右一句,絞盡腦汁地說話,總算讓這“瘋狗”放棄了殺人滅口的打算!


    “蝦米”猜得不錯,“瘋狗”一開始,還真那麽想!


    “瘋狗”倒不是怕自己行蹤敗露,這火車多的是,到下個車站換一輛扒上去,很難找到他。


    “瘋狗”是懷疑他這迴被抓,是“蝦米”把他出賣了!


    正如“蝦米”所說,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所以,“瘋狗”其實更信任“蝦米”一些,有些事,他是讓“蝦米”去聯係的!


    但是,“瘋狗”也不能肯定出賣他的人就是“蝦米”,對方的小弟也未必就百分百沒問題!


    再說,這一迴,“蝦米”這小子,也算盡心盡力地為他著想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蝦米”這一聲接一聲的“哥”,到底還是喚起了“瘋狗”心底久違的人性。


    既然要改頭換麵,那就少造點殺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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