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想去打聽一下當兵吃餉是個什麽待遇。往兵站那邊走時,偏耳尖聽到兩個彎肩駝背的老兵油子講話。


    甲:“你咋從不搭理那些新來的小兔崽子?”


    乙:“搭理個屁?都是些鬼!”


    甲:“不是,你有毛病吧?明明一個個歡蹦 亂跳的大活人!哪來的鬼?”


    乙:“打不了兩仗全都成炮灰的玩意兒,不是鬼是什麽?還是著急投胎的短命鬼!我特麽認識他們幹甚?嫌自己個兒陽氣足?”


    明明青天白日的,大太陽頭頂上懸著,楊子卻覺得猶如被寒冬臘月冰凍般的水兜頭潑了一身,連後脖梗子都冒寒氣。


    楊子迴到小巷裏那個“家”的時候,已不知幾更天了。楊子像三魂七魄被嚇得要離體,走路身子都飄著。被飛機上投的炸彈追攆著,楊子都沒有今天聽到那倆老兵油子的話,讓他這麽害怕!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身在局中,尚不知危險,一旦被別人說破說穿,整個人汗毛都會豎起來。


    楊子都不知道自己在外麵晃了多久,才憑著肌肉記憶順迴家來。


    宅子裏沒有點燈,院裏黑漆漆的,楊子也沒指望著有人等他。楊子這陣子對白微很冷淡,僅僅吃過早飯打聲招唿就走,晚上迴來,直接躺到床上就睡。楊子住外屋,白微住裏屋,若白微不出來,也是跟楊子見不著麵。


    今天,楊子剛倒在床上,就聽見裏屋的門輕輕響了一下。那門似乎一直留著個縫兒,直到確定楊子迴來,才立馬倉促地“吱扭”一聲合上,然後便沒了動靜。也可能不是裏屋門響,楊子當自己聽錯了。


    沒一會兒,屋子裏傳來白微嚶嚶的哭聲,似乎被手帕什麽的堵了嘴,可又不能全堵住,還是有斷斷續續、嬌嬌柔柔的哭聲,在這靜靜的夜裏溢出門外,飄進了外間年輕男人的耳朵裏,像天下飄下來濕漉漉的雨滴般沾粘著,有點癢。


    人麽,本來就是群居的高級動物,一個人待著,總會自覺不自覺地找另一個人。有些晚上,就是不想自己一個人睡,特別是遇到些重大的讓人產生嚴重的情緒波動的時候。無人打擾的青年男女,本就是有些郎情妾意的,時機又剛剛好,白微害怕,楊子也害怕,兩個人滾到一起,反而想不起來害怕了。


    老祖宗說天乾地坤,陰陽協調,方是正道。


    楊子和白微用年輕而鮮活的身體彼此索取又彼此慰籍著,倆人嚐到了人間至美的銷魂果子,像是終於打通了任督二脈,心定了。


    受苦受難的又不是哪一個人,山河破碎間,比他們糟糕的多了去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老天爺總會給人留條活路的,何況,他們手裏,尚還有十多塊大洋呢,怕什麽?


    那一段時間,楊子和白微他倆就如同所有新婚的小夫妻一樣,說著些肉麻不可入第三人耳的情話,做著些傳宗接代必經的情事。


    別管外麵多少風雨,至少在這一方天地裏,楊子和白微甜蜜蜜的,纏綿繾綣。


    若說他們倆有什麽讓人更加動容的,大概就是,那時他們之間的情感濃烈而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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