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田嵐州是犯了什麽病,雖然不和他吵架,也沒什麽話,但就是總用一種挑釁、不屑的眼神看他。不管楊維方出了什麽題目,明明田嵐州可以不用答的,卻偏要答得又快又好,讓楊維方一邊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一邊把祝垚罵得體無完膚。


    這樣高壓之下,祝垚日夜煎熬,脾氣能好才怪。他就奇了怪了,之前田嵐州雖然也聰慧,但也沒這麽逆天啊。一腔鬱氣,全都發在了一群敲錯門的村民身上。


    村民們敢鬧嗎?村民們不敢,因為楊三嬸和劉大花兩家子和村長羅大牛夫妻倆已經聞訊趕來,並站在了祝垚身前。


    「祝老爺,你安心念書去,這外麵有我們呢。」劉大花一臉紅光。自從李秀兒和李蘭兒在田家幹活,不但學了一手好繡活兒,就連灶上功夫也不同凡響,一個青菜都能做出花兒來。這才十四歲呢,就有不少人上門打聽。但劉大花可不是傻瓜,現在姐妹倆除了給田家做飯,餘下的時間做繡品,就算隻能留三成的工錢,那也是過去想都不敢想的。劉大花早就打定主意,隻要田櫻娘姐弟倆沒嫌棄,他們家幾個孩子是跟定田家了。


    楊三嬸也是一插腰,附和劉大花對祝垚說道:「祝少爺,念書要緊,可別和這幫沒見識的計較。」


    「我告訴你們。祝少爺已經是童生老爺了,他還那不甘什麽,總之是要繼續往上考的。我劉大花把話放這兒,你們如果是吵著他念書,耽擱了他考試,我就帶著一大家子人去你們家吃飯,去你們家找衣裳穿。」


    劉大花嗓門奇大,祝垚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心說:就你這音量,大約才是吵著我的那個吧。而且,祝垚現在是真的不太想迴房裏念書,他很想找人狠狠罵上一場。


    「你們這些人是打算幹什麽的?」祝垚沒聽兩個嬸子的話,反倒是往外走一步,順手把院門給帶上。


    「我們要找盧童生拿迴束修和保費。」盧鄭的學生不止來自杏花村,周遭三四個村子的人可都是聞訊而來,並經過盧鄭精挑細選的。能夠送孩子念書的人家就不會是那種老實死板的,這樣的人家腦子活絡,鬧事自然也有理有據。


    祝垚「哦」了一聲,假設下如果有人到田家來要束修,他能把人罵出屎來。要找盧鄭,他也想找盧鄭呢,眼珠兒一轉:「你們等一等。」


    橫隔在田家大院子中間的土牆當初因為沒錢就沒建多高,沒想到現在倒是給了祝垚個便利。他直接從院牆跳到了盧鄭家院子裏,貓著腰打開了盧鄭家院門,並招唿外麵的人指明方向:「都進來吧,我聽到那邊房裏有聲音。」


    外麵的人一擁而入,祝垚透過矮牆對上田嵐州毫無波動的眼神,突然就福至心靈:這是沒怪他的意思,那就是鼓勵咯。


    念及此,整個人就給喝了雞血似的勁頭十足,跟在劉大花身後一邊往盧鄭家正房走,一邊裝作不經意地樣子說道:「哎呀,這邊房子可真是寬敞。」


    劉大花掃了一眼空蕩蕩的院子,點了點頭,「可不是嘛,田少爺家的院子擠得滿滿當當的。說起來這邊院子其實也是田少爺家的呢。」


    楊三嬸這兩日也在琢磨這事情呢,便補了句:「要是盧童生還住這裏,每日都這般熱鬧,嵐州那邊還怎麽給人上課呢。」


    「嗯,這兩日吵得我頭暈。過幾天來財他們迴來上課,要是被耽擱了考秀才可怎麽辦呀。我記得當初小先生是和盧童生有個賭約的,現在怎麽不見盧童生提起啊!」


    「他還怎麽提起,提起就要被趕出去,難道去睡學堂。不對,學堂也不能睡,他們的賭約裏帶著學堂呢。」


    「當初他們好像是說誰的學生考上童生就誰贏,但現在他們兩人的學生都考上童生了,這又該算誰贏?」


    「不行不行!這事情可不能就這麽算了,要是影響了我們家來財考秀才怎麽辦。田小姐和田少爺是有身份的人不好和人斤斤計較,我們可不能看他們被人欺負。」


    祝垚不過是點了點,楊三嬸和劉大花就為賭約的事情你來我往討論熱切,並最終做出了主持公道的決定。


    三人去得稍微慢些,前麵的人已經推開了盧鄭家緊閉的西屋大門。迎麵就是鄭娘子的一盆洗腳水,接著就是她扶著門框捶胸口的詛咒謾罵:


    「都是一群喪良心的鱉孫!我兒為著你們兒子考童生勞心費力,你們倒是好,記不住先生的好也就罷了,還反倒打上門來。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知不知道我兒可是童生老爺!童生老爺是讓你們這般欺負的嗎?」


    「要束修,老娘活了三四十年,還第一次聽說學生要把銀錢要迴去的。我兒難道沒教你們兒子念書識字,難道沒帶他們去縣城考試。還好意思跑來要錢,我才該一家家打上門去。為了你們兒子,我兒都累得吐血病倒在床,你們兒子呢,一個個蠢笨如豬,都是一樣的學堂一樣的教法,方齊家就考上了你們兒子考不上,怪夫子麽!」


    鄭娘子的謾罵中偶爾夾雜著幾句道理頗深的話語,鬧事的村民們聽得紛紛露出羞愧之色。祝垚一聽就知道有盧鄭的手筆在,對盧鄭這廝倒是又高看了一眼。也幸好他之前有預料盧鄭母子不是好欺負的,也沒指望這些學生的家人能鬧出個什麽名堂來,重頭戲還是在楊三嬸和劉大花兩人身上。


    可不是麽!等鄭娘子叉腰將人罵得不知道如何反駁時,盧鄭披著一件舊衣衫,頭發也有些淩亂地出現了。他咳嗽了兩聲,給擠到屋前的村民們團團作揖行了個大禮,引經據典說了一堆文縐縐的話。眾人雲裏霧裏就聽了個大概意思,也就是盧鄭給大家道歉,但是誰能夠保證童生就一考一個準呢!要知道,田秀才辦學堂辦了好幾年也才考了他一個童生呢。


    這麽一說,還真是道理,鬧事的人看到盧鄭淒慘模樣本來就已經心軟,這下子更是沒人說話了。還有幾個附和著盧鄭的話說自家孩子進步頗大,興許後年下場就能考上了。


    劉大花嫌棄這些人牆頭草似的耳根子發軟,撥開人群來到盧鄭麵前,哼了一聲:「盧童生說得可真好,村裏學堂這些年也隻考了你和方齊家兩個童生;但田家私塾呢,人家怎麽十一個裏頭就有四個童生?而且這十來個學生還一錢銀子都沒交,家裏頭女眷還能往家裏刨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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