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夫年老成精,有什麽看不出來的,連忙擺手解釋:「哎呀,不是你想象的那般。隻是她這是女兒家……,算了,她是你媳婦,給你說也是一樣。」


    「黃伯,你忘了我爹說過什麽了。」田嵐州手一頓,先是小心翼翼看了眼田櫻娘,發現她依然不知不覺地在昏睡當中,這次不快地瞪了黃大夫一眼。


    黃大夫根本不怕他幽深又冰冷的眼神,繼續說道:「你小媳婦也是個命苦的,身子底子太差,雖然這兩年調養得宜但總歸落下了點暗疾。她這是葵水之期受了風寒,又受了點驚嚇,鬆懈下來就一起發作出來,治標很容易,但想要治本還得她自己注意調養。」


    田嵐州將人放在外間他的床上,迴頭有些無奈地說:「黃伯,在所有人麵前,我和她是姐弟。我爹說過,童養媳的身份不過是方便辦戶籍,若是我們不願,我們便是姐弟。」


    末了,又認真盯著黃大夫說:「她要怎麽調養,麻煩黃大夫寫個詳細的單子,和藥一並給我。」


    黃大夫搖搖頭:「好好好,你們是姐弟,親姐弟行了吧。其實也多虧了你們姐弟相稱,那些人才會認為找錯了人,不然你怕也是躲不過的。」


    田嵐州本就幽深的眸子更像是醞釀著什麽風暴,拳頭越攥越緊,「總有一天,我會迴去的。」


    黃大夫見狀拍了拍他肩膀:「嵐州,你爹和你娘帶著你千方百計才逃出來,你又迴去幹什麽!姐弟就姐弟吧,這樣挺好的。」


    田嵐州沒搭話,黃大夫也不多勸。在他看來,田嵐州過二十天也才十四歲,現在說什麽都為時太早。而且少年人嘛多少有些血性,等將來碰幾次頭也就老實了。


    黃大夫給田櫻娘紮了幾針,末了要迴去熬藥,臨走前囑咐他說:「等鄉試結果出來,你們姐弟倆要是實在在這邊住不下去,直接搬我那邊住著也行。這麽些年了,也不怕別人知道我和你們家是舊識。」


    「不用,我不會輸。」田嵐州直接拒絕了他的提議,「黃大夫要是沒什麽事的話,能幫我把藥熬好端過來嗎?」


    黃大夫狠狠咳嗽了幾聲,「診費一兩銀子,藥錢三兩,迴去就給你寫女子養身禁忌乃我黃家不傳之秘,一共二十兩銀子,概不賒欠。」


    田嵐州沒理他,看床上的人臉色好看了些許,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了些,隨意抽了本書守在邊上,一副不願多說話的態度。


    黃大夫隻能唉聲歎氣地出了門,嘴裏還不斷嘟囔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田嵐州苦笑不已,他從三歲開始就跟著爹娘顛沛流離,過早地接觸了人心險惡,其實他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早熟,記憶力也是絕佳,小時候的點點滴滴他都記在心中,什麽人欠了他們,什麽人又幫了他們,他都記在心裏。待到能力允許的那日,必定會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麽想的,但這原則卻已經被一人破壞。這人便是麵前此時睡得人事不省的田櫻娘!


    「我該怎麽對你,姐姐?」


    田嵐州輕輕喚了一聲,但後麵兩個字在喉間打轉,充滿了無奈和疑惑。


    黃大夫還沒把藥送來,楊三嬸倒是覺出不對拋下一屋子繡娘找來了。聽到動靜,田嵐州趕緊走到了門外,給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我姐受了風寒,在睡。」


    「看大夫了嗎?」楊三嬸是一天天看著田櫻娘從瘦弱的黃毛丫頭到今天的妍麗美人,這麽久以來隻知道她每天忙上忙下根本不知疲累,聽說病了也是吃了一驚。


    田嵐州點頭:「黃大夫熬藥去了。」


    「秀兒和蘭兒在我那,我讓她們過來吧。」


    「不用。」田嵐州斷然拒絕,「我可以的。」


    他這一年多來做了私塾先生越發嚴肅,小小年紀沉下臉來很是威嚴,楊三嬸一家都已經很少找他說事了。


    三言兩語哄走了楊三嬸,田嵐州也看不進去書了,索性進內室找了本佛經出來抄寫,掙銀子之餘也有利於平複心境。


    雖說旁人都不看好那些隻在家裏學了一年半的十個孩子,田嵐州卻是知道這一次鄉試他們其中必然會有人考上童生。先不說方為先生猜題的自信,就是這兩年田櫻娘透過他遮遮掩掩露出的那些學識,那些讓讓方為先生都大加讚賞的見地和見解也能給孩子們的科考路辟出一條蹊徑來。再不濟,還有祝垚這最大的變故在,想必保住這個家是不成問題的,就是不知道學堂能不能奪迴來。


    但田嵐州心裏其實不是很願意接手學堂。應該說,他的性子不適合為人傳師授業解惑,想到即將到手的學堂,他還是平添了幾分煩躁。


    「母親……」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低低地叫了一聲,嗚咽的聲音透著十足的委屈。


    田嵐州手一頓,筆下多了一滴墨跡,本來快寫完的一頁紙就這麽報廢了。他抬頭看向院外的碩果累累的核桃樹,突然就勾起嘴角綻放了個燦爛的笑容,若是被別的人見著一定會驚掉下巴。


    「洪朝有異人,生於野長於野,年六歲瀕死再生後前塵盡忘,通農事、懂商道,精烹飪、擅政通,故引為妖孽,縱火而滅。異人臨死而唿‘我是異世穿越而來’,借屍還魂,妖乎?怪乎?異人乎?」


    田嵐州笑完了之後低聲念了一段兒時在一本話本中看到的段落,目光轉向床鋪上抱著他棉被不斷低語的田櫻娘,又深深歎了一口氣:「你也沒那麽神奇。」


    沒那麽神奇的田櫻娘昨天早上葵水就來了,可想到今日家裏的學生們就要去縣城考試,緊張擔憂了一天,晚上睡不著還起來給田嵐州蓋了幾次被子。早上起來沒覺得有什麽,可出去吹了風,又被盧鄭給嚇了一跳,積起來的寒氣就這麽來勢洶洶了。


    和田嵐州迴到石桌邊坐著就昏昏沉沉的,什麽時候趴在石桌上睡過去的她都不知道。要是知道會睡過去,打死她也不會坐在外頭。因為她每次葵水的第二日都有些難過,腰腹冷痛倒也罷了,最緊要的是汙穢物太多,單單月事帶根本不頂事,以往她都是找了借口在房裏不出,實際上大多數時間就是在恭桶上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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