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並不是個預言家,所以他所說的霍一路安全沒有兌現,相反。


    陳厚說,江太太她是個很精明的女人,現在這個精明的女人發力。


    江沛得沒有懷疑江北,但既然妻子說做,那就做的徹底一些,抓起來電話打到永和,如果這兩個人的身上真的存在疑點,那麽抹去疑點就是最好的方式。


    一哥有些後知後覺,江北的事情他確實剛剛接到風聲:「可之前不是這樣說的,裏麵的人不也說她不是……」


    「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沒了,我們就安全了。」


    報紙報導出來關於江太太的事件,她聘請了有名的律師準備來打這場官司,就在這前夕發生了一件事情。


    「大姐……」阿帆見情況不好,推開王嘉爾調頭就往迴跑,王嘉爾整個人傻愣愣的,她從沒有遇上過這樣的事情,她害怕她想後退,她覺得自己死定了,可那些人經過她的身邊,帶起一陣風卻沒有動她,直接跑到樓上去。


    阿帆推開門:「跑……」


    整個人跪在地上,雙手攔在門邊,雙手撐著,他看著裏麵的人低著頭,他感覺不到疼,他的手其實都已經廢了,因為廢了下麵的小弟都清楚帆哥不能做力氣活,他的手也很少會去做這樣耗力的動作。


    霍一路推開窗子手腳利索的跳了下去,這裏是三樓,她安全落地,迴頭看著樓上。


    阿帆被人踢了一腳,躺在地上,身體縮了一下,抽動了一下,他喘著就要提不上來氣了,他知道路姐被放棄了,不清楚一哥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這次真的就沒有人能幫她了,他什麽都做不了了,大姐……他想自己和大黃的感情是一樣的,無論大姐是人是鬼隻要她活好。


    霍一路有些狼狽,她做不到哭,她很少哭,因為她告訴自己,從來能靠住的人就是自己,一個又一個的死在她的眼前,可是她無能為力,什麽都不能做,就連屍體……轉身跑了出去,她用盡了身上的力氣在奔跑著,她得離開這裏,她知道出問題了。  身體轉的過於強硬,直接撞在牆上,人撞的有點懵,撞一下而已其實撞不垮她,能整垮的向來隻有人心,她的腦子都是木的,伸著手不清楚自己想摸哪裏,奮力跑了出去。


    可惜人是有準備而來的,既然不想讓你活,自然就不會給你留下活口,她再強她是一個人。


    躺在地上笑著,就真的笑了出來,渾身都是血,她覺得這樣的歸宿倒也算是應了那句話,出來混的都沒有好下場,腿試著動著,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的知覺了,被人拽著她的雙腿順著地上拖著。


    她是永和的大姐,比她大的要叫她妹姐,比她小的就稱唿她大姐,她在永和很了不起,可現在這個了不起的人被人在地上拖著,後背都是血跡,也許屬於她霍一路的時代就真的結束了,比想像中快一些,刀子紮下去,手和腳一縮,四條血痕。


    「人要扔遠一點,做的幹淨一些,別留活口。」


    有人關車門的聲音。


    陳厚接到消息,現在想做什麽已經來不及了,他隻能再次去見江北,這突然就變了計劃,哪裏出了問題?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江北有些暴躁,不要再拿這些問題來問他了,能說的他已經全部都說了。


    「霍一路可能是死了。」


    如果阿一對著她下手,活的機率不大,她現在的小弟散的差不多了,就是這樣的快。


    他的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而後又像是失去了力氣一樣:「能把我弄出去嗎?」


    「恐怕現在很難。」


    辦起來很棘手,而且江北一旦放出去,就真的就等於對外宣布他的身份,江太沒設計死江北,就說明她也在等,等一種可能,警察不能放江北。


    「怎麽發生的?」他的聲音不慌,說起話來還是冷靜克製有條理,可是放在腿上的那隻手在抖,抖的有點厲害,那雙眼向上的時候還是會出現笑的模樣,哪怕就算是他現在的心情和歡喜無關,那雙眼依舊會反應出截然相反的一種心情。


    「不清楚。」


    事先一點預兆都沒有,突然就發生了,發生的另他措手不及,他沒有辦法採取任何的措施,不清楚是霍一路那邊走漏掉了消息還是對方是採取了嚴防死守,現在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


    「你一句不清楚就完了?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江北緊緊攥著自己的手,人是你們找的,現在人沒了,就完了?


    「你先不要激動。」


    江北笑了起來,他分不清自己現在為什麽會笑出來,唇邊又是鹹的,這就是她的命不是嗎?所有人所見的命運,因為她該死,她就是個爛人,死得其所這就是她應有的下場。


    「我想出去。」


    「我已經在想辦法了,她沒有直接弄死你,就是給了你活路,你死了霍一路就徹底沒希望了。」


    「我有辦法咬死她,我不出去她也別想,這輩子都不可能,我就是死,我也得拉著她一起做墊背的。」江北繼續笑著,笑的眼睛彎了起來,是的,他有辦法。


    江北突然改口,不說自己是無辜的,他承認東西就是他的,他和他的母親一起運過來的。


    江沛得這幾天有些精疲力盡,那個孩子突然就開了竅一樣的咬住妻子不放,現在怎麽講妻子也成了嫌疑人,唯一的辦法就是兩個人一起出來,洗幹淨身上的控訴,那就隻能找替罪羔羊,好在當初沒有弄死。


    他去見了妻子,江太太依舊是一臉的平靜,短暫的交談當中得知人已經處理掉了,很幹淨利落,至於江北為什麽咬死她不放,可想而知,沒想到還是個情種。


    「現在情況有些麻煩……」江沛得還是希望妻子不要咬死江北,就算是看在親兒子的份上,什麽份上都行,江北現在不想活了,他想拖著你一起去死,特別他現在控製不住亂說話,什麽事情他都抖兩下,就算是沒事都要抖出來事了,陰聲聲的事件被重提,江沛得很怕裏麵的東西被人豁開,霍一路不該碰的,確實很幹淨,警方沒作為,就足以說明了。


    「他怎麽說的?」


    江沛得嘆口氣:「我去見過江北,他要求就隻有一個,他要出去,要去找霍一路。」


    「不是已經死了?」


    「送出去的時候還剩一口氣。」其實活的希望不太大,但他沒有對江北講過,這個時間刺激他就是非常不明智的一種做法,真的發狠他自己不活了,別人還想活呢。


    江太太唇角有微弱的笑容。


    「那就按照他說的去辦,律師怎麽說的?」


    雖然是難辦,但也不是不好辦。


    警方那邊也是針對這個事件進行了反覆的開會討論,放還是不放?放的話有藉口,藉口就擺在眼前,那律師確實本事,找到很多的證據能證明其實這輛車也許就是被人栽贓的,至於說為什麽當母親的一開始就咬兒子,拿著過去江太太的說法,兒子恨母親似乎也說得過去,一切都能成立,外麵輿論造勢,按住不放呢,所有線索現在就都斷了,斷在這裏。


    最後得出來的結論,就是放,放他們出去。


    阿帆人沒了,也許混的那天就料到了,畢竟風風光光過,短短幾年也享受過別人一輩子都享受不到的,值了。


    江北從江沛得的口中得到了線索,人不是他親自丟的,所以究竟最後去了哪裏不清楚,他的人迴來給出來的結論就是這樣的,找到的可能性不大。


    「這件事情,我對不起你,霍一路可能是警方的臥底,她不能活。」


    「有證據嗎?」江北看向繼父。


    江沛得伸出手拍拍江北的肩膀:「家裏的事情很多你都不了解,也不需要去了解,你隻要知道,其實你想要什麽樣的女人都有,就憑你現在的身份,可能她是第一個感情深了些,時間就是最好的療傷聖藥,你母親也覺得對不起你,江北雖然某些方麵你受到傷害了但是你能和你母親緩和一下氣氛也很不錯……」


    「我要車,要錢,要人,不給我,我就拖死你們。」別人放棄你,我不會放棄。


    江北張嘴,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要錢是需要錢,要車需要車子載著他去,要人是需要辨別方向的,鍋達他沒有去過,去到陌生的地方沒有靠譜的人帶著他,可能他活不到出來。


    江沛得見自己說了這麽半天他依然不為所動,還是想要去找人。


    「好,我給你。」


    送走了江北,他給了錢給了車給了人,特別交代了兩句,如果江北到時候不肯迴來,那就由著他去,不要管他,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江北坐在車子的後座,進了這邊以後氣溫變化的就很快,鍋達位於三個地方的交界之處,常年屬冬季氣溫,每年隻有兩月氣溫迴暖,今年的這兩個月已經過去了,江北來的時候不太巧正好趕上降溫,這裏的人穿的都比較厚實,永和還是短衣短袖,這裏已經穿上了棉襖,他身體也不是那樣的棒,穿的有些厚重,帶著帽子,即便是這樣,依舊還能感覺到冷。


    「得哥交代我送你到這裏。」


    「知道了。」


    司機看著坐在後麵的人,覺得他完全就是來這裏找死,這裏不是平原,有海拔的,身體不好的人突然來了也沒有做任何的預防措施,這不是找死嗎?霍一路也是命大,不知道怎麽搞的就讓她以前帶過的小弟給拉這邊來了,不過是死是活沒人清楚。


    送江北到其中一地,就再也不肯前進了,江沛得交代的很清楚,江北要進去就自己走,他如果不進去那就把他的人帶迴來。


    江北背著包一步一步就踩了進去,走的頭也沒迴,格外的堅定,車上的人搖搖頭,開始啟動車子準備離開,這個鬼天氣。


    他找了本地人借了一張地圖,請了人包小時帶著他進去,其實就算是價格給的很高,多數本地人也是不願意進去的,因為裏麵的危險是不可預計的,你之前做不了太多的準備工作。


    「你來這裏做什麽?」


    大叔裹著厚厚的棉袍,覺得這個年輕人好怪,嘴唇都發紫了,應該是有些不適應,他提議明天在出發,可是眼前的人不幹。


    「找人。」


    找人?


    來這裏找人?


    什麽人會好好的跑到這裏來?他們這裏很窮的,一年四季幾乎都是這樣的冷,好好的大城市不住著跑到這裏來遭罪?住在裏麵?


    江北找了五六天,根本就沒有霍一路的行蹤,或許就是江沛得騙他,人根本就沒有到這裏來,而是被他拋向海裏了,可也說不上是為什麽,他能感覺到人就在這裏,王嘉爾說她親口聽見那個人跑迴來報信,說是霍一路被送到了這邊。


    江沛得不是騙江北,跟著霍一路的人散的散跑的跑,當然講義氣的也絕對不會是大黃和阿帆兩個人,人最後去了哪裏就連江沛得都不清楚,江太原本是要霍一路死的,沒料到中間殺出來霍一路的幾個小弟把整件事給攪合黃了。


    今夜降雪量比較大,大叔看著前方,實在沒有辦法前進了,就算是有人進來了,在這樣的環境當中,如果沒有遇到住在裏麵的人,沒有帶足糧食沒有保暖的東西也就凍死了。


    「不能再走了。」


    「必須走,我給你加錢。」江北開口,要錢他有,他的包裏有很多的錢,紙鈔他有很多,不夠的話,他迴去就可以賣房子賣一切能賣的。


    大叔覺得無奈,他是想賺錢,但沒想為了賺錢把命搭上:「真的就不能走了,這裏晚上很危險的。」這一帶是有野生動物群的,遇到不傷害人的就算了,遇到危險的,到時候就算是他們兩個也是白白搭上兩條命,大叔決定不走。


    江北背著包,他擰上保溫杯的蓋子塞進包裏準備繼續前進,他的手裏有個拐杖,這是為了方便行走所準備的,他帶的東西很多,也是做足了準備。


    「年輕人,這樣真的不行。」


    江北一意孤行,大叔很想帶著他繼續走,但理智告訴他真的不能在前進了,現在很危險。


    江北的腿凍的都已經發木,他從未來過這樣冷的地方,可他再不快點,霍一路就真沒命了,她被扔來的時候應該不是好好過來的,這樣惡劣的天氣,就算是他,一個好好的人,他都不敢確定自己能撐幾天下來,而且她現在什麽情況江北不知道,那個人跑迴去隻來得及告訴王嘉爾人被送到了這裏,隨後人就死了,王嘉爾更是一問三不知。


    你撐住了!


    撐不住,我也沒有辦法了,我不是神,我來找你了,霍一路。


    江北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他唿吸的有些慢,每唿吸一口都耗盡了力氣,天氣是真的很冷,深一腳淺一腳的踩下去,看著是平平的地麵,結果一腳踩下去就踩空了,江北的手抓著兩旁的東西,他也不清楚是什麽,出於本能的抓著,看起來身板是真的很弱,但是體力還是很強,腳扭到了,一望無際的都是白色的雪,連個人影都沒有,而他就靠著一個手電筒,手電筒發出的光探照在前麵的雪上,江北坐在地上坐了幾分鍾,他試著用手揉了揉,脫手套的這幾分鍾的過程,他的手就已經有些凍的發僵,重新帶迴手套繼續一瘸一拐的前行。


    心髒鈍鈍的發疼。


    走了不知道多久,人就眼前一黑,徹底躺了下去。


    江北覺得渾身都很暖,想要試著睜開眼睛,卻很難,他不知道自己人在哪裏,卻很清楚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睡了不知道有多久,睜開眼睛,就看到有人背對著他坐著,頭髮就像是緞子,那種黝黑黝黑的緞子,披散在後麵,看見他醒了對著他微笑,說的話他聽不懂,對方端著一個碗送到他的眼前,江北盡管語言不通還是伸了手,如果想要害他不會等到現在。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人?」


    女孩眨著眼睛,似乎在辨別他說出口的話,可惜實在隻能靠猜想,她努力表達,卻表達不出來,肢體語言在豐富可惜對方猜不到,她想說,這個人是不是和那個人一起的?她的普通話說的不是很好,可以聽得懂一些但是表達的不清楚。


    江北一口幹掉碗裏的東西,他將碗遞了迴去然後閉著眼睛又躺了下來,他渾身無力,感覺沒有好,相反的感覺更糟糕了,他知道自己生病了,唿吸非常的困難,往往要更加大口大口的唿吸,吸進來的卻覺得不多,就算是沒有醫學知識現在也能推斷出,自己大概是哪裏出了問題。


    女孩還要說什麽,見他已經閉了眼睛,閉上嘴巴。


    她隻是好奇,這個人和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一起的?


    她迴了家,這裏不是她的家,進了屋子裏嘰哩哇啦的說了一大通,她見眼前的人摔了下去,馬上伸手去扶她,可被對方惡狠狠瞪了一眼,她覺得無辜,她隻是怕對方摔倒,要去扶她一下而已,她怎麽就像是要吃了她一樣的?


    這個人渾身都是野性,不像是人,倒是和動物有些像。


    「也不知道你和他是不是認識的,他生了病……」有些外麵的人會來這裏做什麽採風,她不清楚那些人為什麽會跑到這樣危險的地方做這樣的事情,也有得這樣病的。


    江北起不來床,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要不行了,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他沒有同伴,沒有人會給他藥吃,幫著他來判斷他現在到底是得了什麽樣的病,一切都隻能靠自己,可是他現在靠自己又靠不住。


    病情來的很兇猛。


    霍一路現在行走不是很方便,她的手和腳都沒有力氣,當時被人砍了,不清楚是不是砍斷了手筋和腳筋,她被人扔到了這裏,算她命大被人撿到了,就是眼前的人,不知道哪裏跑出來的瘋婆子,就自己一個人,看著年紀也不是很大,這個家裏貌似也不像是有別的人,整天和她嘰裏呱啦的,每天餵她喝一些醜不拉幾的東西,她拒絕喝,不能用手還有臉呢,臉就可以打掉她手中的東西。


    霍一路就是等死呢,她不恨把她扔到這裏的人,倒是恨把她撿迴來的人,這樣還活著有意思嗎?


    女孩兒看看霍一路繼續哇啦,她同時撿到了兩個人,雖然是一前一後,但真的他們就不認識嗎?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霍一路狠瞪她,恨不得用眼睛殺死她,如果她能站的話,或許早就動手了。


    她沒有辦法走,就隻能靠屁股往前蹭,她現在手和腳都是廢的,或者就趴在地上依靠著肩膀和腿蹭地,慢慢向前蹭著,別人走兩步就出了門口,她需要在地上爬行很久,這樣的現實已經完全的擊垮了她,出來混真的是沒好下場的,跟著她的人更是沒有好下場。


    女孩兒又端過來一碗綠油油的藥,她比劃著名,這個對你的身體有幫助,霍一路依舊惡狠狠的瞪著,她隻能無力放在地上,希望她會喝,真的是有幫助的,結果沒一會,就被她搞的灑了一地,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個人的脾氣比她要好上很多,至少會乖乖的把她給的東西都喝光了,不像是這個人,脾氣強的很。


    江北一天一天覺得自己似乎恢復了過來,至少喘氣方麵沒有之前那麽嚴重,他的腳似乎也好了,他看著眼前的人道謝,準備收拾行囊繼續前進,他想找的人現在還沒有找到,時間越來越少了,可能現在就沒什麽希望了。


    其實霍一路活不活,對他而言也沒有太多的影響,江沛得某些話說的很對,沒有了這個人他還有其他的,他和霍一路的關係一開始就不正常,以後也不會正常,這會是他的汙點,現在汙點自己自動就沒了,這算是老天爺幫他嗎?


    可是有些汙點,染上了就是一輩子的,洗幹淨了也會留在心裏,永不退去,她親口說的他們倆是同命相連。


    江北淺淺唿吸了一口氣,正準備走,他屋子裏的窗戶開著,能看到外麵,現在是上午十點左右,溫度大概是零下三十幾度還有更能會更高,他整理著自己的背包,將桌子上的食物全部都收到包裏,他必須有足夠的糧食才能維持他的生命,來的時候他還有熱水,現在的江北給他口冰水,或者吃雪解渴,他都可以接受。


    那邊,霍一路被少女託了出來,她沒有辦法和霍一路溝通,又覺得這兩個人也許認識呢?霍一路的手揪著地上的雪,這對她而言就是一種難堪,抓不住,被人拖著向前,她突然用頭去撞地。


    少女又在講,她隻是想讓她去見見,那個人馬上就要走了,她沒有壞心的,蹲在地上,她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怎麽了?她在哭嗎?


    一路的臉貼在雪麵上,臉上都是雪,臉蛋被雪冰的有些紅紅的,她的身體真是很壯,哪怕來到這樣的地方,受了傷她依舊恢復的很好,她依舊沒有生病,依舊活力四射。


    外麵有人在嚷,江北順著窗戶看了出去,拿著包的手鬆了開,手裏麵的包就這樣掉落了下來。


    霍一路並沒有驚慌,而是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看了半響,確定了是誰,才緩緩開口:「你走吧。」


    她現在誰都不想見。


    江北沒有走,他在這裏暫時住了下來,其實更糟糕的見麵比如就是現在,還有更讓他頭疼的事情,例如霍一路現在的手腳到底是怎麽了,他不能確定,是不是都廢了他也確定不了,他想,自己應該盡快帶著她出去然後去看醫生,可是……


    她拒絕和他講話,最糟糕的是,霍一路發病了。


    她來到這裏都很健康,除了附帶來的傷其他都很好,可就在半夜她突然發病了,江北睡的很輕,有點聲音馬上就醒了,她大力的從床上滾了下來,這哪裏是床就是簡易的床板隨便搭起來的,平時她要用很久的力氣才能從上麵滾下來,可是因為發病了,她的力氣沒有地方使用,她需要來點,讓她鎮定下來,滾了下來,就咚的一聲砸在地上。


    門被人推開。


    「出去!」


    江北抱著她,對著開門的人瞪著眼睛,眼睛裏麵有血,開門的人馬上又退了出去帶上門,江北摟住她的身體。


    「馬上就過去了,馬上就過去了……」


    「江北,你救救我好不好?」


    霍一路的鼻涕跟著下來,她的眼睛裏都是哀求,她沒有辦法,腦子不想求人,可被逼的她知道自己動不了,隻能求他,何嚐不明白江北也給不了她,但是她還是求了出來,因為心智不能控製。


    「你救救我……」


    她哭。


    她是不哭的人。


    江北的心針紮似的疼,他如果有,可能現在就會給她了,明知道這樣不好,可他沒有辦法眼睜睜的去看著她哭,可他沒有,他就算是能走出去,他也沒有辦法在她有需要的時間裏給她想要的東西,江北抱著她,不讓她看自己的臉。


    「你挺過去,能挺過去的。」


    霍一路求,求不到,她就咬他,隻能動嘴,咬住就不肯放了,恨不得咬下來他一塊肉,因為恨。


    因為她想要的他不給,他可以給的。


    頭腦被麻痹掉了,完全不聽自己的指揮。


    江北任由她咬著,自己固定住她,不讓她動,撐過去了就好了,這一次撐過去就好了,相信他,相信他。


    「你就連現在都能撐下來活著,戒掉還能比活著還難嗎?你甘心嗎?他們害了你,你就這樣完了?這不是我認識的霍一路,這不是霍一路,我知道你現在做些什麽,自己都不清楚,還有我呢,還有我呢。」


    霍一路沒有鬆口,就算是她今天真的咬下來一塊,他也認了,他對她下不去手,沒有辦法脫手不管,這個人對著他說了他們是同命相連,他的命就和她的連在一起了,他有事情的時候是她救的,她有事情自己不能不管,這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對自己做什麽都不要緊,對她做卻不行,不行。


    江北的手緊緊的摟在她的背上,他摟著她,無論她是哭是鬧,是踢是打還是咬他都沒有鬆過手。


    霍一路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死了過去一樣,她的耳邊有人不停在說話,說那些發生過的事情,是的,她恨,她怎麽可能不恨,不僅僅因為是胡警官,更是自己,她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到底是誰害的?


    她不能認輸,她不能死,她得好起來。


    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可是怎麽好起來了?就像是現在這樣好起來?


    她自己都不信了,咬著江北的脖子沒有鬆口卻鬆了牙齒,咬著哭,嗚嗚咽咽的哭,江北給她順著後背,他的那雙眼睛裏現在比平時更加的漂亮,就像是水晶球,裏麵有些許的泡泡,晶瑩剔透,兩個人抱在一起哭。


    江北打開門,外麵的人有些愣愣的看著他,似乎想問問裏麵人的情況,但又發現自己即便說什麽,眼前的人也不懂,隨即又放棄了打算說話的準備。


    「她很好,那些藥……」江北比著,比著喝的動作,他相信這人還是有辦法的,送她下去已經是不可能,鞭長莫及,真的送她去醫院,馬上她就會被送到jd所,江北也知道那裏或許可以讓她成功的戒掉,可是他哪怕就想了一下,也覺得不行,那不是她能去的歸宿。


    既然不準備下去,那麵臨的結果可能就是她的傷好不了,真的好不了,他養著。


    他們一輩子都不出去了,就在這裏生在這裏死,她不用見到別人,也就不用擔心能不能融入進去了,不用擔心會不會有人對她嘲笑,擔心她的心情會不會不好。


    少女點點頭,跑迴去,折騰了很久才端著一碗黃了吧唧的東西,這種顏色真的很叫人捉急,而且就類似他們這種,有沒有接受過基本的醫療知識他都懷疑,可在懷疑還能比現在更壞嗎?


    他迴了屋子裏,實在是太冷,坐在床邊,她也不看他,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不知道這藥管不管用,我知道我自己做的決定很自私,可送你下去,你現在這樣的情況會馬上被送走,如果你信我,這個後果我來承擔。」


    霍一路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剛剛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的,她沒有話講,隻有昨天她發病的時候才會開聲求他,她向來都不肯承認自己比誰弱的,可昨天她卻拿自己女人的身份來求江北。


    「你不喝,也沒有機會好起來,誰欠了你的,你就找誰去還。」


    江北看看手裏的東西,聞著味道就不是很好,瞳仁晃動著,然後撐開她的嘴直接往裏麵去灌,她抵抗著卻也抵不過江北現在的力氣,他如果力氣再大點,可能霍一路的下巴就會直接脫臼了,因為要讓她喝,不想讓她反抗,哪怕就是硬灌,看著她往外噴,江北也沒有心軟,他的瞳仁雖然晃動著,裏麵的光卻消失不見了。


    江北拉起來她的手臂,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霍一路動了。


    「我看看。」


    她好像就是在突然之間就放棄了抵抗,江北讓她做什麽,她就做,盡力去配合,除了疼就是疼,碰一下就會疼,那種鉤子勾到了肉然後強行拉開的疼痛感,她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就看著那兩個人每天搗鼓,天氣雖然冷,但是她每天也會被他抱出去放在外麵曬太陽,江北已經感冒了兩場,一次比一次重,她穿的不多也沒有感冒過一次。


    今天江北沒有出來,可能是有些嚴重,整個人脫水的厲害,唇上一直起幹皮,他喝了很多水試圖讓溫度降下來,可惜作用不大,他現在倒是有些後悔,自己當時如果念了醫,是不是現在就會好過很多?


    躺在床上,縮成一團,真的很冷,腳底板都是冷的,可是他依舊開著窗子,以為這樣能看見她,他現在也不確定她是不是會按照自己所想單位繼續好下去,真的很棒,她很強,很有毅力,可江北就是擔心,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他就會變得焦躁無比,仿佛這個人就是從他身體裏被剝離出去的一樣,是他的骨血,所以他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她,因為全部的心血都灌入到她的身上,看著她變好,他就會高興,就會發自真心的有笑容。


    他的床不夠高,看不到,她去了哪裏?


    江北試著想要坐起來,可這場感冒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糟糕,他起來馬上又躺了迴去,腦子裏麵感覺裝的都是漿糊,霍一路呢?


    他沒有看見那個少女,也就是說並沒有人拖她,她跑哪裏去了?


    江北穩定著唿吸,他閉著眼睛然後打算在兩秒三秒之內聚集所有的力氣坐起來,坐起來就好了,隻要能坐起來,一二三他數著然後坐了起來可起到半截又躺了迴去,身體不由自主的就往迴躺,他聽見敲門聲。


    咚咚咚,噹噹當,聲音不在門的上部,而是下麵,靠近門口的位置,他看了過去。


    霍一路用力用頭頂著門板,知道他生病了,你看她也生病了,但是她還挺積極的在康復,她都這個樣子了,她還覺得自己能好,還在折騰,江北你得自己加油,沒有人能幫你,我還等著你來幫我。


    拱開了門,她抬起來脖子和頭,對著他笑。


    「你哭什麽呀?」一個男人哭成這個樣子,真的太難看了。


    霍一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覺得心酸,她心是硬的,如果不是被折騰的失去理智,她是不哭的,我們都還活的好好的,都還好好的,沒有理由去哭。


    江北將被子蓋過自己的頭,他沒有哭音的,如果不是她剛剛看見了,可能都不會知道原來江北是個這樣感性的人,不像是他。


    她現在是不是有點慘?


    也沒什麽,有些人生來就是如此呢,豈不是可憐死了。


    她靠著門板曬著太陽,眯著眼睛,這裏的陽光很刺眼,很幹淨,即便這裏很冷,一路卻還是喜歡這裏,因為很幹淨,也有很多的動物,她那天被扔在那裏,她都以為自己不隻是死定了還會死得很慘,結果她運氣超好,她沒死。


    「天,還是那麽藍,太陽還是那麽刺眼,人總得好好活著,活著迴去做件大事。」做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江北好的很慢,可能身體方麵他就真的差一路太遠,一路嘴皮子利索,調侃他這是小時候吃的苦太少,和她似的外麵找出來的東西都敢吃,不幹不淨的吃了沒病,有些時候活著沒有辦法,必須要活,活的質量也就不追求了,做人得有個勁,想要過好的勁,她有,她一直都有。


    江北陪著她曬太陽,陪著霍一路活動手腕,見她的手現在可以稍稍的抬起,這是之前都做不到的,雖然隻有那麽一咪咪的起伏,可還是叫他們看見了希望,他大笑著,一路看著自己的手,從未想過,有一天她的手腕能動動她都會高興的要冒鼻涕泡了,她看著江北的臉,咬著草躺在雪地裏眯著眼睛看著太陽。


    一路想起來了,她當時問胡警官,這樣做,上麵給了她什麽?


    幾個億?幾百萬幾千萬還是幾套房?給她全家後代不用考試就可以做警察?


    胡警官迴答,都沒有,全部都沒有。


    記得那天她的女兒死的那天,霍一路親自去了她家。


    「你不應該來。」胡警官看向霍一路,這句話隻有她們兩個人之間彼此才能懂。


    「來不來都是一樣。」


    關上門她看著胡警官:「後悔嗎?」


    這句話她不知道問了多少次,問她後悔嗎?其實一路是後悔的,她如果沒有踩線,也不會有人對她下手,沾上了就難弄掉,就算是弄掉了畢竟有過,雖然她不在乎。


    「沒什麽可後悔的,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的。」


    是啊,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的。


    霍一路眯著眼睛,太陽越來越刺眼,她都不敢去看了,閉著眼睛,照了一臉的陽光,她這人沒有那麽偉大的節操,她不是為了什麽信仰不是為了誰,她是為了一個道義,這個人害死她的左膀右臂,這個仇她就不能忘,她不能對不起大黃和阿帆這樣的對她,他們都是舍了命的讓她走,這是義氣,她霍一路也是個最講義氣的人,這個仇,我給你們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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