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離別更痛的是重逢時你已遲暮,而他們依舊是記憶裏的少年模樣,那些無法彌補的傷痛折磨了你一生,他們也缺席了你的一生,偏偏又在最後,以痛徹心扉又平平淡淡的方式,重新迴到你的身邊。】


    【你的一生,再過坎坷也不過是不痛不癢的一句話輕輕揭過。】


    【遲來的少年遊,屬於走過黃昏的少年。】


    ————


    ——


    “你看到了什麽?”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屋簷上垂下一條條通透的珠串兒,滴滴答答地敲擊著地麵,又織就一麵明鏡,倒映著一隻撐傘的貓。


    “噠——”


    “噠——”


    雨落在油紙傘上,玉蘭花的花瓣落了個滿園狼藉,著實有些煞風景了。


    那貓慢慢走近,將傘收了,急忙推門進去,肩頭還是濕了一片。


    “唔——”


    剛踏進屋門就被一隻貓抱緊了懷裏,身上也被裹了一個毯子,又被一雙大手揉搓了揉搓毛發和耳朵,渾身上下暖烘烘的。


    “小貓崽子不聽話,下雨還往外跑,看見什麽了?”


    陸吾見無情還在愣神,頓時像一個被點燃的炮仗,要冒火星了,捏住無情雙頰上那兩撮紅毛使勁揉,又不敢太用力,更像是在揉麵團。


    無情被陸吾揉了好一會兒,感覺要冒煙了,終於抬起手輕輕握住了陸吾的手腕。


    “陸吾,我看見……”


    陸吾見無情神色複雜又遲疑,也認真起來。


    “你看到什麽了嘛,怎麽這幅見鬼的表情?還有什麽能把我的好無情嚇到的,要是有,那我一定把他揍死!”


    陸吾惡狠狠,邊說邊比劃。


    無情迴身,透過敞開的窗子,看向院外,


    “青衫煙雨客,似是故人來……”


    ————


    ——


    “我……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白糖呆愣地站在原地,身後的貓不明所以,於是,武崧撞到白糖的後背,大飛撞到武崧的後背,隻有明月拉住了小青才沒有撞在一起。


    “怎麽了?”


    “見鬼了。”


    白糖愣愣吐出這句,三貓就摔在了一起,滾了一身泥巴。


    隻見這深穀竹林間竟有一個小別院,院子用籬笆圍著,籬笆旁盛放著一簇簇蘭花,幽香陣陣。


    院子裏有一棵很是粗壯的梨樹,許是年歲太久了,它的樹冠甚至可以將草堂遮起一半。


    梨花還未開,現在樹禿禿的,一點也不好看。樹下有一個寬大又精致的秋千,秋千上還放著坐墊,可見製作它的貓有多用心。


    院中有一貓匆匆走過,還不忘與投喂鳥雀的貓調笑幾句。


    聽見聲響,那貓從一旁的廚房探出頭來,寬袖青衫半挽,手中還拿著一個鍋鏟,麵上帶著笑,卻讓他們像跨越了千年重逢一般,太過熟悉又陌生了。


    洛辭扔下鍋鏟,快步跨出門來,小黑也放下手中的簸箕,動作過大,驚飛了這幾隻肥嘟嘟的山雀。


    沒走出幾步就被撞的踉蹌,低頭一瞧,隻看見一個毛茸茸的頭頂,還有兩隻大耳朵。


    “小白……”


    “洛辭!”


    小黑也走了過來,向白糖身後的幾貓招招手,很快就被好幾個腦袋擠在了中間。


    “看來,今天是個多雨天,小家夥們再哭,我這院子就要被洪水衝走了!”


    洛辭像哄小貓一樣誘哄著幾貓,越是這樣,他們反倒哭的更狠了。


    “我……我也不想哭的!可……可……”


    白糖哭的一抽一抽的,任洛辭怎麽給他拍背都停不下來。


    “洛辭,小黑,你們還活著!我找了你們好久……好久……”


    白糖聲音哽咽,夾帶著哭腔和滿腹委屈就像一隻奶唿唿的小貓咪遇到了傷心事,跑迴家找父親尋求安慰一樣。


    武崧在一旁沉默地掉著豆豆,硬是別過臉去說眼睛進沙子了。


    “你個臭屁精,硬氣個屁啊!”


    白糖邊哭邊打趣,反倒自己還委屈上了。


    小青在一旁抽抽搭搭,明月也紅了眼眶。


    洛辭向她招招手,明月撲進他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洛大叔!”


    可憐的大飛隻能抱著小黑哭,不僅自己心裏怪怪的,小黑看著大飛這個體型,也感覺怪怪的。


    經過一陣手忙腳亂,幾貓可算都冷靜下來,乖乖坐到石凳上,圍了一圈。在昔日的黯大人的目光下,汗流浹背。


    而洛辭則是在收拾炒糊的一鍋菜。


    然後就是星羅班幾貓看著端上來的一桌子辣菜陷入了沉思。


    洛辭攤攤手:


    “早知道你們該來了,可惜最後那條魚煎糊了,你們的魚丸、魚肉火鍋、水煮魚片全沒了。”


    白糖口水眼淚流了一地,現在悔的腸子都青了。


    “這是發生什麽了,今日真熱鬧!”


    女子的爽朗的輕笑聲從屋後傳過來,洛辭笑著招了招手。


    “母親,快過來坐。”


    雲煙一身淺藍色衣衫,腰部收得緊緊的,肩上還扛著一個鋤頭,給人一種英姿颯爽的感覺。


    而在她的身後,穿著鬆鬆垮垮的洛衡手裏提著一個麻袋,袋子裏鼓鼓囊囊,好像堆滿了東西。


    “父親,母親,你們迴來了,這是?”


    洛辭意有所指。


    “小舟,媽媽給你弄迴來了些好東西!”


    見雲煙滿臉求誇獎的樣子,洛辭很識趣地豎起大拇指。


    雲煙踢了洛衡一腳,給了他一個眼神,洛衡又給了小黑一個眼神。


    “嶽父大人有何吩咐?”小黑低眉順眼。


    “給小舟的。”


    小黑打開一瞧,當場石化了。


    洛辭見他這表情,有些疑惑,走過來一瞧,也石化了。


    “兒子,怎麽這麽一副表情,不喜歡?”


    “……”


    洛辭麵上笑的牽強,


    “不會不會,隻是這鳥兒,怎麽那麽眼熟?”


    “咱家後院的那一堆肥嘟嘟的飛不起來的胖鳥,被我幾鋤頭過去全打下來了。”


    “……”


    洛辭和小黑對視一眼,欲哭無淚。


    貓養個鳥兒,有錯嗎?


    關鍵這鳥兒還是無情扔過來的,說替陸吾養著,這……直接養肚子裏去算了。


    “嶽父嶽母請坐。”


    小黑笑著讓開了路,雲煙也是不客氣直接坐在了小青旁邊的空位上,洛衡也坐下,和武崧交談起棋藝來。


    “這就是白糖吧,常聽小舟提起你。”


    雲煙笑的一臉和善,周身的氣場卻是絲毫不加收斂,讓幾貓都不太敢與她對視。


    “叫我雲姨就好。”


    “雲姨好!”


    “小青姑娘倒是和雨師長得相近。”


    “呀,雲姨認識我的父親?”


    雲煙笑了笑,“何止,你姐姐我也認識。”


    幾貓很快熟絡起來,聽雲煙講起了她年輕時候的故事,聽的津津有味。


    當然,飯菜他們是一口沒敢動,隻有雲煙,洛衡,洛辭和小黑在津津有味地吃。


    隨後便是白糖滔滔不絕地講著這些年發生的事,其餘的貓也認真地聽著。或許他們也很久沒看到白糖這個樣子了。


    自從大戰後,明月,小青,武崧和大飛便鎮守四座元初鑼樓,白糖則鎮守雲憂穀下的鑼樓,更是聚少離多。


    如今已是景旭十七年。


    最後的那場大戰也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野,隻有說書的貓樂此不疲地講,貓民們也很樂意聽。


    五貓沒有絲毫變化,還是洛辭和小黑記憶裏的模樣。


    按理說是不應該的,但他們不知道,五座鑼樓上的時間是靜止的,所以,他們依舊沒什麽變化。


    一直聊到天黑話似乎也說不完,小黑直接將他們用掃帚一個一個踹著屁股趕了出去,理由是,洛辭累了。


    莫名其妙背鍋的洛辭感覺,小黑最近長能耐了,要好好折騰折騰他才行。


    白糖走之前悄悄趴到洛辭耳邊低語了兩句,見洛辭眼眶濕了,快步跟上隊伍的步伐下了山。


    “他和你說了什麽?”


    小黑有些生氣,好端端的,把阿辭惹哭了,看來還是揍的輕了。


    洛辭還是止不住地哭,小黑抬手輕輕拭去洛辭眼角的淚,洛辭卻伏在小黑肩頭大哭起來,讓小黑心疼地哄了好一會兒。


    “青衫煙雨客,應是故人來……”


    ————


    ——


    滿院東風來,梨花飄雪。


    洛衡和雲煙決定出去玩玩,沒事兒千萬別找他們,有事也別找。


    兩貓離開的時候,小黑笑的特別放縱。


    無他,真的是怕了洛辭的父母。


    重逢那日,雲煙和洛衡就打量了小黑很久。


    然後,在雲煙一個眼神之下,自己的老丈人直接上來就把自己暴揍一頓,然後和自己拍了個手,湊近自己耳朵來了句:你懼內嗎?


    ……


    從那之後,小黑就切實體會到嶽母的厲害,在兩貓麵前特乖順,絲毫不敢有一點脾氣。


    自己的嶽父大人,看起來很溫和,實際上就是個沒臉沒皮的,而且貓特別逗,花言巧語一說一大堆。


    “終於知道父親是怎麽追到母親的了。”洛辭有點嫌棄。


    小黑不解:“阿辭,我在想,嶽母當時為什麽會看上他……”


    “眼瞎了!”雲煙來了句。


    “老婆大人~”洛衡委屈巴巴。


    “滾!我真是瞎了眼我瞧上你這麽個油嘴滑舌的無賴!長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咋那麽厚顏無恥!”


    “老婆大人現在說什麽都遲了,快隨為夫去過二貓世界去吧!”


    兩貓高高興興地離開了,洛辭和小黑也準備離開一趟,去手宗。


    ————


    ——


    手宗機巧城科技迅速發展,環境卻越來越好了。


    走進這裏再沒了壓抑個感覺,天空再也不是灰蒙蒙的,湛藍天色下飛舞著各式各樣的機械鳥和小機器貓。


    懸空城。


    “真要這樣嗎?”


    “噓,忠,忠,他們來了!”


    靈錫掐了一把忠的腰,讓他瞬間變了表情,飆出淚來。


    “你們來了。”


    靈錫偏過頭去,不去看走進大殿的兩貓。


    看到兩貓這樣,洛辭心髒咯噔一下,下意識拽住了小黑的衣袖,被小黑緊緊握住了手。


    “對不起……實在是年歲太過久遠,意念太碎,我們失敗了。”靈錫道。


    “啊……”


    洛辭心中所有的期待都化為泡影,隻覺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昏,被小黑扶住。


    小黑紅了眼眶,看向靈錫和忠,也並未察覺他們眼中的不自然,濃重的悲痛將他籠罩,這麽多年了,明明有了希望,偏偏又給予他們更深的絕望。


    “那……那……他們的……”


    “散了。”


    “阿辭!阿辭!”


    ————


    ——


    “我們迴去吧……”


    洛辭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


    他們的死是他一生無法磨滅的痛,如今再次經曆他們的離去,無疑是將過往的疤痕撕開,鮮血淋漓。


    “小黑,我好疼……”


    心好疼,疼的要死了。


    小黑忙替洛辭拍著後背,一遍一遍地安撫,在安慰洛辭,也是在安慰自己。


    “為什麽他們迴不來啊……為什麽……”


    他們去機巧城用了半日,迴來卻走了很久。


    陸吾和無情也來了,早早在山腳下等著他們。


    看見洛辭這幅模樣,陸吾也握緊了拳頭,一手撐著竹子,身子顫的厲害。


    無情也曉得陸吾對他們的情意有多深,如今安慰也沒有用。


    “錚——”


    “錚——”


    忽的,竹葉簌簌飄落,一聲聲琴音從深穀傳來,似山澗流水,似環佩鈴響,空靈、悠遠。


    這一聲聲空穀之音響徹在四貓耳畔,深埋心底的記憶如泉水般湧出,不知不覺間,竟已紅了眼眶,沾濕了衣襟。


    心底一個聲音越來越強烈,洛辭和陸吾再也無法遏製,在林間跑了起來。


    小黑握了握拳,拭去眼角的淚,跟了上去,無情擔憂陸吾,快速跟上。


    這條路並不長,可他們卻覺得太遠了,為什麽不能快一些,再快一些。


    悠揚舒緩的琴聲還在響著,他們卻怕聲音會停下。


    終於,那林間小院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洛辭慢慢停了下來,再無勇氣向前邁動一步。


    院門大開,滿樹梨花白,涼風輕拂,梨花簌簌地落,落了滿地雪,落了滿園春。


    梨樹的枝幹上,一貓側躺在樹上,紅綢垂地,隨風輕晃,鈴聲輕輕響著;秋千上的貓靜靜坐著,漠然抬眼,似是透過千百個春秋,看著迴憶裏的少年。


    陸吾的刀掉在了地上,沉悶的響聲驚了一園春夢,也驚了院中人。


    琴聲停了,撫琴的貓兒抬眸,春日的陽光太晃眼,竟讓姑娘流了淚。


    石桌旁的兩隻貓也向院門處看來,笑了,招招手。


    “你們……”


    是夢嗎……?


    如果是夢,可以,先不要碎嗎?


    “呀!”


    掛在樹上的紅衣女子朝這兒看過來,手中還把玩著銀鈴,笑的燦爛,眼中卻閃著淚花:


    “小弟弟,想姐姐了沒?”


    “唔……”


    洛辭幾乎是崩潰的,急切的,恐懼的,他踉蹌著,猶疑著向前走了幾步,看著他們還在,再也繃不住了。


    “啊……”


    “啊……!!!”


    陸吾崩潰到失聲,隻是張著口,大口喘息著,扳住門框才穩住身子。


    “我們迴來了……不……過來嗎?”


    步雲箏哽咽著,笑著,看向門口的四隻貓,輕輕一躍,帶起滿樹繁花,隨她輕輕落到地上。


    梅遠山站了起來,張開雙臂,笑的溫和,一如當年。


    “師弟,過來……師兄迴來了……”


    洛辭再也繃不住了,他跑了起來,越跑越快,帶起一地落花,攜春花滿懷向他們奔去,撞進梅遠山的懷裏。


    感受著比春還暖的溫度,痛苦、貪戀、委屈、依賴通通得以釋放,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你們騙我……你們騙我!!!”


    他像個孩子一樣肆意地發泄心中的委屈,訴說著他的思念,梅遠山輕輕拍著他的背,一遍一遍地撫摸他的頭,將他按在自己肩膀上,任由洛辭哭。


    “……你們怎麽……怎麽才迴來啊!”


    “我從小寵到大的師弟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師兄迴來了,和師兄說,師兄……師兄幫你做主……”


    陸吾渾身顫抖,小黑麵上滿是淚痕,他沒有上前,隻是用顫抖的手拍了拍陸吾的肩膀,向前推了推他,讓陸吾過去。


    無情在一旁看著,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將陸吾的刀抱在懷裏,站在門前看著這一幕。


    陸吾一把抹去眼淚,可淚又湧了出來,他一步步向前,隨後,一把抓起步雲箏的手腕,眼眶紅的嚇人,怒氣衝衝中夾著哭腔和難以言喻的喜悅:


    “步雲箏,是不是你搞得鬼啊!說話啊?!是不是你啊!”


    “陸吾小弟弟,姐姐我再也不和你們開玩笑了……對不起……”


    步雲箏看著滿頭銀發卻仍是少年模樣的陸吾,再沒有和他鬥嘴,而是緊緊抱住了他。


    “姐姐錯了……再也……再也不走了!”


    “我不會原諒你!還有……”


    “歡迎迴來……”


    “小黑。”


    一聲略帶哽咽的聲音將小黑拉迴現實,抬眼便看到呈雨墨和徵杏在朝自己招手。


    呈雨墨穿著一件淺淡的鴉青色水袖長衫,瘦削又高挑,墨發披肩,鳳眸微微眯著,哭的眼角微紅。


    “小黑,快過來啊,洛辭好傷心,你也不哄哄!”


    一身杏黃色長裙的貓兒依舊紮著可愛的雙髻,身上鈴鐺隨著動作輕輕地響,一臉俏皮又轉眼間哭的不成樣子。


    看著麵前的貓,這些他早已忘了麵容卻刻骨銘心的貓,看著他們的臉一點點清晰,曾經折磨了他一生的迴憶,卻突然變得甜了。


    原來,真的可以讓他們都迴來……


    原來,真的可以重迴少年時,曾經的意氣風發,是可以迴來的。


    千帆過盡後,竟真的是甘甜的。


    “小黑,這次,我可以看到你的過去了。”


    方瀾再也不必披著鬥篷,嫩白的梨花落滿了她菖蒲色的長裙,暖融融的春光下,冷硬的眉眼慢慢柔和下來,深紫色的眸子慢慢淡了下去,笑意在她的麵上鋪展。


    她一揮衣袖,手中傀儡線向四周延伸,小黑隻覺腰下一緊,轉眼間便來到了洛辭身邊。


    不僅如此,所有貓都被方瀾強硬地拽在一起,無情也被傀儡線扯了過來,和大家抱在一起,緊緊地相擁。


    “可惜了,早知道請個畫師。”步雲箏又開始不正經。


    “太難堪了,不要!”陸吾拒絕。


    “那小弟弟親我一下?”


    “滾!”


    陸吾紅了臉,看到無情越來越冷的臉,立刻想要推開步雲箏,卻被步雲箏用手臂死死圈住,黑色的小蛇鑽了出來,對著陸吾吐蛇信子。


    “小弟弟還是這麽容易被撩撥呢!”


    “滾滾滾,我現在可是有家室的貓!”


    “咦~”


    無情:嗬。


    陸吾:吾命休矣!


    ————


    ——


    “洛辭小弟弟,做辣菜沒?”


    步雲箏從窗子把頭探進廚房,使勁兒往鍋裏瞅。


    “沒。”


    “哎?!為啥?”


    步雲箏不解,想著洛辭不是挺喜歡做辣菜的嗎,現在怎麽不做了。


    看著洛辭早已不再稚嫩的臉龐,她才恍惚地發現,已經過去,七十多年了。


    她被嚇了一跳,這種怪異的感覺將她包裹起來,讓她竟然再也沒了之前與洛辭交談的輕鬆感。


    “你們沒幾個能吃辣的。”洛辭笑道。


    “你還記得呢!”


    “記得呀,步姐姐。”


    步雲箏倏地睜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你叫我什麽?”


    “步雲箏啊。”


    洛辭笑了笑,小黑在一旁不語,伸出手,一把將步雲箏從窗子上扒拉下去。


    “礙事了。”


    “小黑,你越長越霸氣了呢!聽說你還混了個混沌之主,厲害呀!”


    小黑冷笑一聲,獎勵了步雲箏一腳,結果步雲箏直接跑進廚房抱住了洛辭的腰身,挑釁地朝小黑吐舌頭,順便摸了洛辭一把。


    “哎呀,小弟弟這腰,真是姐姐的菜~”


    小黑放下盤子,慢條斯理地開始挽袖子。


    “小弟弟救我!”


    洛辭笑眯眯地與步雲箏對視,恐嚇道:


    “再不出去我就油炸小花。”


    小花蹭一下躥了,跑的比步雲箏還快。


    “別!這個不行!”


    步雲箏立刻躥了出去,跑著騷擾無情去了。


    梅遠山在一旁瞧著他們打鬧,就像一個無奈的老父親,順手揉了揉小黑的腦袋,讓快要炸毛的小黑瞬間安靜下來,一動也不動了。


    洛辭看梅遠山揉小黑的頭,下意識將自己的腦袋也挪了過去,輕輕蹭了蹭梅遠山的手掌,梅遠山心都化了。


    “好了好了,我來炒個辣菜吧,不然你們兩個可就吃不舒服了。”


    來到院子裏的步雲箏一個閃身來到無情身後,一把挑起正和呈雨墨交談甚歡的無情的下邊,貼近他,順便揉了揉那撮白毛。


    “陸吾小弟弟呀,這麽帥的小哥,你怎麽搞到手的?”


    “……”


    “要你管!”陸吾傲嬌地偏過頭去,順便嘲諷道:


    “也不知是誰,被他貓惦記,自己還不知道呢!”


    “你什麽意思?”


    陸吾的話瞬間轉移了步雲箏的注意力,他鬆開了渾身緊繃,尾巴炸毛的無情,湊到陸吾身邊,繼續問:


    “陸吾小弟弟,你最好和姐姐把話說清楚,不然,姐姐我不介意強取豪奪哦!”


    “哢嚓——”


    無情手中的茶杯瞬間碎成渣,明黃色的眼睛死死盯著陸吾,快把陸吾盯出洞來了。


    “無情莫氣,習慣就好,雲箏就是這麽個性格。”呈雨墨連忙笑著打圓場。


    “我……理解。”


    但不能忍耐!


    無情:瘋狂吃醋中。


    陸吾:救命。


    “說!你說不說?!”


    “方瀾說的,我什麽也不知道。”


    陸吾甩鍋。


    步雲箏冷哼一聲鬆開了陸吾,跑到了方瀾身邊,哼哼唧唧地拉住方瀾的衣袖就開始晃悠。


    “前世求而不得,今生,有緣無緣看你自己。”


    “姐姐能說點我聽的懂的不?”


    方瀾扯了扯傀儡線,麵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行啊,開門去。”


    “啊?!”


    步雲箏不明所以,看向院門,還是走了過去。


    正要開門就聽見了敲門聲。


    “叩叩——”


    “哦?!”


    步雲箏果斷拉開了門,將門外的貓嚇了一跳。


    院外站在一隻穿著書生服飾的貓,滿身書卷氣,隻不過現在成了髒髒包,滿身汙泥,帽子也歪到了一邊。


    見開門的是一隻明豔動人的女子,這貓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吞咽了一下才定下心神,連忙躬身作揖。


    “在下溫瑾年,不知姑娘可知道下山的路怎麽……”


    這貓話還未說完就被一個力道拽進了院子,撲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還不等他有所反應,耳畔就傳來嬌俏又撩人的笑聲:


    “好生俊俏的小郎君呀!”


    溫瑾年瞬間紅了臉,那張清秀又白淨的臉瞬間紅透了,說話都說不利索。


    “姑……姑……姑娘……你……你想幹什麽?小生,小生……”


    “別怕嘛,姐姐我呀,看上你了,給我做夫君如何?”


    “什麽?!”


    不僅溫瑾年愣住了,院子裏的貓也都愣住了,齊齊朝著門口看來。


    陸吾一口茶噴了出來,被嗆的直咳嗽,無情也對步雲箏有了新的認知。


    徵杏一個激動站了起來,剛要走兩步就不小心踩住了呈雨墨的一擺,呈雨墨一驚,下意識去扶她,結果自己也被扯著從石凳上摔了下去,被徵杏撲倒在地。


    洛辭和小黑探出頭來,看到院子裏的情況,都愣住了,還是梅遠山反應過來,一把合上了窗戶。


    梅遠山:非禮勿視啊!


    “呈……呈公子,你沒事吧?”


    “咳咳咳……沒事,沒事……”


    徵杏臉都紅透了,連忙從呈雨墨身上爬了起來,又很是歉疚地把呈雨墨拉了起來,紅著臉跑去找方瀾了。


    溫瑾年看著院子裏的情景,感覺要裂開了。


    太……太奔放了!


    “怎麽轉世一次,膽子變小了?也變無趣了?”


    步雲箏戳了戳溫瑾年的臉頰,溫瑾年這才發現,自己竟還被步雲箏抱著,連忙掙開了她。


    “姑娘請自重,小生無意叨擾,也希望姑娘不要再拿小生尋開心。”


    “沒有的事兒,方瀾姐說你是我上輩子的情債,所以,姐姐我就獻身一下,還了你!”步雲箏很是認真。


    溫瑾年一陣恍惚,看著麵前這隻熱烈明豔的紅衣女子,腦海中閃過不少片段,最後定格在眼前這貓。


    “抱……抱歉,小生還有事,先行一步了!”


    溫瑾年慌不擇路地離開了,沒讓步雲箏看到他因氣血上湧而噴湧的鼻血。


    “小郎君,我叫步雲箏!小花記住你的氣息了哦,有空姐姐就去找你!”


    步雲箏絲毫不受影響,重新坐迴凳子上。


    “你們別用這種怪異的眼神看我嘛,我臉上有花嗎?哎,好像還真有。”


    “步雲箏,你是真沒下線,把溫瑾年都嚇跑了,哈哈哈!”陸吾瘋狂嘲笑。


    “哼!無情小弟弟不一樣不和你親熱嗎?你也很失敗!”


    陸吾感覺拳頭硬了,但想想,無情真的不在人前和自己親熱,有點挫敗感。


    無情見陸吾麵上有些不開心,也知道自己對他太冷淡了些,暗罵自己一句。


    為了宣誓主權,無情表示,豁出去了。


    她步雲箏都能這麽不要臉,我親自己的愛人我怕什麽?


    這樣想著,無情一隻手撐著桌麵,另一隻手放在他的胸前,緩緩湊近陸吾。


    陸吾一驚,他看著無情眼中滿滿的情欲和明目張膽的示愛,心髒狂跳。


    徵杏差點尖叫出聲,被方瀾捂住了嘴巴,拉著她換了個地方看戲。


    呈雨墨眯起眼睛,滿臉看戲的表情,端起茶杯掩飾了一下。


    陸吾快要把持不住了,手死死扣著石桌。


    無情這模樣可不常見啊,真不能怪自己把持不住,實在是,太欲了。


    不行,現在不行!


    陸吾一把將無情按在懷裏,湊近他的耳朵,聲音低沉又暗啞:


    “小貓崽子,今晚再收拾你,現在還不行。”


    無情也猜到陸吾會拒絕,心中卻依舊高興,興味極高,拿頭在陸吾身前拱了拱才鑽出來。


    “哎呀呀,愛死了,陸吾小弟弟,把無情借姐姐玩幾天唄!”


    陸吾嘴角抽了抽,起身,拔刀。


    “小弟弟,有話……咱們坐下……好好說,行不?”


    “你、說、呢?!”


    “洛辭,小黑,救命!!!”


    “沒空。”


    “梅大哥!”


    “他也沒空!”


    “方瀾姐姐!小杏兒!不能見死不救啊!”


    “我們攔不住!”


    “那……呈公子?”步雲箏瘋狂搖人。


    “抱歉,這個在下幫不了你。”


    “無情小弟弟!”


    “嗬。”


    ————


    ——


    菜一盤盤端上桌,都是幾貓沒吃過的新鮮菜樣,還有他們各自最喜歡的菜,堆了滿滿一桌子。


    “嗯~不錯呀,這是什麽,好好吃!”


    陸吾瘋狂地夾著一道肉菜,兩眼發光。


    小黑麵上浮現一絲不自然,洛辭則是語氣平靜:


    “幹煸山雀。”


    “沒想到還怪好吃的。”


    陸吾吃的津津有味,還不忘給無情夾了幾筷子。


    步雲箏也不甘示弱,和陸吾瘋搶了起來。


    “步姐姐,我也想要。”徵杏有點饞,向步雲箏撒了個嬌。


    “好~姐姐給你夾!”


    步雲箏一轉頭,“啪”一下打掉陸吾的筷子,夾起一大塊放到徵杏的碗裏。


    陸吾惡狠狠剜了步雲箏一眼,隨即轉身委屈巴巴。


    “無情~”


    無情不理。


    “呈雨墨,你吃嗎?”


    “不了不了。”呈雨墨連連擺手。


    方瀾在一旁沉默地夾菜,嘴角一直掛著淺淡的笑意,眼睛亮亮的。


    陸吾突然抬起頭環顧四周,


    “話說迴來,我養的那幾隻山雀好像被無情送過來給你們養了吧?怎麽沒見呢?”


    “出去了。”


    “不應該呀,我養的挺熟的,見我來了咋沒出來嘞?”陸吾撓撓頭。


    洛辭和小黑對視一眼,實在是忍不住了。


    “在這兒。”小黑用筷子敲了敲那盤幹煸山雀,然後指了一下廚房:


    “鳥毛還沒扔,自己去看,想帶就帶迴去。”


    陸吾快要夾到嘴裏的肉掉了下來,筷子也掉了,滿臉不可置信,反複確認後,瞬間暴起,從後麵勒住小黑的脖子。


    動作之快,誰也沒反應過來。


    “小黑!說,是不是你!”


    步雲箏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來,捂著肚子趴在桌子上,毫不掩飾地嘲笑。


    “放開。”


    洛辭連忙向陸吾解釋了前因後果,最後得知是雲煙打下來的,被洛辭連哄帶騙地按迴座位上,沉默地看著那盤菜。


    梅遠山笑著瞧著幾貓打鬧,眼中滿是懷念。


    “怎麽?小弟弟,這就傷心了?”


    “我的鳥,竟遭此橫禍!”陸吾還氣鼓鼓地鬧別扭。


    徵杏扶額,很無語地開口:


    “一句話,你吃不吃?”


    “……吃!”


    ————


    ——


    “人生聚散長如此,相見且歡娛嘛!”


    吃飽喝足,陸吾從黑金令牌裏搬出一壇又一壇酒水。


    “沒想到陸吾小弟弟準備了這麽多呀!”步雲箏兩眼放光。


    “從大戰結束,每年我都釀一些,就等著你們迴來!來,步雲箏,拿著!”


    步雲箏很是豪放不羈地側臥在樹幹上,一把掀開塞子,酒香撲鼻而來。


    “這是……?!”步雲箏很是驚喜。


    “西江月,我也會釀了!咋樣?!”


    陸吾將酒水分到每隻貓手中,給了無情一個安心的眼神,拔開塞子就大口大口地往口中灌。


    在抬眼,眼中竟蒙了一層水霧,雙頰微紅。


    “來啊,不醉不歸!醉了也別走!”


    “好!!!”


    夜慢慢深了,一彎明月懸於蒼穹,銀河傾垂而下,銀白的光淺淺地鋪灑在梨花瓣上。


    “師弟,少飲些。”


    梅遠山抬起手揉了揉洛辭的毛發,也看到了洛辭眼中的淚花。


    “乖,師弟別哭。”


    洛辭也怕饒了興致,拭去眼淚,壓下心中的悲痛,握住了梅遠山溫熱的手掌。


    他想問,師兄,你疼嗎?


    我好後悔我不在,我好後悔我沒有保護好你……


    梅遠山看出了洛辭的心事,輕輕揉搓著洛辭微涼的手掌,聲音很柔:


    “往事隨風去吧,我們都迴來了。”


    “嗯……”


    舒雲朗月,夜風微冷。


    呈雨墨月下起舞,水袖輕揚,舞步蹁躚,攬月入懷,帶起滿院落花,竟是許多年不曾瞧見了。


    有多久呢,恍如隔世吧!


    其實他們還沒老,也的確不年輕了。


    這次,徵杏教方瀾一同彈奏,玩的不亦樂乎。方瀾也的確很有天賦,學什麽都很快,兩貓合奏一曲,琴聲悠揚婉轉,又夾雜著一點淡淡哀思。


    步雲箏喝的高興,從樹上跳下來,和陸吾拚酒量。


    “來來來,繼續繼續!”


    “我……我還能喝!小弟弟,你酒量……啥時候……這麽好了……”


    “步雲箏?步雲箏?!起來,繼續啊!”


    可她忘了,自己二十多歲的酒量再能喝也比不過現在的陸吾,很快就被陸吾灌醉了,手中提著酒壺,高興地轉起圈來,紅衣烈烈,似火般灼烈,耀眼。


    陸吾一把握住斷罪斬邪,仰頭喝下最後一口酒水,將酒壇子隨意扔出,舞起刀來。


    招式大開大合,雜亂無章又淩厲連貫,引著落花共舞。一刀劈下,淩冽的寒光帶起一陣剛猛的風,梨花簌簌地落,半樹的梨花都被掀起的罡風輕輕扯了下來,落下一場大雪。


    他興許也醉了,狂笑起來。


    “西江月果真是好酒啊,當真……重返少年時啊!哈哈哈哈——”


    雪很大,將樹下坐著的小黑,洛辭和梅遠山都埋了起來。


    待到繁花落盡,他們都還在……


    呈雨墨伏在石桌上,看著陸吾舞刀亂飛花。


    “原來,已經過了許多年了……”


    “我們缺席了很多年。”方瀾走了過來,給自己倒了一盅酒水。


    “方瀾姐姐,還沒見你喝過酒呢!”


    徵杏躍躍欲試,被呈雨墨攔了下來。


    “徵杏姑娘便不要喝了。”


    “好吧!”


    徵杏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晃晃悠悠,發飾上的銀鈴隨著她的動作輕輕地響。


    方瀾喝下酒後,竟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一杯倒啊……”


    洛辭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徵杏也驚了,拿手指戳了戳方瀾,方瀾猛地坐起來,眼睛卻是迷離的。


    方瀾緩緩轉動腦袋,一歪,斜著腦袋懵懂地眨著眼,著實將幾貓都給驚到了。


    陸吾停了下來,驚的刀都掉了。


    無情走過來撿起刀,插迴鞘中,見陸吾那表情,有些不能理解。


    “很驚訝嗎?”


    “當然了,無情,你是不知道,方瀾她一直都是運籌帷幄,洞察一切,啥時候會露出這麽……澄澈呆萌的表情啊!”


    方瀾笑笑,一揮手,一陣淡紫色的煙霧遮住了整個院子,幾貓都看不清了。


    煙霧褪散後,方瀾消失了,竟出現在秋千上,指尖傀儡線向外延伸。


    “唔……方瀾姐,你怎麽……三個……不對,六個方瀾姐!”


    陸吾無語了,一個手刀過去,多少帶點私人恩怨,直接把步雲箏劈暈了,任由她倒在花瓣堆裏。


    “小黑!”


    洛辭的驚唿聲讓眾貓迴神。


    隻見洛辭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哎?!我身體不受控製了!”


    “哦?”


    就連被劈暈的步雲箏都站了起來,沒走幾步又倒了迴去。


    小黑,洛辭,梅遠山,呈雨墨,徵杏,陸吾,無情七貓古怪地走動起來,隨後排成了一排,拉著手晃晃悠悠。


    “方瀾!”小黑大喊。


    方瀾有了反應,收了一股傀儡線,小黑恢複了正常。


    她雙手不停地操控著,六貓一會兒蹲下一會兒站起來。


    “不行了不行了,老胳膊老腿禁不起折騰啊,方瀾,快放開!”


    “方瀾!”


    “……”


    “為什麽小黑的話管用,我們的不管用是?!”


    任由陸吾怎麽唿喚,方瀾就是沒有動作,依舊在那擺弄傀儡線,幾貓的動作越看越高難度。


    不是無情和陸吾一起轉圈圈,就是讓呈雨墨和洛辭對打,還有轉圈組時常混進來被誤傷,由於控製不好,最後水袖把洛辭和呈雨墨兩貓裹成了粽子。徵杏和梅遠山則在一旁拍手,但沒有叫好,叫不出來,因為手中快被拍爛了。


    “方瀾我求求你放過我吧!快停下啊,我的腿啊!”


    “陸吾,你手別掐我腰!”


    “我控製不了啊!”


    “方瀾姐姐,以後再也不能讓你喝酒了!”


    “方瀾姑娘喝酒,恐怖如斯啊!”


    “雨墨,我們兩個算好的。”


    “的確。”


    場麵那叫一個雜亂無章,實在是毫無美感。


    小黑扯下攔路的一根根傀儡線,快步上前,一把握住方瀾的手腕,迫使方瀾停了下來,抬眼,迷茫地瞅了小黑一眼。


    小黑剛想開口,卻見方瀾輕輕抬起一條腿,慢慢上挪,最後放到了小黑胸膛上。


    還沒等小黑反應過來,


    “嘭——”


    一聲巨響過後,


    “嘩啦——”


    小黑直接被方瀾一腳踹進了遠處堆滿的一堆空酒壇子裏。


    “小黑!”


    方瀾側臥在秋千上睡了過去,傀儡線也斷了,幾貓可算停了下來。


    陸吾趕忙給無情揉腰,洛辭和呈雨墨被捆的結結實實,梅遠山和徵杏趕忙來給他們鬆綁。


    小黑也從酒壇子堆裏鑽了出來,晃了晃腦袋,朝幾貓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方瀾看出了小黑眼中的掙紮,這一腳下了狠勁,讓他覺得疼,自然也就不會再去想這是一場夢。


    切切實實,一切都迴到了過去,他們迴來了,晚了很久,但,還是迴來了。


    這一生曆盡了風雪,最後,竟又迴到了鮮衣怒馬少年時。


    是恩賜嗎?


    或許吧。


    “你們快過來呀!”


    步雲箏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剛想爬起來,又吧唧一下摔進花裏,被埋了起來。


    “哈哈哈——步雲箏,這次,我贏了!”


    陸吾拉著無情也躺在了地上,洛辭輕輕拍了拍小黑身上的塵土,也躺了下去。


    徵杏覺得好玩也高興地拉著呈雨墨跑了過來,梅遠山縱容地笑笑,也走了過去。


    疏影橫斜,暗香浮動,透過枝丫,天上的明月將他們籠在身下,好像一伸手,就碰到了一樣。


    “誰說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啊!活了這麽久,不一樣是個少年?”


    “千帆過盡,仍舊……未改初心!”


    “對對對!小弟弟啊……姐姐我想去周遊貓土!”步雲箏大喊一聲。


    “嗯……”


    “我們一起吧!”


    “好啊!明天就走!怎麽樣?”


    “好啊!我們一起,周遊貓土,覽盡山河!”


    梅遠山輕輕抬起手,遮住柔和的月光,卻瞧見自己的掌心沾了些許梨花瓣,像雪一樣白。


    或許,他不會再喜歡雪了,太冷了。


    “梅長老,餘生順遂。”


    梅遠山偏頭,看到一個身影轉身離去,最後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猛然起身,幾乎是奪門而出,卻在跨出院門時頓住了腳步。


    夜太黑了,自己又看到了什麽?


    不,一定是他迴來了。


    “千顏!”


    “千顏,你聽得到嗎?!”


    “……”


    他話語有些哽咽,太冷了,恐懼嗎?


    不,不是的。


    “……”


    “千顏,請你,迴頭吧!”


    ————


    ——


    院門輕輕閉合,洛辭將一張字條夾在了門縫裏,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我們怎麽玩?”


    “要不從咚鏘鎮出發,走一圈再迴來?”陸吾提議。


    “好呀好呀!”


    “聽說咚鏘鎮可好玩了,什麽都有!”徵杏很興奮。


    “是不是快清明了?我想給自己的墳頭上柱香。”陸吾笑道。


    無情瞬間冷了臉,一把將刀砸在了他頭上。


    “小弟弟,你活該,哈哈哈!”步雲箏幸災樂禍。


    “師弟,師父還好嗎?”


    “一切都好,我們一起迴去吧,兩月前,師父來信說,枯木逢春,那梅樹開了。”


    梅遠山淺笑,眼中是釋懷和期待:


    “看來它也知道我迴來了啊。”


    “去和小白告個別,我們去星羅班坐坐吧!”


    “好啊!”


    “走啦走啦!遲來的少年遊!”


    屬於他們的,少年遊!


    此後世間奇詭傳說,有他們的身影,這是他們遲來的好友作伴,仗劍天涯!


    破曉的光鋪撒在前路上,暖暖的光籠罩著每一隻貓。


    他們背著光,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他們笑著,揮手告別過去,背影漸漸沒入黎明之前……


    送君千裏無需別,天涯路遠伴君行。


    ps:本書完。


    別急,有彩蛋。


    ————


    ——


    “你……”


    “我……是該離開的時候了,隻怕要讓你們再次入局了……”


    ————


    ——


    “已過了千年,混韻終究還是失衡了。”


    “沒有法則之力從中調和運轉,我們支撐不了多久。”


    “星羅定乾坤,看來修的預言,應是說的千年後。”


    “小黑,與我入局吧,隻是這次,我們是那雙在背後攪動風雲的手,也該各自尋找執棋者了。”


    “風雲再起,故人重歸。”


    《相濡以沫後傳:風雲再起》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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