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


    ——


    景旭三年。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孩童們稚嫩的嗓音整整齊齊地跟隨著私塾先生朗誦著詩文,頭不停地晃動,眼中滿是懵懂和認真。


    ————


    ——


    “好,今日便到這裏吧。”


    “先生!”


    一個孩童跑了過來,手裏拿著書,很是認真地鞠了一躬,眼睛亮亮地,很是期待地看向私塾先生。


    “先生,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


    “錦春,問吧。”


    私塾先生是一隻長相很俊秀的黑貓,看上去很年輕,他總穿著一件軟木黃的上衣,到哪兒都拿著一根玉一般的竹杖。血一般的紅眸,黯淡深沉,好像曆經滄桑歲月沉澱下來的一灘死水。


    他看上去氣場強大,實際上也不平易近貓。


    冷著臉的時候沒幾隻貓敢靠近他。


    可他教書是一把好手,好像沒有他不知道的東西,不知道的事情。隻要你問,他總會解答。


    但不能碰到他的痛處,否則他會抄起掃帚就打,打的你哇哇哭都不停下,絲毫不留情麵。


    聽村裏老輩說呀,先生是五年前突然來到鎮子上的,自己住一個小院子,弄的可漂亮了,種滿了蘭花,還種了一棵小梨樹,如今小梨樹也還是小梨樹呢,不過已經可以結一些小梨子了,澀澀的,一點也不好吃。


    錦春最喜歡屁顛屁顛地跟著先生了,聽父母說,自己的名字也是先生起的呢,可好聽了。


    自己從書上看到了,出自“綠柳紅桃流水閱,錦春即景恰婪春。”


    悄悄告訴你們,私塾先生的痛處,就是,不能跟他提:你成婚了嗎?可有妻室?妻為何貓……


    之前有個媒婆見他生的俊俏身邊又沒有貓,就想給他說一門親事,最後直接被轟了出來。還有許多姑娘自詡長得漂亮就想著得他青睞,最後也都被打了出來。


    在那之後啊,他再也不允許有貓和他親近,更不許提妻室一類的字眼。


    或許,是被他曾經的妻子傷到了吧?


    真是一隻傷心的貓!


    這還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私塾先生沒有名字。


    古怪。


    先生這麽有文采的貓,卻沒有名字,真是令貓費解。


    錦春問過許多次,問先生姓甚名誰,哪裏貓,問先生的故事,通通不得解答。


    所以,孩子們都叫他先生,村子裏的貓也是如此。


    “錦春?”


    他微微蹙眉,被叫做錦春的小女娃瞬間迴神,指著書裏的話問道:


    “先生,您剛剛讓我們讀的這句,我不懂。”


    先生低頭看了一眼小孩手指的詩句,愣住了,握住書的手微微發顫,將錦春嚇了一跳。


    錦春可是知道,這位先生可是個隱世高手,打貓手從來不會抖,這怎麽握本書抖成這樣了?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你何處不懂?”


    “嗯……他為什麽要在院子裏種一棵枇杷樹?”


    “……”


    錦春用眼角餘光瞥見先生的臉色很難看,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你覺得為何?”


    “是不是他的妻子生前很喜歡枇杷果?所以他也想吃?”


    “……”


    “因為,相思入骨,覽物思懷,經年不消。”


    錦春不懂,先生怎麽說話雲裏霧裏。


    或許我長大就懂了!她這樣想。


    他看著開心地跑進春光裏的女孩,輕輕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如玉般通透的竹杖,走入暮色裏。


    “錦春,錦春……人到洛陽花似錦,偏我來時不逢春……”


    ————


    ——


    小黑來這裏已經五年了,他覽盡世間山河後重歸故裏。


    這裏,平淮村,小黑與洛辭幼時,一同居住的地方。


    小黑為夏婆婆重刻了墓碑,掃了墳,磕了頭,下山去。


    他搭建了一件草堂,修了籬笆院牆,種下一棵小梨樹,又養了滿院子的蘭花。


    他想,等梨樹長得粗壯些了,就在上麵安個秋千,自己呢,攬著洛辭坐在上麵,輕輕搖晃,落下滿樹繁花,來一場暖暖的春雪,定然美極了。


    “阿辭,我留了長發,等你迴來,替我束發可好?”


    “說好了,我先替你采些梨花,不知梨花釀酒如何,能否釀得出那西江月,不妨我先替你試試吧。”


    “說好的一醉方休,你們,為什麽……都走了……哈哈哈哈——”


    ————


    ——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


    院子裏的梨樹終於不再被叫做小梨樹了,女娃子也不再是女娃子了。


    錦春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是村子裏最好看的姑娘。


    好多青年都對她傾心不已,偏偏這錦春姑娘卻一頭紮在了私塾先生身上。


    “呀,蘭花終於開了!”


    錦春蹲下身,輕輕碰了一下初綻的暖白色的花瓣,一滴露珠悄然滴落。


    清晨的薄薄霧氣籠罩著小院,這籬笆旁的蘭花也開的盛,當真是很美的景色。


    錦春推開院門走了進去,入目便是院子裏的梨樹,這個時節,花還未開,但能看到一個個花骨朵,想來今年會結不少的梨子。


    梨樹下有一個石桌,石桌上擺著筆墨紙硯,還有好幾卷掛軸長卷。


    姑娘有些好奇,今日先生好像不在院中。


    “先生?先——生——?”


    姑娘將夜鶯般清脆婉轉的聲音故意拉的很長,作出四下張望的樣子,卻遲遲未得到迴應。


    “先生不在嗎?”


    不應該的呀,先生往日裏也沒什麽事情做。


    一年前,他的最後一批學生完成了學業,他便離開了私塾,不再授課。每日待在自己的小院子裏,過起了悠閑的“退休”生活。


    他每天捯飭捯飭花草,種點小菜,就不去管了。搬來一把搖椅坐在院中,放空一切,呆呆地望著天上的流雲,一待,便是一日。


    錦春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和其他孩子來瞧這個冷冰冰的私塾先生的時候,正是夕日欲頹之際。他就靜靜地坐在黃昏下,身子隨著搖椅輕輕地晃呀晃,好像睡了。


    錦春躡手躡腳地上前,瞧見石桌上鋪展著一副長卷,上麵繪著山河萬裏,或險峻奇麗,或綿延柔長。


    錦春從未見過這麽美的畫,竟一時尋不出任何一個詞去形容它。


    雖然知道不對,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還是地慢慢展開長卷,山的那邊是平坦開闊的江麵,水麵上千帆過盡,岸上上楊柳依依。


    她好像能看見,春風拂柳岸,一葦渡江來;又能看見,晚照蘆花飛,三更漁火明。


    好美……


    她從沒有離開過村子,每天看到的也不過是這麽幾座土丘,看著畫卷上的山川,她心馳神往。


    “不知道剩下的畫是什麽樣的,要不……不行不行……就看一眼,就一眼!”


    最後,錦春還是打開了剩餘的幾幅長卷。


    這些畫卷上全都是山川大河,但每一幅都有很大的差別,讓錦春沉醉其中。


    直到打開最後一幅,卻讓她愣住了。


    “這是……什麽?”


    這幅畫出奇的沒有描繪山和海,畫上隻有一處小院,院外青山如黛,院內有一株歪脖子老桃樹,看上去好多年歲了。


    樹上側躺著一隻貓,穿著一件如血般熱烈的紅衣,長發紮著長長的蠍尾辮,金飾環之,手中還拿著一個酒瓶,作仰頭暢飲狀。


    瓶上有三個小字:“西江月”。


    庭中有一貓,身著黑色緊身銀紋長袍,長刀亂舞,謝了一樹春紅,刀尖恰有一點落花,當真是瀟灑至極。


    而那屋簷上之上,一貓水袖輕揚,於皎皎月光下起舞,清流隨著他舞動,清波映流光,那庭下一姑娘正為這月下公子撫琴,錚錚聲似要穿透這畫布將錦春拉入這月下盛景之中。


    樹下的石桌旁坐著三隻貓,一隻披著奇怪鬥篷的貓手中正拿著一個精致的傀儡,細細地纏著絲;一青衣白貓手中輕握著茶盞,正抬頭望著明月,而一旁穿著綠色袍子的黑貓,目光追隨著身旁的白貓,柔情繾綣,融進朦朧月色裏。


    畫上題字——月影流光。


    這幅畫很好,隻是,這畫中除了黑貓,怎都沒畫臉呢?


    “這隻黑貓……呀!這不是先生嗎?!”


    錦春不由得驚唿出聲。


    “這些,都是先生年少時的友人嗎?”


    這幅畫就像一場春雨,被滋潤過的泥土裏,深埋地下的種子破土而出,很快就以不可阻擋之勢,茁壯生長。


    “這隻貓……”


    錦春自然也注意到了畫上的這隻身著青衣的白貓。


    他就是先生的夫人嗎?怎麽看起來怪怪的,這是男子呀!


    雖然心中疑惑重重,但耐不住錦春這個年紀,還不甚了解情愛,對此充滿了未知的渴求與探索。


    錦春感覺酸酸的,自己好像,有點喜歡先生。


    錦春感覺自己是不一樣的,或許先生也可以在自己的陪伴下走出過去呢?


    “你在做什麽?”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將錦春嚇了一跳,手中畫卷脫手而出,直直地落到了石桌上。


    硯台裏的墨還沒有幹,很快就將畫卷浸染出一大片墨漬,正巧將石桌旁的那隻白貓給遮蓋住了。


    “啊!”


    錦春慌亂間將畫拿了起來,看著上麵的貓兒被墨跡蓋住了,心中慌亂不已。


    小黑快步上前,幾乎是一把奪過畫來,雙目猩紅,手止不住地發顫。


    他看到畫卷上的墨跡,雙目倏地睜大,踉蹌幾步,畫卷落到了地上,沾了塵。


    錦春被小黑嚇壞了,連忙想要伸手將畫卷撿起來。


    “先生!對不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別碰他!!!”


    小黑幾乎是歇斯底裏。


    錦春哪見過小黑如此失態,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往日裏喜怒不形於色,縱使他貓將他氣狠了麵上也不會有什麽表情的先生,今日竟然動了如此大的火氣。


    小黑直接癱坐在了地上,手中緊緊握著畫卷,抬眸時撞入了少女滿是擔憂和驚恐的眸中。


    錦春生了一雙勾人的狐狸眼,偏偏她又很是天真爛漫,溫柔又不失活潑,倒不顯得嬌媚。


    如今眼中蒙了一層朦朦朧朧的水霧,濕紅的眼角,微微上挑的眼尾,小黑恍惚了一瞬。


    “先生,對不起,這幅畫對您來說肯定很重要吧,我能做什麽補救嗎?”


    小黑強壓下心頭的異樣,喉嚨嘶啞:


    “不用,你……走。”


    錦春哪會走呀,自己今日也像往常一般來替先生料理後院和菜園子的,還什麽都沒做就迴去,沒有這個道理。


    “先生,今日這園子我還沒……”


    “走!我叫你走!!!”


    錦春害怕了,捂著臉跑了出去。


    這一吼幾乎耗盡了小黑所有的力氣,他無助地跪坐在地上,手中死死握著畫卷,看著畫中白貓,沒了蹤影。


    “哈——哈————”


    “沒事的,沒事的阿辭,畫會恢複原樣的,他們都會好好的。”


    小黑手指微動,畫卷上的汙濁墨跡慢慢被抽離,畫卷再次恢複原本的模樣,畫中白貓再次出現了。


    他笑了,笑聲裏滿是癡戀與繾綣,是那麽柔,那麽美好。


    好似一切都能迴到過去,好似他們都會迴來……


    ————


    ——


    之後的幾日,錦春都沒有再來。


    小黑也不理,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休無止地作畫。


    他畫銀絲垂肩頭,青衣挽雲袖;他畫身如月下鬆,眉似垂煙柳。


    他又說,他的瞳中映著自己的身影,碧波輕漾,攪亂了一池春水。


    待錦春再次來到這間小院的時候,蘭花已經謝了,雖剩下一院青綠,也總覺荒涼。


    “你的東西還在那裏,拿迴去。”


    小黑並未抬眼,滿腹心思全部撲在了畫上。


    錦春咬了下唇,硬著頭皮走過去拿起了石凳上布了些灰塵的食盒,心中竟生出些許不甘來。


    她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貓,讓先生,念念不忘,終生不娶?


    可抬眼時,她卻愣住了。


    隻見石桌上,地上,四處都是被撕爛的畫卷,而那畫上,全是清一色的墨線輕勾,青色淡染,最後,無一不被撕成兩半。


    而錦春看見,先生正執筆細細描摹,又拿起筆輕輕地為畫中貓點上青色的瞳,後又提筆,寫下一句詩:


    “辭別再無相見日,終是一人度春秋。”


    錦春看呆了,畫中的貓,那種如玉般溫潤儒雅的氣質,謫仙般不染凡塵的容貌,讓錦春覺得慚愧。


    他真的好美,美的不真實,錦春想,他一定是一隻很溫柔很溫柔的貓吧!


    同樣,也是一隻非常狠心的貓。


    因為,他不要先生了。


    “他美嗎?”


    許是很久沒有喝水了,小黑聲音極為低沉暗啞。可那柔軟的態度卻讓錦春覺得,像在夢裏一般。


    先生怎麽會如此溫柔呢?


    為了一隻貓……


    錦春心中好難過,真的好難過。


    她自詡年輕漂亮,又很有耐心能持家,幻想著有一天先生也能對她動心。


    可是她錯了,自己永遠也無法和畫中貓相比。


    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死了吧?


    “先生,畫中的貓……是誰呀?”


    錦春聲音顫抖又哽咽,還暗藏著些許希冀。


    小黑放下筆,指尖輕輕撫過畫中貓的臉,俯身,輕吻上去。


    “他……是我的摯愛。”


    “啊……”


    錦春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之後的數日皆是魂不守舍。


    原來先生有愛人,原來,先生一生無法忘懷。


    ————


    ——


    後來的日子,平靜如水。


    錦春還是像以前一樣,每日做完了自己的活就來幫小黑收拾屋子,打掃院子。


    小黑默許了她的行為,不阻止,也不與她多言。


    錦春帶來的飯他一動也不會動,靜靜地放在那,最開始錦春會失落,到後麵,縱使小黑不吃,她也會做。


    最後坐在院子裏默默地吃完,提著食盒離開。


    後來,或許是厭倦了,也或許是太折磨了。


    錦春決定離開,走出村子,去外麵看看,看看先生話中的錦繡山河,孤舟寒釣;看看明燈萬千,華燈彩照……看看,這個盛世貓土。


    正是陽春三月,天漸漸暖和起來。


    臘月裏盛開的蘭花已然全部枯萎凋零,隻剩下一簇簇綠色的葉子,像一堆雜草一般擁簇著籬笆,不太好看。


    那日,梨花開的正好。


    十三年,這棵小樹苗已經長成參天大樹了。


    再也沒有貓說它小,說它結不出甜甜的果子了。


    它的枝幹橫向延伸著,幾乎要將整個小院都護在身下。


    它最粗壯的枝幹上掛著一個很精致的秋千。


    暖風一吹,香飄數裏。


    樹下的秋千輕輕晃動,吱呀作響。


    梨花的香是一種清香,冷冽中帶著苦澀,就如它本身一般,純淨又堅韌。


    落花如雪,靜香清遠。那一日,雪落了滿地,也落了兩貓一身。


    小黑不知突然想到什麽,輕輕從懷中掏出一根祥雲圖案的玉簪,對比著它,細細為畫中貓兒描摹。


    錦春看著依舊在作畫的先生,開了口:


    “先生,我……我……”


    “情知此後來無計,強說歡期。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


    錦春愣住了,不知所措。


    “你說,這句,好嗎?”


    “我……好……不……學生才疏學淺,我不知……先生,我有話想對您說!”


    小黑並未看她,隻是認真地將剛剛到詩句題寫到畫卷上。


    畫上一貓站在梨樹下,滿天花瓣飄落,他驀然迴首,撞進滿園春色裏。


    錦春知道小黑不會對自己動心,但有些話,若是不說,便是一輩子的遺憾。


    何不大膽一些呢?


    “先生,我……”


    “衣不如新,人不如舊。”


    “有些話,你不必說,你可還記得,幼時問我的問題?”


    錦春眼眶濕了,淚水止不住地滑落,嘴角扯出一絲苦澀的笑。


    記得,怎會不記得呢?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你何處不懂?’


    ‘嗯……他為什麽要在院子裏種一棵枇杷樹?’


    ‘……’


    ‘你覺得為何?’


    ‘是不是他的妻子生前很喜歡枇杷果?所以他也想吃?’


    ‘因為,相思入骨,覽物思懷,經年不消。’


    可是先生,我還是不懂啊!


    “他……很喜歡梨花嗎?”


    “嗯。”


    “那,您很愛他嗎?”


    “愛。”


    “您很想他嗎?”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隻可夢中尋他,見他一麵。”


    “他有什麽好,值得先生您這麽愛他?”


    “與我而言,他有萬般好,無一點不好。”


    “那……”


    “我早已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係之周,你不必將大好年華耗費在我這麽一隻相思入骨的貓身上。”


    “……”


    錦春死死咬著嘴唇,淚水不住地滴落,她不懂,那貓有什麽好,可他,肯定非常好!


    比自己好千倍,萬倍!


    是啊,自己風華正茂,何必呢?


    這棵梨樹,紮根太久了,哪是自己一株野花可以撼動的呢?


    自己於先生而言不過是人生中可有可無的過客,一切付出於他而言也並無必要,都是自己願意,僅此而已。


    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第二隻貓了。


    “我隻是出現在了你這一生中該遇到的年紀,但絕不是對的人,阿辭同我說,你很像年輕的我們。”


    錦春喉間發出低低的喘息聲,最後大哭起來,四周的梨花紛紛飄落,一片潔白,是雪嗎?


    “先生……您可以,告訴我,您的……名字嗎?”


    “烏子虛。”


    “烏子虛先生,我要離開這裏了。”


    “嗯。”


    “您能最後,答應我一件事嗎?”


    “……”


    “我能,為您束發嗎?”


    小黑眼中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隨即被掩下,語氣堅決。


    “不能。”


    “這樣啊……謝謝您……”


    “還有,再見了,烏子虛先生。”


    錦春揮手告別,離開這間小院,身後是滿樹繁花盡落,是苦情人畫地為牢,隻為等一場屬於他的春雪,等花下愛人為妻束發,與他永偕白頭。


    小黑不會去想錦春之後的生活會怎樣,他隻會知道,有一個姑娘,她離開平淮村,或許,她會迴來,或許,這個傷心的姑娘再也不會迴來了。


    或許用不了多久,錦春就會把這懵懂的情意當做青春的青澀,慢慢淡忘。而小黑也會離開這個地方,不知道去哪,但是想離開了。


    這裏沒有洛辭的痕跡,有的隻是無盡的折磨與孤獨。


    他撕毀了所有洛辭的畫作,他早就,畫不出來了。


    他從那個名叫錦春的姑娘身上,透過她,看到了洛辭的痕跡。


    可這種痕跡,慢慢尋不到了,最終,成了折磨。


    兩相折磨,誤了一生,何必呢?


    名叫烏子虛的先生會出現在她過去的迴憶裏,但絕不會出現在未來的生活裏。


    小黑會永遠守著心中的那棵梨樹,守著滿樹繁花,守著那場春雪,守著樹下,共白頭的誓言,等著他迴來……


    【如果空穀幽蘭一同綻開,是不是你也會站在院中的梨花樹下,邀我共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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