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大陣成型的瞬間,坐鎮四方的幾貓都感覺全身的韻力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走了,任由如何掙紮都無法掙脫。


    那金色的陣盤越來越耀眼,四道光束衝破天際,又朝著陣法中央的陣眼匯聚,直到四道光柱徹底消失,中央的八卦盤飛速旋轉起來,小黑和洛辭不斷向內注入混沌,韻力在混沌的牽引下經過大陣的轉化變成一股清澈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匯入棺中。


    “元初之力,果然如此。”


    法則之力輔助混沌便可通過大陣轉化為元初之力,雖原始混沌之力和元初之力暫時尋不到融合之法,兩者卻可以相互轉化。


    棺木緩緩打開,一隻帶著金鈴的白貓和一隻戴著紫鈴的黑貓同時從棺中躍出。


    那白貓兇狠地注視著對麵的黑貓,下一刻,兩貓扭打在一起,不出片刻,黑貓就重新躍入棺內,沒了蹤影。


    而那白貓環顧四周,直直跳到了位於陣眼的白糖身上,一雙豎瞳死死瞪著他。


    白糖睜開眼與其對視,下一刻,他金色的瞳孔猛然散開,上方的元初之力如同銀河一般傾瀉而下,直直灌入白糖體內,他胸前的念珠閃著刺目的紅光,那白貓“喵喵”地叫著,慢慢站了起來,在白光的包裹下,身形慢慢開始改變,一雙手緩緩伸出,捧住了白糖的臉頰,額頭與白糖相貼,慢慢與白糖融合。


    感受著四方流入的韻力越來越少也知道快要到達他們的極限了,洛辭和小黑不敢鬆懈,洛辭調動全身韻力填補空缺,小黑則支撐著混沌的輸出,維持著大陣的運轉。


    黑棺之中,貓叫聲愈發狠厲起來,嘶啞又尖銳,讓小黑心中生起一陣惡寒。


    祂太強了,心魔難消,永世長存。


    想要徹底解決,哪怕付出一切,也太難。


    【我們又見麵了,我的傳承者。】


    小黑不由得恐懼,發自內心的恐懼,那種曾經被支配的恐懼,讓他精神緊繃起來。


    這聲音又出現了!他蘇醒了,可……在陣法壓製下,他離不開棺木,怎麽可能!


    小黑努力鎮定下來,他知道如今局麵牽一發而動全身,他不能陷入被動,否則陣盤裏的貓都會殞命。


    【你知道最痛苦、最絕望的事情是什麽嗎?】


    【是你以為的運籌帷幄,實際上是對方可憐的施舍!哈哈哈哈哈——】


    小黑突然想到什麽,心徹底沉了下去。


    難道是貓土大戰之時,自己和恩公計劃將他剝離封印時……


    【沒錯!那混沌獸就是我本體的一個小分支,自然會留存我的意念!隻要悄悄潛入你的內心,靜靜等待,就能讓你們的計劃,全麵崩盤!】


    事到如今,小黑隻是自嘲地笑了笑,沒有計劃落空的崩潰,沒有歇斯底裏,也再沒了恐懼。


    小黑在賭,賭開啟黑棺封印前,祂沒有自我意識,無法探聽之後的計劃。


    隻有這樣,他們才不會功虧一簣,就還有逆風翻盤的機會,隻有這樣,洛辭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你想,再次操縱我?”


    【不不不,你很聰明,隻可惜啊,應劫而生的你,我可沒辦法保證你是可控的因素,畢竟,是混沌拋棄了我,選擇了你啊!】


    小黑語氣依舊平靜,似是坦然地接受這一切。


    不然,還能怎麽辦呢?


    四象大陣,陣成不可逆,這複生之術本就是逆天而行,如果說的直白些,世上從來沒什麽複生之術,不過是換一副軀殼而已。


    白糖的身軀就是為恩公複活而準備的軀殼,甚至,不該是白糖。


    剛剛融入白糖體內的無論是恩公還是黯,都不重要了。


    白糖心底封存的雜念足以讓黯找到可乘之機,而恩公的動機卻能將白糖的信念徹底擊潰。


    恩公許是無法如願了,兩者隻活其一,之後如何選擇,便是恩公自己的事情了。


    “所以呢?”


    【讓你魂飛魄散我可做不到,但吞噬你的靈魂,讓你成為我的一部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輕而易舉,哈哈哈!】


    小黑暗道果然,抬眼看向身前那道青色身影,眼中隻剩下不舍和歉疚。


    “洛辭,對不起,殊途同歸,隻是我食言了……”


    洛辭似有所感,迴頭望向小黑,沒有錯過小黑眼中那濃到極致的愛與不舍,心中一陣鈍痛,也反應過來。


    “你……要走了嗎?”


    洛辭聲音顫抖的厲害,可他不能垮,今後的路,隻能自己走下去了。


    自從看到白糖身上那幾縷濃鬱的黑氣時,他們便預想到了最差的結果。


    黯果然還是對小黑動手了。


    這都是,意料之中。


    小黑點了點頭,很輕,卻又很沉重。


    “許是永別了,留你一貓,對不起。”


    洛辭隻是搖搖頭,嘴角掛著一絲清淺的笑,讓小黑莫名的心安。


    “我會處理好一切,然後,來見你。”


    兩貓似是演習了千百遍,誰也沒有哭,笑著,卻比哭還要難看。


    他們的告別很平靜,無需千言萬語,隻需要對望一眼,足矣。


    “啊——!!!”


    小黑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全身的韻力和混沌都傳輸到洛辭體內,哪怕,他的意識已被蠶食到快要完全被吞噬幹淨了。憑借這副軀殼,本能地將最後的力量都交付給愛人。


    洛辭感受著湧入體內的那股磅礴又洶湧的力量,淚水還是滑落下來。


    【啊——】


    【再次唿吸的感覺,當真是舒暢啊!】


    【我吞噬他靈魂的時候,他一聲不吭,也不反抗,我故意很慢很慢,讓他還能和你說句話,感受著靈魂被一點點蠶食,痛不欲生,他卻未讓你察覺分毫,他對你的執念,真深啊!】


    洛辭的心髒如同被重重受了一錘,疼的他盡乎昏厥過去。


    小黑再也迴不來了,他的愛人,死在了他的麵前,平靜地,接受了死亡。


    他那麽疼,卻不想,讓我分心……


    洛辭眼中青芒漸漸褪了色,如同一潭原本流動的清潭在一瞬間成了一灘死水。


    他的話就像寒潭一般冷,再沒了一絲情緒,雙眼,流出了血淚。


    “我這隻貓,重情重義,患得患失,隻可惜,他若不在了,我隻會比任何一隻貓,都要絕情。”


    洛辭知道,如今的黯還沒有完全與小黑的軀體融合,自己還有時間。洛辭抬起手輕輕摸了一把眼角的血,將沾血的手指按在了翻雲印上。


    “翻雲殺陣!開!!!”


    原本破碎的翻雲印再次散發出金光,又在一瞬間變作血紅色。


    無數黑氣從中溢散出來,如同地獄的惡鬼伸出一雙雙利爪,想要將世間的一切生靈拖入地獄深淵。


    血紅色的殺陣疊在金色大陣上,一點點向黯壓了下來。


    隻需要撐到白糖與恩公做出抉擇,一切就都結束了。


    ————


    ——


    白糖意識空間。


    一隻貓在黑暗中奮力地奔跑,身後是無數雙漆黑的大手,企圖將他拽迴去。


    他不敢低頭,水麵上倒映的他,一身黑毛,雙目猩紅。


    不,這不是我!


    白糖反複告誡自己,那是心魔,不能受其蠱惑,不能迷失自我,如果連自己都記不得自己的模樣,那距離沉淪也就不遠了。


    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向前跑,你會知道真相。


    他不敢停下,一路向前,胸前的念珠散發著淡淡的紅光為他驅散黑暗。


    失重感傳來,再睜眼,白糖站在一片廢墟當中。


    火焰,祈求聲,白糖捂著腦袋,痛苦地跪在地上。


    腦海中有什麽轟然破碎了,無數記憶就像碎裂的瓷片,重新粘合在一起,混亂極了。


    “白家每一代都會繼承修流傳下來的念珠,如今,該給小白了。”白玉成笑著摸了摸侄兒毛茸茸的腦袋,極為寵溺。


    “謝謝大伯!”


    “哥你也是寵他!”


    “玉銘啊……”


    “轟隆——”


    一道閃電劈下,院中古木竟直接被劈開,火蛇席卷了整個白家府邸。


    “叩叩——”


    “誰?”


    “白家這一代繼承念珠的孩子,我會帶走他,他將會是貓土未來的希望。”


    “可……”


    “始祖,您……他還是個孩子啊!”


    “從今以後,他與你們白家再無瓜葛,你們也沒有這個孩子。”


    閃電再次劈落,大火攀上院牆,做宗白家,再無白糖。


    “……我們白家與修毫無瓜葛,白糖不是白家貓。”


    ————


    ——


    “我會抹去你的所有記憶,待你成長起來,你便是我重歸貓土的容器。”


    之後,便再也沒了記憶。


    隻剩下那句支撐自己走到現在的話語:勇敢點兒孩子,隻要有信念就可以成為強者。


    原來,真相竟然是如此的可笑,多麽諷刺啊!


    自己最仰慕的修,告訴自己隻要有信念就能成為強者的修,竟然一直在利用自己!


    自己隻不過是他需要的一個軀殼而已,一旦他蘇醒,白糖就不該存在。


    那自己這些年算什麽,笑話嗎?!


    “嗬——嗬嗬——”


    白糖掩麵,不知是哭還是在笑,神情變得癲狂起來。


    “假的!假的!是心魔!修!修!你出來!你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白糖歇斯底裏地嘶吼著,他心中的信念徹底崩盤。


    他自己就是一個小醜,一個笑話!


    “這一切,都是真的。”


    一道神聖又溫和的聲音從白糖頭頂響起,他抬頭,麵前站著一隻貓。


    這隻貓,白糖一輩子也不會忘。


    “你……您……您說什麽?”


    修俯身,將白糖扶了起來,讓他與自己平視,眼中是悲憫,也是坦然。


    “你所看到的,都是真的。”


    “一切都是利用,背後的布局者是我,操縱者是我,你的一生,都在我的規劃之中進行。”


    “為什麽?!我就是我啊!這不公平!!!”


    白糖不能接受,他不接受自己最崇拜的貓說出這些話。


    他就是他,他就是白糖,他才不是沒有靈魂的容器,他才不要做什麽傀儡!


    修看著白糖的樣子,輕輕抬起手,撫上白糖的發頂,白糖沒躲,隻是偏過頭去,而他身下的黑影卻被死死壓製。


    他做不到對修惡語相向,源於心中的敬和畏。


    “迴去吧,用我的力量,給貓土,帶來希望。”


    “什麽?!”


    白糖還沒做出反應,他身下的影子就被抽離出來,而他,凝聚著純粹善意的,滿懷赤誠之心的他,那個心懷天下的少年,看著修牽著那隻黑貓,他的心魔與惡念,慢慢走入迷霧之中。


    而他,白糖,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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