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當初不告而別,如今又為何迴到祁王府?”


    這突如其來的指責吸引了晚檸與婉桃的注意力,兩人一齊迴頭看見一個怒氣衝衝的女子正快步朝著她們走來。即使她梳著最簡單的發髻,身上也是簡潔利落的淡紫色衣裙,右手還拎著一個與自己不太相稱的食盒,但臉上那種不屑的表情仍舊讓人察覺到她的驕縱和率真,是那種被保護得很好的珍貴的樣子。


    待她走近發現那圓圓的臉上還有著未消散的嬰兒肥,這種咄咄逼人的狀態更顯得是孩童的稚氣。蘇晚檸也不生氣,反倒為她神采奕奕的樣子吸引,猜測著她的身份與目的。


    像哄小孩似的,蘇晚檸馬上換了一副無辜的樣子,先茫然的看向婉桃而後轉向這個女生,拿出敷衍甲方的態度解釋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又迴到祁王府中,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問下府裏的何管事,畢竟他說我失憶了之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對了,還未請教你怎麽稱唿?”


    此話一出,對麵忽覺自己的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恨不得當場翻個白眼繼續諷刺道:“你少來這一套,父王吃你這一套我可不吃。您還知道現身呐,知不知道我們祁王府上上下下為了找你弄得雞犬不寧,這會兒你又自己安然無恙的迴來了。我們祁王府怎麽對不起你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當今最尊貴的長公主在祁王府受天大的委屈!”


    蘇晚檸的笑容僵在臉上,她預料到這個小姑娘真就一點不客氣。既然給她台階不肯下,那晚檸自然也沒必要再給她麵子,出言反擊到:“你父王吃我這一套你不吃,怎麽你覺得你父王聰慧不過你?我可沒有又自己安然無恙的迴來,是何管事把我帶迴來的,是大夫給我治療的;我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想公主在祁王府過得好不好,但如果正好看見這一幕,一定覺得過得不好。”


    正欲接著往下說,晚檸忽然意識到她所說的父王正是祁王,那她是祁王的女兒便也是自己的侄女,不過她並未聽說祁王有王妃呀。隻是這裏畢竟是人家的地盤,麵子還是要給的,於是話鋒一轉衝著她問到:“你說對吧,小侄女!”


    “言柯郡主吉祥!”。見她臉上紅紅的說不出話,婉桃趕緊給她請安緩解尷尬,順便也向晚檸提醒來人的身份,此時又欲找個借口帶走晚檸,“祁王曾找最好的郎中來瞧過,公主當前身體確實還未恢複要多休息。言柯郡主若無其他事,奴婢就先帶公主迴房休息。”


    沒想到這番話反倒惹怒了言柯,轉而針對婉桃罵道:“你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女婢,祁王府何時有你說得上話的地方嗎?”


    婉桃也是沒想到郡主會這樣對待自己,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隻得低著頭靜靜地站在晚檸身邊。


    “言柯!不容無禮。”。此時一個清亮的男聲叫住了言柯,這聲音雖然低沉清冷又有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但是及時阻止了言柯繼續失態。


    晚檸很是好奇這天不怕地不怕的言柯郡主,究竟能被何人喝止住?都說聲如其人,聽這人聲就知道肯定難看不了。


    於是三人紛紛轉頭看過去,果然不讓人失望:來者樣貌俊美儀表堂堂,修長高大的身材著淡青色的衣衫襯得皮膚很是白嫩,頭發則略微有些散亂,隻是眼睛被一塊白色的絲帶包紮著不能通過眼睛觀察周圍。不過就算看不見,他對祁王府這裏極為熟悉,隻憑借著晚檸他們說話的聲音就順利地找到了這裏。


    行動處蒙珠眼睛的絲綢,飄逸的衣袂,兩鬢散亂的碎發都盡數被風輕輕浮動,平添了幾分清冷之感。


    “楮國是個好地方啊!”。晚檸情不自禁的在心裏感歎道。


    “小心前麵台階,我來扶你吧。”。晚檸剛上前一步便被言柯搶了先,徑直扶住他的胳膊轉過身依舊有些怒氣地看著晚檸埋怨道:“皇姑姑,你就別在這裏裝好心了。若不是你任性地不辭而別,子見哥哥也不至於為了找你受了這麽嚴重的傷。如今你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好端端地在這裏裝好人,不覺得很虛偽嗎?”


    蘇晚檸此刻大夢初醒,看著言柯臉上的心疼和無可奈何,終於明白言柯所為都是為了給麵前的子見哥哥打抱不平。一切因樂顏公主而起,恰巧此刻自己便是樂顏公主,所以她也無話可說。看著麵前的子見輕輕拍了拍言柯的胳膊,給她安慰的同時也替言柯向晚檸賠罪:“樂顏公主請恕罪,言柯郡主年紀尚小考慮不周,言語之處多有不當,還請公主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放在心上。”


    “子見客氣了,我不會在意的。”晚檸態度柔和起來,又友好地看向言柯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真誠的迴答著言柯剛才的問題:“我確實不清楚以前發生了什麽,所以我也不覺得虛偽。如果哪一天我能想起來了,弄清楚了公主離開的原因,我會再來迴答這個問題的。言柯,當務之急是治療子見的眼睛,這裏可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聽完這番話,言柯眼底的敵意已然消去了大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麵前的這個公主。她從來沒想過之前那樣沉默孤傲的公主,如今居然也會講出這樣的話。旁邊的子見則解釋自己眼睛是舊疾:“多謝公主關心,我這個眼睛是舊疾,隔幾年便會複發一次,每次修養一段時間便好。這次本也就是意外,與樂顏公主無關,您不必放在心上。”


    安慰的話說的再多,如果傷痛不在自己身上多少都會顯得些無力,顯得有些高高在上,晚檸也自覺自己也不便在此多留,便找借口帶著婉桃迴到自己房中。


    迴去的晚檸首先便是去熟識婢女處驗證了祁王並沒有王妃的事情,他隻有言柯這一個親生女兒和一個收養的義子,便是今天見到的子見。言柯自幼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所以祁王便多疼愛了些,府裏的上上下下也都讓著哄著,於是性格自幼驕縱。祁王每每念及此事,也不忍心責罰便都隨她去了。至於子見,家中父母親戚皆不在人世,被祁王收養為義子時已經六歲。祁王一直將他帶在身邊教他讀書習武,所以他對祁王忠心耿耿唯命是從。


    言柯與子見兩人一起在祁王府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長大後隻要子見迴到府中言柯便時時粘著他。今日晚檸見他們兩人的狀態心中已然有了判斷:言柯喜歡子見,而子見隻是她當做自己的妹妹。不知是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還是不能有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夜幕時分晚檸躺在床上橫豎睡不著,仔細地複盤著白天發生的事情。白天從太上皇口中得知的穆修王子的遭遇,又分析到北祁幾乎被翻遍了也沒有薑知凡的身影,那麽他也是有可能穿越到其他地方。可是另一方麵,她也害怕自己離開這裏之後,與薑知凡就這樣錯過?


    複盤一直持續到深夜,輾轉反側的晚檸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她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房間外夜色陰沉,周圍安靜無聲,無邊無際夜色似乎包裹著一切黑暗與星光。許久之前同樣一個夜晚,細如鉤的上弦月高高地掛在天上,灑下似有若無的月光便很快淹沒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天地之間唯有竹林在風中微微抖動,響起嘩啦啦的聲響。年邁的老者緩緩將暗淡的目光從鋒利的月亮上收了迴來,臉上迅速換做一副嚴肅的表情,冰冷地問到:“你可想好了?”


    她的背後跪著一個身形消瘦的姑娘,沒有人能看清楚此刻她臉上的表情,仿佛也被這黑色的夜給吞噬掉,但發出的聲音卻是如此的堅定,清楚的迴答道:“不後悔。”


    “做了便再也沒有迴頭路。”,說罷,那老頭在姑娘麵前丟下一個瓶子便拂袖離去,隻留這個瘦弱的女子在黑暗中迎著夏暑燥熱的微風靜靜地坐著。片刻之後,她在地上摸索著拾起那個瓶子,對著忽然又出現的月亮一飲而盡。終於在渺小的月亮被烏雲完全遮住的一刻,眼淚也從她的眼角滑落。


    說迴現在,太上皇到北祁王府的第二日,南鄴便傳來和親的公主與王子已經動身從土漠出發前往楮國的消息。為了能在他們之前趕迴南鄴,所以晚檸等人很快也要與太上皇一起迴南鄴。


    準備迴南鄴的馬車和隊伍的這段時間,太上皇與祁王難得都陪著蘇晚檸在北祁四處遊山玩水,他們幾乎去了北祁每一個好玩的地方,愉快的生活讓晚檸產生被哥哥寵著在這裏似乎也不錯的想法。可是隨著南鄴催促幾人迴宮的消息再次傳來,他們便不得不動身遠行。


    祁王曾經許下十九年不踏足南鄴的誓言,如今雖然已經到了期限。但北祁這邊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這次便不與他們一同前往,於是言柯郡主被委以重任陪同先行一步。至於朱櫻,水月與朱紫幾人照顧地得心應手,相處的也甚是愉快便都願意與公主一同前往南鄴,婉桃自然也不必說。


    最終一個浩浩蕩蕩的迴南鄴的隊伍正式由太上皇帶領著從北祁出發,雖有忐忑也有希望。


    這一路上熱熱鬧鬧,年齡相仿的幾人也都沒有什麽規矩,打打鬧鬧地過得很快也很愉快。言柯郡主發現麵前的樂顏公主並沒有那麽軟弱與難相處,反倒是幽默開朗不拘小節,兩人的關係也親近了不少。


    隨著愈發臨近南鄴,晚檸越發像是臨近考試前夕的學生,臨時抱佛腳抓住婉桃問個不停,自己畢竟是長公主,萬一宮裏的人都來拜訪自己再丟了臉。最終在第九十九次的問出自己猜測可能出現的情況時,被婉桃耐心地勸慰公主在宮中向來深居淺出不喜與外人接觸,所以見過公主的人很少。至於宮中的禮儀,多數見到了也是要給長公主行禮的,即使真的需要公主行禮隻要看好婉桃給的提示就好。


    這番話確實能寬慰到她,她如今可是楮國最為尊貴的長公主,何人能挑她的毛病呢?


    車隊快馬加鞭二十多日,一行人總算是在土漠的隊伍到達前趕到了南鄴,奇怪的是進了城並沒有電視劇中百姓熱情迎接的盛大場麵,甚至迴宮都是“偷偷摸摸”進行的。


    “許是想低調一點。”


    言柯則一進城就換了馬車,獨自迴到了祁王闊別十九年的南鄴的祁王府,這次她從北祁帶來了許多當年與祁王一同去往北祁的家丁與仆人的後代,將在祁王迴南鄴前將祁王府好好收拾一番,這怎麽不算是另一種傳承呢!


    晚檸有些落寞的手撐著臉,任由馬車悠悠轉轉將自己帶進了宮,剛進宮門太後就已經帶著人在此迎接。夏末的陽光格外的耀眼,太後就站在陽光中言笑晏晏地看著自己,太後頭上發簪閃過的光芒讓晚檸眼前一陣眩暈。猛然間晚檸下意識的握住婉桃遞過來的手,一個聲音似乎在提醒她,下了這輛馬車她便是樂顏公主了。


    “公主就公主,我蘇晚檸就當你們都是我的甲方好了。”


    樂顏公主迅速調整好自己狀態一秒切換了一個職業微笑,眼睛友愛地迴應著太後的慈愛,緩緩地走下馬車走向太後的身邊,乖巧地俯身行了行禮:“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顏兒快快請起,這趟行程你受苦了。”。


    太後將她扶起順勢緊緊握住她的手,又替她整理了眼前的頭發,好奇地上下打量她的模樣,不變的始終是一副慈愛的目光。


    “顏兒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有你母親當年的十分風采。那年你母親入宮時也不過你這樣的年紀,見你方才蹦蹦跳跳像隻小兔子一樣走過來,真是太像蘭兒了。”


    說著眼底竟然有些濕潤,將頭轉向一邊看向旁邊的太上皇。太上皇見狀也走到兩人旁邊,安慰道:“顏兒這一路舟車勞頓也是累了,不如先讓她迴去休息,日後有是相見的機會。”


    “太後娘娘,您別難過。顏兒的母親若是知道您對她的女兒這般好,她也會感覺到開心的。”說罷樂顏衝著她露出畢生最為完美的微笑。


    太後與太上皇有些尷尬地愣在原地,婉桃眼疾手快地拉過一頭霧水的樂顏給他們行了禮,便帶著她和新來的朱櫻朱紫水月往楮國長公主的寢宮——傳說中的向晚軒走去。


    轎子在宮裏又是七扭八扭的越走越偏,轎子裏的樂顏還在迴味太後聽完自己的話表情很奇怪,況且自己也不過離開宮中半年之久,怎麽太後表現的倒像是多年未見一樣?


    謎底在轎子停在宮中最為偏僻的一角時揭開,下了轎麵前完全是一個“荒廢”的院子,這裏既無宮女簇擁也與豪華宮殿沒有半點關係,甚至門口的雜草都有半人高,抬頭也隻見一塊破舊的牌匾上寫著:向晚軒。


    樂顏雙手叉腰皺著眉頭,一臉疑惑地向旁邊人確認道:“是這裏嗎?真是這裏嗎?”


    抬轎的人點了點頭,婉桃也點了點頭,朱櫻朱紫水月則抱緊了自己的行李袋子。


    “這裏門可羅雀,牌匾上倒是蜘蛛開大會。”樂顏氣憤地吐槽道,“這裏真的能住人嗎?方才經過的無人居住的玉熙宮都比這裏好上不少,要不然讓我們住那裏吧?”


    抬轎的宮人麵露難色,連忙無力地解釋著:“長公主您離宮半年多,這裏疏於打掃才致草木如此茂盛,奴才這就去找人來修整。”


    樂顏自知責怪他們也無用,無奈地擺了擺手讓幾人退下,自己目光卻始終沒有從破舊的牌匾上“向晚軒”三個字移開。


    “我怕不是上了賊船了?”,晚檸小聲嘀咕。


    “今晚真的要住在這裏嗎?看起來比祁王府的柴房還要不如,而且周圍連人也沒有……”,背後傳來水月的擔憂的話語。


    朱櫻生怕她說錯了什麽話,連忙安撫著大家:“隻是看起來草木長得高了些,布局陳設還是不錯的。人少點也好,公主最喜歡清淨了,這下誰還能來打擾到我們呢!”


    “這哪是高了些,這分明……”朱紫反駁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朱櫻瞪了一眼,便又吞去了剩下的話。


    “朱櫻說得對,這裏以後就是我們的地盤了,裏麵怎麽樣進去一看便知。”說罷,樂顏大步走近那斑駁的大門,用力將這扇虛掩的門推開。一些陳舊腐朽夾雜在門縫中的灰塵也被揚了出來消失於耀眼的陽光中,樂顏因此猛烈地咳嗽起來,雙眼擎著淚水身體也不自主的抖動著,婉桃見狀連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和腰肢,拉著她跨過了門檻躲開灰塵的侵擾。


    “愣著幹嘛呀,快進來吧!”樂顏迴過頭看向還站在原地的朱櫻水月和朱紫,催促她們快一起進來,誰料她們先被樂顏公主小花貓一樣的臉逗笑了。


    就這樣在歡聲笑語中,幾人走近了向晚軒。


    雖然以後的生活與他們所想的不一樣,但是今日的歡樂確是如此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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